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從來只有你
2024-06-14 08:51:50
作者: 熱宮娘娘
葉非晚到御花園的時候,那兒已經鋪了一層絨毯,絨毯旁還立著宮燈,屋宇下懸著的長信燈也在夜風吹拂下輕輕搖晃著。
戲台子早已搭好了,兩個穿著花衣的伶人在上面輕輕唱著熱著場子。
而戲台前則跟著百官及家眷,主座上兩張紫檀木椅還空落落的,周圍燃著幾盆罩著風罩的火爐,燃著炭火,冒著熱氣,卻也不寒。
葉非晚茫然站在御花園後方,此刻方才察覺到,在這偌大的皇宮裡頭,沒有封卿,她連自己該待在哪兒都不知道。
這裡……沒有她的落腳之處。
「夜色寒,在這兒站著做什麼?」身後,男子的聲音傳來,帶著些許低啞。
葉非晚一怔,猛地回首,正看見封卿立在她身後,身上穿著黑色袍服,金線繡著龍紋,矜貴華麗,只是臉色蒼白,驚艷的眉眼反添了幾分病弱的美,在夜色中瞧著更添了幾分魅色。
葉非晚忙收回目光,不覺掃視了一眼身前的眾多宮人及早已落座的百官,到底是在人前,她忙福了福身子:「參……」
話未說出口,手腕已經被一隻大手徐徐扶起。
封卿的手再也沒有放開,抓著她的手腕便朝裡面走去:「請來的戲班子是京城聞名的,還曾受大陳皇室所邀前去過。說書的更是京城一張好口,一會兒你定會喜歡的。」
他的聲音很是平淡,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葉非晚看了眼手腕上指尖冰涼的大手,終跟在他身後不再言語。
百官行禮過後,封卿便將葉非晚帶到了一旁的主座上,全然不顧四周的目光。那位子是給誰的,所有人都知道,但無一人敢上前指出,只當做未曾看見,將注意落在戲台子上。
「皇上,這是戲班子出名的曲目……」李公公拿著玄色的摺子,恭敬站在封卿身後低聲道,「最負盛名的當屬這一折『蘇小小命沉錢塘江畔』……」
封卿眉心微蹙:「換。」
李公公忙又道:「還有崔鶯鶯……」
封卿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再換。」
李公公又翻了翻:「皇上,再出名的,便是老生常談的折子戲了,譬如這段梁祝……」
自古皆是悲情動人,戲子唱的自多是悲戲。
封卿臉色微白,那些戲,皆是分道揚鑣的結局,只聽著名字便讓人心中煩躁,轉頭飛快看了一眼身側的葉非晚,她也在看著他。
「既然還未能選出來唱哪段,不如讓說書先生先說一段書吧。」葉非晚看著李公公額頭上的冷汗,出聲道。
封卿容色緩和了些,看了她一眼:「照葉姑娘說的來。」
李公公如釋重負,忙躬身退了下去。
一旁的火爐仍徐徐冒著熱氣,隱約有火星透過風罩乍然一亮。
戲台上有細微動靜傳來,葉非晚抬頭看著,說書先生一身青衣,手中拿著一柄摺扇,一塊驚堂木落在木桌之上,已經開始活靈活現的說起來了。
寧思閣的小太監說書自是比不過眼前這位說書先生的,說的故事也比不上說書先生來的新奇生動,可是葉非晚只覺得……沒有昨日在寧思閣聽的精彩。
她愣愣看著,不覺出神。
「不喜歡?」身邊,時刻注意著她的封卿緊繃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睫毛一顫,陡然回過神來,只搖搖頭,餘光看見封卿正要拿起一塊栗蓉糕,想到自己不知該說些什麼,便也在自己這側拿了一塊,堵住口便不用說了。
封卿拿著栗蓉糕本欲伸到她跟前的手一頓,良久緩緩將手收了回去,自己將栗蓉糕吃下。
很是甜膩,膩的人心中一陣煩躁。
「非晚。」封卿突然開口。
葉非晚朝他看去。
封卿卻未曾看她,仍看著戲台子:「你坐的位子,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何意,你……真的不知道嗎?」他的手不覺緊攥著,心裡竟有一絲緊張。
那皇后的位子,除卻天子外,最為尊貴的地位。
昨夜回去他想了很久,他不願再等著她點頭了,讓她待在他身邊的唯一法子,便是成為他的皇后。
葉非晚目光一滯,同樣將目光落在戲台子上,說書先生說了什麼,她也聽不到了,只聽見自個兒的聲音:「且不說百官會有異議,封卿,」她定定看著前方,「這個位子後面呢?會不會有其他的位子?且有一日會否這個位子再換了人?」
封卿臉色蒼白:「不會有旁人,我……」
「前世,我相信了你不會有別人,」葉非晚打斷了他,只以二人方能聽見的語氣低聲道著,「可是後來,你還是迎了別人入門。」
這是葉非晚第一次開誠布公的提到前世他納側妃一事。這本是扎在她心口上的一根箭,而今說出口才發現,原來不會痛了。
封卿臉色蒼白,好一會兒低聲道:「我從未碰過她……」
他那時即便去柳如煙房中,也只是在外間徹夜坐著,只是……想氣氣她,可是葉非晚卻一直安安靜靜待在冷院中,從不生氣,氣到的人只有他。
葉非晚垂眸不語。
他納了側妃後,她便很少再往封卿跟前湊了,死了後,更不知後來又發生何事。
「你……離開後,府里便再也沒有女主子了……」封卿聲音有些混亂,眉心緊蹙著,「我將你的身子下葬後,便將她趕走了,葉非晚,從來只有你……」
「封卿,」葉非晚打斷了他,驀地站起身,細微的動靜,卻輕易惹來周圍人的矚目,她頓了下,看了眼一旁仍冒著熱氣的火爐,聲音低了下來:「我在此處沉悶的緊,便先出去透透氣了。」
話落,她快步朝身後無光無亮的御花園走去,素雲忙跟了上前。
葉非晚腳步很快,直到感覺到喧鬧離著自己遠了,才終於放下心來。
她須得離開那裡。
只因,封卿說「從來只有你」時,她除卻濃重的悲哀——因她生時不曾被憐愛,死後方能得到他半點真心的悲哀之外,還有……那顆本以為早已死寂的心,在那一瞬間,輕輕的跳動了一下。
就像當年,她駕馬經過酒樓,透過闌窗,初見到一襲白衣、於喧鬧之中獨自酌酒的封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