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酌深情
2024-06-14 13:23:06
作者: 錦竹
雨越下越大,浸透她和他的衣裳,她就這樣的呆呆地注視他的臉龐,有些慘白卻顯得安詳。她猛地一怔,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她把他連忙平放於地,吃力地將他拖到樹蔭下,把馬捆在樹上。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她沒時間再去找草藥,朝著那條死蛇走了過去,拾得地上的匕首,在蛇的七寸那割開。
她沒殺過生,忍著想吐的衝動,從蛇肚子裡掏出蛇膽,血淋淋的蛇膽被握在她的手上。她小心翼翼地把蛇膽放入他的口中,可是蛇膽太大,他又昏迷,根本塞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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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咬牙,把蛇膽塞到自己嘴裡嚼爛,嘴中頓時奇苦無比,她告誡自己一定要忍住,對上他的嘴,把蛇膽一點點推進他的嘴裡。舌頭的碰觸,讓她臉紅心跳。她還是第一次與男人如此……即使在以前,跟那些男友也只是簡單嘴碰嘴,從未如此唇舌相觸。如今倒好,把這第一次給了這個小子。
好不容易「餵」完蛇膽,又跑到死蛇那邊,用樹枝撬開蛇的嘴,從懷裡掏出手帕,有些不舍看著自己辛苦繡的泰迪熊,一咬牙,蘸取蛇的口水,而後把蘸有蛇口水的手帕綁在他的傷口上。
手臂傷口周圍都有些被毒感染糜爛了。她有些心疼看著這個傷口,現在該去找草藥了。
那草藥很好識別,只要上面沾有蛇的口水,形狀是菱形的葉子,最稍俏處,分三叉就是了。她尋覓良久,總算看到幾棵,拔了幾棵,一邊放在自己嘴裡嚼,一邊小跑回去。
剛把草藥往他嘴裡塞,感覺他嘴裡的舌頭微微一動,與她的纏綿一下,她有些錯愕,連忙離開他的嘴,只見他微微蹙起眉,有些難受的樣子。
「謝玄……」她試探叫喚,可是他沒答應,已經蹙著眉,顯得難受?
她復又把嘴貼了上去,重新餵他吃藥。
「嗯……」他的舌微微顫動。
她總感到不對,睜開眼,正好對上一雙同樣錯愕看著她的謝玄。
她連忙蹦起來,有些尷尬看著他:「你……你醒了啊。」
謝玄有些虛弱地點了點頭,不知是因為剛才那事害羞臉紅了,還是剛剛解了毒造成的潮紅,總之臉有些微紅:「謝謝你。」
她乾笑:「呵,沒什麼,你好了就好。」她上前把他扶正,「你現在的狀況,不宜走動。」
「可是天色已晚,待在這裡不安全。」謝玄微弱聲音道。
「沒事,這樣的林子應該沒什麼猛獸吧。」她自我安慰,她的運氣應該沒那麼差。
謝玄卻給了她打擊:「說不準,對這裡不熟悉,但一山總有一虎,還是小心為妙,不知堂哥會不會找來。」略有些擔心看著敏敏。
「到時候見我們沒到約定的地方,他自然會來尋的。我們現在還是自求多保才是。」
謝玄點頭,盯著旁邊的馬兒道:「馬上那有火摺子,等下燒點火,最好找那些多煙的樹枝。」
她懂他的意思,生煙救援,她懂。
她找了些樟木樹枝,在馬鞍掛的袋子摸索火摺子,可是她不怎麼會用,吹了半天也吹不出火星。
「我來吧。」謝玄虛弱看著她,勉強露出微笑。
她見他這樣,白了他一眼:「你現在還吹不過我呢,還是我來吧。」說罷,自己用吃力吹了起來。
他微微怔著看著她賣力吹著火摺子,雖然聲音微弱卻有說不出的堅定:「以後……我會十倍還你。」
「還我什麼?」
他微微一笑:「好好照顧你。」
她愣怔凝望著他,又想起受傷之際那些話,呼吸突然停滯,他眼神是如此堅定,沒有半點做作玩笑。
她有些慌張,急急吹著火摺子讓自己鎮定下來,她這個人當不了真,一當真,她就沒了主見。她知道,她和他之間不是玩。
火摺子終於有了火星,她拿干葉子引火,火漸漸燃了起來,看著裊裊飛升起的煙飄散在整個樹林的上空,她突然安心起來,坐在謝玄旁邊,嘟著嘴:「現在我們就等救兵來吧。」
他點點頭……
兩人找不到什麼話題交談,顯得分外尷尬起來。氣氛凝聚成冰,感覺冷颼颼。她乾笑,也不該說些什麼。
「你當我那時說的話是開玩笑的吧。」他勉強一笑,「我很明白你心裡的想法。」
她一怔,呆呆看著他。
他笑道:「我本想把這個秘密一直隱瞞下去,只是那時怕自己不行了,也就無所謂了。我一直知道你心裡有著誰。」
她扯出個微笑:「我心裡?你說謝安嗎?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他怔忪看著她,聽她繼續有些失神道:「我一直不明白愛一個人是怎樣的。也許你跟我一樣,只是一時的衝動而已。我之於謝安就是那一時衝動的情不自禁。而他也是錯誤地把感情寄託於我罷了。」
「是嗎?」他有些自嘲,「我也是一時衝動嗎?」
「我想,是的吧。」她也不能篤定什麼,她和他之間,交集只在童年時,那時,他們又懂得什麼?
