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葛萬千

2024-06-14 13:23:43 作者: 錦竹

  浩瀚無垠的大地屹立起一方無雙的宮殿,風格不比江南之中的建康嬌柔萬千,而是好比大草原的風範,廣闊粗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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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敏在馬車上痴呆看著這座宮殿,驚慌地回身注視著她的 「主人」,這前秦的宮殿,竟然是他的家?那麼他就是……苻堅?

  苻堅似笑非笑,帶著興奮看著驚慌的她。

  似乎預料一般,笑意更加濃厚。

  她覺得難以置信,她惹到了怎樣的男人?

  苻堅,那個自小在外求師,弒兄奪嫡,壯大前秦的睿智男人。她吞吐道:「這裡是哪兒?」

  「前秦大王住的地方。」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說。

  她倒吸一口氣,腦中千帆百轉也繞不出頭緒來,這麼說他確確實實是苻堅了。

  見她不可思議的樣子,他餘音繞樑道:「怎麼了?」 她慌張搖頭,裝著無辜的樣子:「主人是住這兒?」

  「自然。」

  「那你是前秦大王?」

  「嗯哼。」她緊緊咬著唇,不想讓自己尖叫起來,可是還是控制不住顫抖,她努力控制自己快要爆發的絕望,讓自己平靜下來,露出不算是微笑的微笑,「主人好厲害。」

  苻堅只是微笑,眼神中帶著深不見底的詭異。

  他厲害的地方還多著呢。

  他們一進宮,門前就有很多大臣迎接。當她被苻堅扶下馬車,看過去時,見王猛有些微愣看著她。

  苻堅把她推到王猛身邊,笑道:「丞相,你看我的寵兒怎麼樣?」

  王猛回了神,看了她一眼,臉上也從剛才的驚奇變得平穩,拱手道:「大王的眼光總是有獨到之處。」

  苻堅輕笑,把她攔住,看著其他的臣子,似乎在找一個人。

  當他看見右角落躬身站著的那人時,嘴角的微笑更濃了,突然寵溺地湊到敏敏的身旁,對著一旁服侍的太監道:「讓她入住『兆堯殿』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百官都忍不住抬頭看向將要入住未來皇后宮殿的人。

  當右角落的那人也抬頭看去時,竟是一臉不可思議,眼中驟然帶著怒氣地看著苻堅。

  苻堅似乎就等著他生氣,竟然笑得更歡。

  敏敏眼神頓時灰暗。

  慕容恪?他竟然在前秦為官?前燕亡國,苻堅竟然重用亡國之臣?

  她真的猜不透這個苻堅,心思詭異,心機更是城府地讓人驚嘆。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當她進了這宮以後,她深深地體會到了滄海桑田的一粟是多麼渺小,多麼卑微。她的到來,給這整個皇宮帶來了驚世駭俗。大王帶了一位女子,入住了未來皇后的宮殿。

  好奇的人,都想去見一見那女子到底是何等姿色,讓不耽於女色的大王,有了特例?

  因為誰都知道,即使是獨寵的絕色李貴妃,育有長子,擁有高貴身份,也沒坐上皇后的位子。

  而新來的那位,竟然直接入住,這是何等的暗示?空缺的後位是否有主了?

  宮中眾說紛紜,猜測不一,但一致認為,此女子定是比李貴妃更傾城傾國。

  當後宮篤定這一看法以後,伺候『兆堯殿』的一宮人來報,所謂的神秘女子長相其實……很一般,很一般,別說傾國傾城,就是清秀可人都不及。

  這話一傳開,整個後宮炸開了鍋,對這神秘女子更是好奇萬分,都想去一睹風采,奈何大王下令,不得探訪,弄得更像個寶似的。

  各宮的娘娘都摩拳擦掌,耐不住。僅僅只有李貴妃臉上從容。

  佳乙殿。

  李貴妃低眉撫琴,眉宇間從容淡定看著琴,嘴角似有若無的勾出一抹微笑。

  一旁的宮女走來,把一副捲軸遞給她,她接過打開一看,笑道:「真有此事?」

  宮女熙答道:「娘娘,此事當真,大王從來沒在『兆堯殿』過夜。」

  李貴妃反而蹙眉:「不大像大王的作風啊。」

  宮女熙笑了起來,為李貴妃捶背道:「一個平凡如塵的女子,大王怎能看得上?」

  「那為何大王帶回宮,又讓她住在『兆堯殿』?」

  宮女熙失了聲,一時也說不出所以然。

  李貴妃眼神忽然幽暗起來,嘴角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跟宮女熙說:「總之,以後有戲看了。」

