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小 的清晨總是那麼美麗，炊煙裊裊，靜謐安詳。

  鈴鈴鈴！

  自行車的撥鈴聲傳進了小院。

  洛鈴從屋子裡跑出來，只見一位穿著墨綠色制服的郵遞員正騎跨在自行車上，往小院裡眺望著。

  「溪安村的陳浪是住在這嗎？」郵遞員問道。

  「額，是....」洛鈴點點頭。

  「他人在嗎？有他的信。」郵遞員又問道。

  洛鈴衝著屋裡喊道：「哥，有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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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沒搞錯吧？怎麼會有人給我寫信？」陳浪從屋子裡走出來，臉上還有燒柴留下的黑灰。

  「我咋知道？」洛鈴攤開雙手。

  陳浪走過去說道：「我就是陳浪。」

  郵遞員從背包里掏出一封信，遞給他，然後騎上自行車，趕往下一家。

  陳浪還沒來得及查看是誰給自己寫的信，洛鈴就從後面沖了過來，一把搶走了信。

  「別鬧了，還我。」陳浪板著臉。

  洛鈴根本就不害怕，還衝他做了個鬼臉，狡辯著：「我得先替你檢查一下！」

  「還我！」陳浪拿表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嘗試嚇唬一下。

  「就不！」洛鈴堅持道。

  「那你看吧。」陳浪甩了下手臂，狀若無事的往屋子裡走去。

  「咦？這信好香呀！」洛鈴把信封翻到正面，看到了上面的寄信人，驚呼道：「哥啊，是小晴姐的信，小晴姐給你寫信啦！」

  「拿來吧你！」陳浪早已偷偷 伏在旁邊，趁表妹不備，成功奪回了信。

  洛鈴氣的直跺腳：「哼，小氣鬼！」

  陳浪推著表妹的額頭：「去去去，我要拆信了，你個小屁孩一邊去。」

  「我就比你小兩歲！」洛鈴叫喊道。

  「那也是小屁孩！」陳浪死死咬住表妹的七寸。

  「我，我去跟大舅說你欺負我！」洛鈴委屈的不行。

  「快去，我不攔著你。」陳浪滿臉壞笑。

  「嗚嗚嗚....大舅....」洛鈴哭著跑進了屋子。

  陳浪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瞬間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讀信地點——院子外那棵老槐樹！

  說干就干，他跳出院子，三兩下爬到槐樹上，坐在最粗壯的枝杈上，離地三四米，雙腿在半空中悠閒的蕩漾著。

  坐在這裡，既陰涼又自在，最關鍵的是不怕洛鈴再跑來打攪自己，簡直是一舉三得。

  陳浪把信封從褲兜里掏出來，展在眼前，江小晴娟秀靈動的楷體字跡映入眼帘，都說字如其人，陳浪卻覺得這句話並不適用於江小晴。

  她的字就好像輕撫人面的微風，可她本人卻更像是一團熾熱的火焰，完全不一樣。

  一想到這裡，江小晴那張稍帶些嬰兒肥的美麗臉龐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陳浪會心一笑，輕輕撕開了信封，一瞬間，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氣就撲面而來。

  「小浪哥，見字如面....」

  陳浪反覆品讀著信紙上的第一句話，仿佛真的聽見了江小晴在他耳邊的呢喃，心跳咚咚咚，像是在敲擊著鼓點。

  「村里被洪水毀去的事情我已知道，身在異鄉，我多麼想插上一雙翅膀飛回去，跟大家在一起，只恨山水阻隔，倒讓我成了局外人，這種感覺真的很煎熬，有幾次我甚至在想，如果當初留在省里上大學，是不是就不用這麼難過了....」

  「我娘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是你救了村里人，我歡喜的很，他們都以為你是壞孩子，可我知道，你跟那些壞孩子不一樣，你只是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可，我說的對嗎？」

  陳浪緩緩的呼出一口濁氣，他抬起頭目視遠方，穿過槐樹的枝葉，只見遠山青翠，薄霧繚繞，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小浪哥，其實我一直想給你寫封信，只是真提起筆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再加上暑期打工忙，就擱置了下來，哦對了，我通過學校老師的推薦，在京城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給一個高中生補習英語，他只比我小一歲，卻整天喊我老師，京城人真有意思....」

