第一百零八章:濁酒一杯醉成戲 (9)
2024-06-14 13:28:30
作者: 兔倉倉
兩天後。
葉琉漣正在後院中練習劍法,手裡一邊甩著劍花一邊整理著這幾天知道的事情。
「小姐。」綠裳捧了一束花進來,「懷王又遣人送東西來了,自從您與他出去吃飯出了回事後,他便隔三差五地送東西來,可這都已經多久了,再下去是不是不太好呢?」
綠裳一說倒是給葉琉漣提了醒。一開始雲暘來看過她的,只是碰巧她不在,後來他便隔三差五地遣人送來東西,許多都是南方的貢果之類的,推辭幾次後皆以對她心中有愧聊以補償為由拒之繼續送來,今天更是在寒冬之日送來鮮花,何其貴重怎敢收下。
也許她是時候該登門謝過了。
「花給我吧,我親自給他還回去。」
綠裳聽她如此說便也就遞了過去並隨口又說道:「您不是昨日還說今天要去給夫人提個醒麼?就是小小姐院裡管膳的事情遲遲還未著落。」
「哦,對。」葉琉漣一拍自己的腦門,都怪她想別的事情太入神了,差點把這件事忘了,可是再看看手裡的鮮花,還是先還回去吧,這件事等回來後再同母親提醒也不遲。
想罷把手中的雪淬劍收回劍鞘扔給綠裳,然後看她慌忙接住的樣子笑著換衣出府了。
雲暘的住處未變,只是封王以後又重新整修了一番,不過對於只來過一次的葉琉漣而言並沒有什麼大區別。
跟在婢女的後面來到偏廳,得知雲暘正與幾位大臣商議事情便想把花交給婢女讓她代為轉交,但是婢女自知冬日裡鮮花的貴重哪裡敢收,只推脫著讓她稍等便下去了。葉琉漣無法,只等老老實實地等候。
究竟等了多久葉琉漣也沒數,只覺得四處極是安靜睡意便慢慢湧起,半是朦朧地一晃神,睜開眼睛後就看到了雲暘的身影。
「見過懷王殿下。」葉琉漣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人影一個驚醒急忙起身做禮,卻因為睡著時睡姿不妥而胳膊有些發麻,一下子碰到了堆在旁的鮮花,一半掉了地。
葉琉漣餘光瞥到了,心裡暗自尷尬,這還要怎麼還給她。
拜禮時從雲暘的角度其實還是能看到她的表情的,瞧見那一張皺得苦巴巴的小臉,雲暘自是覺察到她的窘迫,令人過來把花都拿下去用水生起來了。
「聽說你是來還花的,可是不喜歡?」雲暘有些疲憊地轉了轉脖頸松松肩膀,十分自然的模樣,宛如和老朋友說話一般,話音方畢不久又道,「也罷,賠禮賠了這麼久,再賠下去,你又要與我生分了。」
葉琉漣聽到略歡喜了一下,雲暘倒是沒難為她,這下她可就輕鬆了,關於她來的目的本就還在想該如何開口,這樣一下就解決了,只是關於生分的這個問題,她也從來沒覺得和他熟稔過啊。
算了,事情解決了就行,管他怎麼說呢。
葉琉漣一身輕鬆地起身又禮:「既然如此……」
「對了!」
二人的聲音同時響起,葉琉漣只好收回要告辭的話語聽他說完。
雲暘自知她有去意,便也就直接繼續言道:「我聽說你是曠伯的弟子。」
葉琉漣眼睛略抬了抬恭敬道:「只是偶爾跟著他學習,算不上弟子。」
「無妨,總歸你與他熟些就是了。」雲暘聽後欣喜道,「你也知道這位琴師的怪脾氣,我看中了一張琴,可他就是不肯賣給我,不知你可有法子?」
「啊……」葉琉漣有些為難,曠伯的脾氣她自然也是了解,加之那把送給木工的好琴被宮裡的人強行搶去鬧起葉府風波之事後,他再賣琴便更是挑人了,恐怕就算自己去說也是沒辦法的。
雲暘看出了她臉上的為難之意也不強求,反正本來就只是一個藉口:「看來,我是與那琴無緣了。」
葉琉漣聽他鬆了口安慰道:「他本就是怪脾氣之人,造的琴雖有自己的特點但並未有專營琴生門店的正統,長安精匠頗多,您也不必局限於先生一家,不若擇別處再選選吧。」
雲暘點頭:「也是,正好我今日政事已了,得了空閒,你便與我一同逛逛如何,正好給我搭把眼。」
葉琉漣微驚地張了張口,但是他現在可是親王身份,推辭是不是不太好?雖然已在葉琉清那裡聽到了父親助他的真由,但在別人眼裡父親就是倒戈了陣地,如果此次與他同行,別人看到必然以為父親是兩邊攀附,恐是影響不好,便提了提膽子委婉拒絕了。
「也是,畢竟今時不同往日。」雲暘見她堅持隱有失落,「是我考慮欠佳了。」
葉琉漣未回答,只欠欠一禮便告辭了。
雲暘則坐在原位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出神,許是他真的不會與女子相處,怎般都沒法讓她再次在自己面前放下防備。
葉琉漣直到出門才松下一口氣,不怪她總是在雲暘面前兢兢戰戰,他的氣場和自己不合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何況他現在還是親王,親王啊!更覺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
回府的路說長不短,葉琉漣一個人慢慢走著。突見前頭一片擁擠,隱約能聽到有人喊誰落水了的快救人。