  敏敏入宮以後一直待在兆堯殿,來來去去見到的也就駐守兆堯殿的宮女太監,還有一直跟隨她的青兒。

  她有些煩悶,不知道這苻堅到底賣著什麼藥,冷落她吧,但又每天賞賜不斷。

  又是新做的衣服,又是金銀珠寶,但是從不來此。她對這些東西一點也不感興趣,直接送給了這宮中的奴才奴婢們。

  見敏敏有些生悶氣的樣子,青兒關心道:「夫人莫著急,主人……哦不,大王會來的。」

  她尷尬地笑了笑,她可不是為他要不要來煩悶,而是她該怎麼平安地走出去。

  一多事的宮女道:「聽說,最近大王常常去李貴妃那兒。」

  她仰天長嘆,這關她什麼事?她和他一點干係都沒有好不好?不過想了想,突然意識到,這苻堅這麼做是不是在試探她?試探她是否真的失憶,要是她當作無所謂的樣子,一點也不渴望他的到來,對這個無依無靠的寵兒來說,是說不過去的。

  這兆堯殿都是他的眼線,她的反應在他眼中展露無遺,她想了想,以防萬一,她得裝。

  於是,她做出一種悵然若失的樣子,輕聲嘆了嘆氣,裝著很憂鬱走到窗欞旁看著月色正濃的夜,如一個思念丈夫回歸的怨婦一般。

  在兆堯殿的人,無疑都被渲染一般,個個都緘默不語,低著頭,陪同哀默。

  「唉……」她哀愁地嘆了口氣。

  「唉……」青兒跟著也嘆了口氣。

  「唉……」離她最近的幾個宮女太監也跟著嘆了口氣。

  「唉……」一傳十,十傳百,兆堯殿的人都齊聲嘆了口氣。

  「大王……」探子跪在苻堅面前匯報,「兆堯殿上下因為張夫人思念大王嘆氣所感染,齊聲嘆了口氣。其震撼效果,不言而喻啊。」

  苻堅一怔,不禁啞然。

  有這等事?他之所以幾天不去見她,只是想試探她到底是否真的失憶。

  不想結果竟是這樣?他失笑,她還是如當初那樣,給他震撼。

  他側目吩咐隨身太監總管林公公:「去兆堯殿。」

  林公公怔了怔:「大王不是每次這時都要去佳乙殿吃夜宵嗎?」

  「有變。」

  「是。」鞠躬從命。

  在兆堯殿震撼嘆氣波動下,大王居然換了往常的習慣,不去吃夜宵,而去看人?

  第二天,這件事就整個後宮傳開了,原本大王對兆堯殿冷淡,後宮有些猜疑發生了什麼事,正高興著呢,結果昨晚的驟變讓她們都大驚失色,這兆堯殿是何等的了得啊?把不吃佳乙殿的夜宵就睡不著的大王居然破例去了兆堯殿?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事,這兆堯殿的主子生氣使小性子把大王趕了出來?

  太不可思議了。

  躺在貴妃椅上搖擺著,敏敏怡神自得聽著青兒叨念:「夫人真是厲害,整個後宮對你是刮目相看,大王的絕對寵愛,無人可及啊。」

  她一直保持著微笑,甜甜道:「是嗎?」 心中卻冷笑,他對她如斯,不過是讓人嫉恨她吧。

  他昨日想在兆堯殿就寢,著實把她嚇了一跳,沒經大腦以長時間不過問使脾氣,而他那麼依她。後來想,她是著了他的道了。他這樣寵她,無非就是讓後宮所有女人都嫉恨她——恃寵而驕。

  這是沒有得寵的人多大的忌諱啊。而她又是之於她們而言多麼惡劣。

  而且還是對個毫無名分毫無來歷的女人。

  看來以後還是大智若愚才行。

  她輕微閉著眼,心神蕩漾起來,她的相公不知怎樣了,他定是以為她死了,那麼他會怎麼樣?

  她不在的這兩個多月里,他還好嗎?