他抬頭看著天空,被煙燻得有層煙霧的天空,顯得那樣迷茫,他呆呆地注視著,吃力抬起自己的左手,遮住額頭,低喃:「我這一時衝動竟然維持那麼久,久到自己都分不清,何時才會是個盡頭。」
她呆呆看著他,清清楚楚看到他眼角微微泛起的水汽……
「燒餅,你以後一定要幸福。」他終於不再看天,回看她,有些遲疑,「好好找個人照顧你。」
「其實,我並沒拒絕你。」她有些苦笑道。
他愣了愣。
「我只是想讓你我想想,我不想玩了,遊戲紅塵,好累。」她朝他燦爛一笑。
他一直愣愣注視著,嘴微微上揚:「我等。」
等到你捨得回首時,你會發現,站在你身後一直陪伴你的是我。
半炷香的時間,謝朗就趕到了。他有些錯愕看著樹下「促膝而談」他們,小兵們也面面相覷。
敏敏見謝朗來了,把來龍去脈都敘說一遍,當然,有些比較隱晦的事情她省略了。謝朗走上前,凝視著謝玄:「你還不是一般的傻。」
謝玄只是朝他一笑,眼中已經閃爍出答案,他心甘情願。
毒傷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加上沒有及時得到好的治療,手臂上那道疤可能消失的概率很小,在軍營的醫療技術又不佳,所以謝玄在受傷的第三天準備回到江陵治療。
在臨別的時候,敏敏沒有去送他,是謝玄要求的。他說,不希望再讓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她答應了,沒去送他,而是坐在帳篷里,心不在焉地等著他離去。
謝朗站在馬車旁,看著還是有些虛弱的謝玄,他笑道:「堂弟,你這次可真是九死一生了。」
謝玄點頭:「還好,以後我會小心的。」
謝朗眼中似笑非笑,定定看著謝玄:「你和敏敏之見是否……」
「沒有堂哥想的那樣。」謝玄淺淺露個微笑。
謝朗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謝玄。半晌後,他似乎思考一件事情:「堂弟,四叔現在怎麼樣?」
謝玄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自上次失敗後一蹶不振,皇上開恩,讓他做個散騎常侍,可是叔叔還是不能釋懷,每次借酒消愁,眼看著身子也越來越差,總擔心長久下去……」
謝朗會意,不由得嘆息:「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叔叔這樣也是理解,謝家敗在他手上,他傷心自責情有可原。可是這樣作踐自己,還是不可取。三叔叔沒說些什麼嗎?」
謝玄搖頭:「現在三叔叔自己都忙不過來。」
「那勞煩堂弟幫忙了。」
「這是應該的。」謝玄笑道,「堂兄也在這兒好好干,早晚有天能出頭的。」
「自然。」
他們就這樣道別,分道揚鑣。謝玄去江陵養傷幫謝安的忙,而謝朗依舊當他的少將訓練新兵。
而敏敏依舊無所事事。
她就是個船到橋頭自然直,隨波逐流的女人。她以為她會很安靜地待在東晉過日子,只是後來的一切,她才明白,她想平靜,別人不願意。
當謝玄對她表明心意以後,她的心就亂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面對,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總是讓人來個措手不及。
公元362年,謝萬病逝了。謝安以奔喪為名返建康。謝家子弟也都紛紛跟去回了建康。這是謝家第三個長輩去世了。
敏敏得到這個消息大為驚訝,短短几載,這謝家怎麼厄運連連?她向桓溫申請去建康慰問慰問,桓溫一口答應,還叫她向謝家慰問,因為公事,自己不能參與。
她真的沒有想過,她這次去建康,改變的不僅是自己的命運,還有與她息息相關的,一概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