本來葉琉漣看已有大夫提著藥箱過去了就沒在意,看圍觀的人那麼多她便在外面瞧了瞧,若是落水之人無事她再隨眾人散去,只是在看到站在岸邊一臉無措的塗氏時身上突然一陣涼意,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再也顧不得人多不多的了趕緊跑過去。
「姨娘?」葉琉漣擠進人群前頭的時候看到安靜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僵硬地張了張口,然後就看到旁邊來的大夫搖了搖頭,心下一慌趕緊上前去。
心跳已無,脈像盡消,回天乏力。
可葉琉漣仍是不相信,一個勁地給她做心臟復甦喊著她道:「姨娘姨娘,你醒醒!」
大夫本就是葉府的人聽到消息後找來的,可惜救起的太晚了,人來的也太晚了。看到自家小姐撲上去管家趕緊讓人拉開她。
「小姐節哀。」
節哀?如何節哀,眼前這人是陪伴了她十幾年的如若親娘一般的姨娘啊。
管家已經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委,王氏是與塗氏搶菜發生矛盾才口角起來被推下去的,只是塗氏現在仍在場,怕是小姐知道以後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事情來,只好道:「先把她抬回去吧。」然後看到小姐隨著抬人的隨從一併離開後,才另讓人帶了塗氏回去。
周勉本來如同往常一樣頭疼著又到了午飯時間,可是往日熱熱鬧鬧的屋裡此刻卻十分清靜。正奇怪著出了院門便被告知義母的死訊,心下一涼,什麼也想不得便大步往後堂跑去了。
後堂人並不多,但來的都齊全,看著眼前全身冰涼的姨母和跪坐在一旁的葉琉漣,周勉有些不敢相信。她雖成為她的義女沒多久但二人十分親近投緣,她更是在遠離異鄉的地方感受到了親娘一般的溫暖。
「姐姐,姨娘怎麼睡了,你喊醒她嘛。」
聽到周勉的聲音,葉琉漣含淚地看過去,不忍地說:「姨娘累了,你便讓她睡吧。」
「嗚嗚嗚嗚嗚,我不要,嗚嗚嗚嗚嗚……」回應她的是周勉止不住的哭聲,眼淚跟連線珠子似的啪啦啪啦往下掉,引得周圍的人都更加傷感。
葉琉漣亦被她的情緒帶動,早已哭過一回的眼睛再次遭受淚水的沖洗,就連葉琉清都紅了眼圈,默默站在葉琉漣身後將手搭在了她的肩頭上。
葉夫人看著三個孩子的模樣,勸也勸不住,索性由他們去了,最後還是葉御史回來讓人將他們幾個強行帶離。
王氏的葬禮辦的很是風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家的正妻出殯。只是人都死了,還有什麼用呢,葉家的大院自此更比以前冷清。
葉御史並沒讓管家告知其他人實情,只是說塗氏想家了,便將她遣離。所有人都隱約的猜測到事實,只是沒人敢起異議,畢竟御史是朝臣,塗氏又是皇帝親賜的妾室,但她卻惹出了這般的命案,被人知道了難免會懷疑御史會因此對皇帝心生嫌隙,是以所有人均啞口不言,這事便就此過去了。
葉琉清因此只好同藺家商量將婚禮延遲,畢竟王氏雖不是她親娘,但對他和妹妹來說卻是如親娘一般的存在,待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葉琉漣用腦袋捶桌的場面。
「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又有什麼用呢?」葉琉清伸出手墊在他的腦袋底下,不讓她再捶下去。
葉琉漣抬起頭心有自責:「如果塗氏當時自殺時我沒救她就好了,那么姨娘便不會死了,這件事說來也是怪我的!」
葉琉清閉眸緩緩嘆氣:「生死有命,這也不是你的錯,難道那時你能救人卻不救,便不會後悔了麼?何況塗氏此次被遣離,一分錢都未給她,想必定會遭受許多波折,也算是為她的罪過贖罪吧。」
葉琉漣不說話了。
「周勉說她認了姨娘為義母,如今義母已去,她也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正打包了行李準備離開。」
「離開?她去哪!」
「說是想娘親了,要回玉龍。」
葉琉漣垂眸,也是,經歷了這般之後怎會不聯想到自己的母親呢,恐是恨不得立刻飛回去陪著她呢,遂道:「我們去送送她吧。」說罷便要起身。
葉琉清並不著急:「等等吧,她說要去與朋友道別,我先去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讓她帶回去的,只是姨娘方才故去也不適合辦送別酒席,便等晚上我們稍擺兩個菜單獨送送她吧。」
「嗯。」也只好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