  「那家人對我也很好，我在這邊一切都好，還交了不少新朋友，他們都是很不錯的人，如果你能來京城，我想介紹你們認識，順便還可以帶你逛逛我們學校，挺漂亮的。」

  「小浪哥，謝謝你救了我的家人，望你一切安好，江小晴，1991年7月12日。」

  短短几百字的信，陳浪坐在樹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洛鈴追出來要他回家吃飯。

  「你下來，大舅媽喊你吃飯。」洛鈴仰著頭。

  「你沒跟我爹告狀？」陳浪戲謔道。

  「我是那么小氣的人嘛？」洛鈴撅著嘴問道。

  「這還差不多。」陳浪小心翼翼的將信紙疊好，重新塞回信封里，正準備下樹，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下去。

  「啊！！！」洛鈴驚叫著捂住了眼睛。

  哈哈哈！

  樹上傳來了陳浪的嘲笑聲。

  洛鈴抬頭一看，只見表哥還穩穩噹噹的坐在枝杈上，根本什麼事情都沒有。

  「你個騙子！」洛鈴氣吼吼的喊道。

  「逗你玩嘛，別生氣。」陳浪哄道。

  洛鈴眼珠子一轉悠，馬上開口道：「不生氣也可以，那你得讓我看看小晴姐給你寫的信。」

  「憑啥？又不是給你寫的。」陳浪一本正經。

  「我就要看！」洛鈴偷雞不成，開始耍賴。

  「小屁孩，看個屁。」陳浪居高臨下的還擊著。

  洛鈴忽然不吵鬧了，她看著表哥的臉，揶揄道：「哥啊，你不會是跟小晴姐處對象了吧？」

  「別瞎說啊，人家小晴是啥樣人？京城名牌大學的學生，整個白城縣就這麼一個，人家憑啥能看上我啊？」陳浪自嘲道。

  「你咋了？又不比別人少條胳膊少條腿，小晴姐怎麼就不能看上你了？再說了，就算你文不成武不就，那也有副好皮囊呀！」洛鈴畢竟是他妹子，不願意他看輕自己。

  「哈哈，長得好看有個屁用？能當飯吃？就我在十里八村這名聲，誰家姑娘看上我就算她倒霉。」陳浪偏偏要跟表妹擰著來。

  洛鈴忽然不說話了。

  「鈴子，你咋不說話了？」陳浪心裡空落落的。

  「我看出來了，你就是想讓我誇你....」洛鈴白了他一眼。

  「我可沒說，都是你自己說的。」陳浪哼了一聲。

  洛鈴癟了癟嘴，不依不饒道：「哥啊，那你是怎麼想的，你喜不喜歡小晴姐？」

  「不喜歡。」陳浪脫口而出。

  「我感覺小晴姐心裡有你，不然咋給你寫信呢？」洛鈴又抓住一個論據。

  「從小在一個村里光屁股玩到大的，她心裡有我，我心裡有她，這不是很正常？但這跟男女之間的感情不一樣，你個上高中的小屁孩，懂啥啊？」陳浪不屑道。

  「哥啊，你就告訴我吧，你要是告訴我了，等後年我也考去京城，跟小晴姐一個學校，這麼好的白菜，可不能讓別人給拱了。」洛鈴 道。

  陳浪聽到這話，再也坐不住了，三兩下就從老槐樹上跳了下來，嚇了洛鈴一跳。

  「鈴子，不許說你小晴姐是白菜，這是侮辱人的說法，知道不？」陳浪嚴肅道。

  「哦....」洛鈴不敢吱聲了，因為他知道表哥真的生氣了。

  「其他事都不重要，但你要好好學習，要是真能考上京城的名牌大學，咱們全家都會為你驕傲的。」陳浪揉了揉表妹的短髮。

  「考上了也讀不起....」洛鈴喪氣道。

  「放屁！」陳浪一瞪眼：「你要是真考上了，哥就是賣血就是去火車站干扛大包的苦力也供你念書！」

  「哥，你真好。」洛鈴摟著他的胳膊，兩眼淚汪汪的。

  「你是我妹子，不對你好對誰好？」陳浪安慰道。

  「那你能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小晴姐不？」洛鈴一臉狡黠。

  「滾犢子！」陳浪一把推開了狗皮膏藥一樣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