  想起以後與他遙遙無期的相見,眼角不自覺地滑過幾道淚痕。

  突然,有人為她溫柔地拭去她的淚,那樣溫柔如水,細心呵護。

  她睜開眼,看見苻堅真用一雙含笑的眼看她。

  含笑的眼中有說不盡的嘲諷,但在深處竟能看到一絲絲不察覺的溫柔。

  她不敢深看,他眼神帶著太複雜的情感,讓她有些恍惚。她慌張想站起來,卻被他按住:「怎麼哭了?」

  「還不是你的傑作?」她嬌羞嗔怪,但又顯得拘謹不再說。

  苻堅明顯一怔,深深看著她,抬起她的下巴,帶著笑道:「我記得,昨天是你把我趕走的。」

  她咬著嘴唇,頓了一下:「那你就不能哄一哄啊,我那時是來氣。」她如此明明白白表明自己的心意,只是想消除他心中的防備。

  苻堅勾著一抹莫測的微笑,唇輕輕靠了過來,快要觸及她的時,輕聲吐氣,如遊絲在她唇上縈繞:「是嗎?」

  她心裡不斷地打戰,她突然意識到,她有可能不會完璧歸趙,眼前這個男人隨時是可以把她撲倒在床。

  她重重吸了口氣,要是真的會那樣……

  如下了決心一般,她輕輕勾住她的脖子,語笑嫣然:「嗯。」

  苻堅笑了,似乎在聽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他把她的手扯了下去:「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她眨巴眼,不知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她默默被他拉了出去。

  前秦宮殿的最右下角,名為「獄府」,是專門關犯人的地方。她被苻堅拉到這兒。

  當她一步步走進去,越來越陰森的氣息,讓她頓時心血上不來,忍不住哆嗦起來。

  「這是地下第三層,不僅陰冷,而且會讓人呼吸不順。」苻堅帶笑道。

  她知道,北方偏寒,地下一層該是最暖的,但再地下的話,就是冷了,越到地下,氧氣也越少,呼吸就不順了。

  她被他帶到了最當頭的地方,看著四周都是刑具,心不由得顫抖起來,不好的預感襲來。

  他把她扯到右邊,讓她去看牢房裡的人。

  只見裡面的人被駕在釘板上耷拉著,整個頭髮披散,上身裸露,血肉模糊得根不看不清是什麼人。苻堅吩咐人把他下巴抬起來。

  當面目模糊卻稜角分明的臉呈現在她眼前時,她倏然睜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人。

  「其實,我也是可以為你死的。」那聲哀怨決絕的話縈繞在耳邊,她緊緊捂住嘴,忍住尖叫。

  那樣鮮活的他,被嚴刑拷打折磨成這樣,已經血肉模糊了。

  苻堅帶著欣賞的目光注視著她,嘴角不禁笑了起來。

  她忍不住後退幾步,側目卻見苻堅那深不可測的目光。她咬了咬牙,原本空白的大腦頓時清晰起來。

  她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恨意,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歹毒惡劣的男人。

  她攥緊著手,突然抓住苻堅的手,狠狠地掐入他的血肉,慢慢抬起頭,那樣痛苦地看著他。

  他嘴角的微笑更濃,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如此專注。

  她緊緊咬著牙,突然用雙手抱住大腦,痛苦搖晃起來,嘴裡不時呻吟著:「疼。」

  那是從腳到頭的疼痛。

  苻堅慌張抱起暴動不安的她,緊緊抱住:「錦諾……錦諾……」

  「疼。」她拼命地掙扎,想掙脫那牢不可摧的懷抱。

  「快傳太醫,太醫……太醫。」他咆哮起來,緊緊抱住懷裡的人兒,輕聲輕哄,「錦諾……錦諾,你的笨蛋在這裡,別怕。」

  她突然安靜起來,抵在他胸口上,眼神幽暗起來,微眯住眼。

  苻堅,我一定要報復你……

  她一直痴呆看著上面的屋樑,回想起自天牢後的事……

  「怎麼樣了?」苻堅緊張跺腳,幾乎失控的樣子。

  「大王……呃,夫……人情緒波動得厲害,腦中本有瘀血,所以……」

  「那到底有沒有事?」苻堅煩躁道。

  「大王放心,前段時間保養甚好,母子平安。」

  苻堅點了點頭,坐在她床榻旁,細細撫著她的眉:「錦諾……你眉中的那點硃砂,是我命里的劫。」

  「我是那樣恨你入骨啊……」他輕輕撫摸起她的小腹,臉上掛著微笑,「你肚子裡的孩子……定是可愛的吧。」

  ……

  她肚子裡懷著她相公謝玄的孩子。

  這個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啊!她撫摸著小腹,苦笑著。她一直在喝藥,三年來,無所牽絆。她終於安定下來,想為那個愛她的男人生個孩子,過著平淡幸福的生活。如今,在她流離失所的時候,她有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孩子,你母親要是保護不了你,你父親會不會怨我?

  孩子,別怪母親利用你……

  她開始害喜,而且很嚴重,來得突然,來得急劇。其實都是她自己的傑作,她用藥催化了懷孕效果,她做了這麼多,那是她發現了……

  苻堅之於陸錦諾有著千絲萬縷的糾葛。知道他恨,但在旁觀人看來,他亦是對她有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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