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歸墟夢裡（19）

  顯然，傲寒心裡也有同樣的疑惑，只見他接著說道：

  

  「先且不知他是如何把所有的惡行都栽贓到你身上，單說一點，只要那個劍展還活著，方壺城我倆就回不去！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你所說！」

  言之有理！

  這就是典型的，有攪屎棍在，你怎麼都洗不清！

  舞傾城贊同，卻也有顧慮：「所以呢？你要殺了劍展？」

  此刻純粹是為傲寒擔心，剛才男人放的那句狠話「讓方壺血債血償」，她聽著不可能不心口一緊……

  傲寒好不容易改變得這麼好，不能再讓他回到從前那個偏激的冰塊臉。

  可以看出，即便體內有鬼魂珠，舞傾城這一路走來都是善良的，能為他人著想。也許，她本性中的善念過於強大，連鬼魂珠都難以在短時間內侵蝕掉；但也許是，雪酒的內丹在發揮作用，時時刻刻都震住她的怨念，在內心去放大她的善念。

  傲寒不是遲鈍的男人，秒猜出女人是在為他擔心，便將剛才被方壺子民激發的仇恨壓回去，略帶餘憤的回答道：

  「哼，他的賤命還不配本殿的血龍刀出鞘！」

  說著低頭看了一眼身下的黑海，又回眸看向遠處的岸邊，他們的出發之地。只見那些村民停在岸邊氣急敗壞的跺腳，似乎拿黑海無法？

  於是，他稍稍鬆了口氣，道：

  「方壺那些賤民沒法穿越黑海，只要到了海對面，你我就能遠離紛爭。」

  「可是……可是……」舞傾城仍在焦慮。

  想說，如果海那邊有新的紛爭，怎麼辦？

  還有，方壺神木這筆帳已經算到他倆頭上了，玉林和劍展等人指定不會罷休，如果他們找來幫手，助他們穿過黑海了，怎麼辦？

  既然有誤會，那遲早要解決。與其等到日後，不如現在就……

  「別可是了！！」

  傲寒打斷，眉間緊皺，略帶煩躁。因為漸漸感到已迷失了方向，夜空中的黑雲不斷壓下，讓周圍的虛無縹緲顯得尤為詭異，很快便模糊了視線。

  甚至感覺到周圍的霧氣在刺傷眼睛，逐漸眼皮很難睜開，傲寒便急切道：

  「快！幫我看看咱們的方向是不是朝正東？」

  花海在黑海的正西面，要穿越到海的對面，直線往正東方，才是最近的距離。

  儘管舞傾城沒有他這樣的異常，可似乎也摸不清方向，因為兩人下方已是一望無際的黑海，方壺國和那片花海的影子，早已離開了視線範圍。

  能想像那種被一片黑暗籠罩，摸不清方向，只能看到腳下無邊無際的黑海，卻看不到岸邊在哪裡，這樣的無助嗎？

  無助，只會讓人極度焦慮，從而絕望。

  「我，我也不敢確定啊！」舞傾城現在就處於焦慮中。

  可傲寒似乎在走向絕望，因為他明顯感到體力不支了。黑海水有極強的腐蝕性，那麼到了它的上空，海水散發的蒸汽也同樣有極強的衝擊力。傲寒的體力，正在被海水的霧氣一點點侵蝕……

  「傲寒！傲寒你怎麼了？」舞傾城也發現了他的異常，此刻心急如焚。

  「沒，沒事！我，我能挺住。」

  只見他垂著腦袋、眼皮已近乎要合上。也許現在支撐他飛行的不是力氣，而是信念，

  「只要，只要到了海對面，我們就能……」

  想說，我們就能安安樂樂，攜手一生了。

  「傲寒，這樣下去不行！」舞傾城也逐漸感到體力不支。

  所不同的是，她的體力不支並非來自黑海水霧的侵蝕，而是鮫人不擅空中飛行。

  鮫人在水裡連續游個一年半載，都不會感到吃力；在陸地行走，也是遊刃有餘。畢竟她們是鮫，也是人。

  可一旦鮫尾離了地或水，飛上半空，騰雲駕霧就會很耗體力。

  況且舞傾城本就帶著傷，所以她焦心如焚：

  「黑海無邊無際，只恐等我們體力耗盡體力，還看不到陸地，怎麼辦？」

  「可惜……海魂珠……被夜無殤搶了去！」虛弱的傲寒掙扎著說道，「否則……此刻……用海魂珠……定能……找到蓬萊！」

  「傲寒！你挺住！」

  空中的舞傾城翻個身，飛到他身下，開始背他飛行，儘管她的體力也所剩無幾。

  「要麼我們掉頭，回去找夜無殤，再奪一次海魂珠？」

  說完後才感這句是廢話，因為已迷失了方向，怎麼掉頭？

  傲寒卻在糾結自己堂堂男兒，不能讓女人背著。

  「傾城，快……快放我下來！」嘴上這樣說，其實也知自己精疲力竭、無力飛行。只要舞傾城一鬆手，他就只能掉進海里。

  「別……別說話……保存……」

  女人蒼白無力，話沒說完，只感身子一軟，整個人開始墜落……

  伴隨著傲寒無力的一聲呼喊「傾城~~~~」，耗盡體力的二人失去知覺，身體直線掉進黑海。

  ——

  醒來時，傲寒躺在一處狹小的床上，蜷縮著身體。那床小得讓他伸不開四肢，小小的粉紅緞面被子只夠蓋自己的上半身。

  驚然坐起身，環顧四周……

  門開著，卻無人，也不見舞傾城。

  只見這是一個女性閨房，準確說，是小女孩的閨房。一切設施都是粉紅色可愛的調調，迷你的小床也只能容一個四五歲的小孩。

  這是哪裡？

  「有人嗎？」傲寒起身對門外喊道，突感口舌乾燥，喉嚨疼痛。

  無人應答。

  他跳下床，欲出門看看，這時走進來一個小女孩，欣然道：

  「大哥哥，你醒了？」

  傲寒一驚：「是你？」

  那日夜裡光線昏暗，此刻明亮的臥室里再看小鮫人，可謂是玲瓏乖巧、粉雕玉琢。

  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被綰成可愛俏皮的雙髻，齊齊的流海下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眼底閃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狡黠，小巧玲瓏的鼻子下一張嫣紅、水潤的小嘴巴。再加上嬰兒肥的小臉上甜甜的笑容，更顯乖巧可愛。

  傲寒看得入迷，只感小鮫人的眉宇間有那麼一絲像他？而濃密睫毛的大眼，和那嬰兒肥的小臉蛋，以及標準比例的身材，又像極了舞傾城？

  他猜想，傾城小時候應該也是這樣子吧？可他沒見過小時候的她。

  他只知，如果他們的孩兒沒流掉，順利生出來後，應該也會長成這樣……

  不，不會！

  他是龍，小蝌蚪自帶霸氣，所以他們的後代只會是龍，不會是鮫人！

  想到這裡，傲寒猛地緩過神，警惕之心又本能的燃起，竟朝小鮫人略帶兇巴巴的審問道：

  「說，你到底是誰？這裡是哪兒？！」

  「我們見過啊，大哥哥不記得落落了？」小鮫人眨巴眼睛一臉無辜，雙眸里的欣喜也轉為失望。

  樣子是那般的我見猶憐，不可能不觸動男人。

  「你叫落落？」傲寒雙眸迷惑的眯起，語氣也緩和了些。

  小鮫人點點頭：「仙人說我是被母親遺落的，便給我取了這個名兒。」

  「那你母親……」

  「不知道。」小鮫人搖搖頭，小嘴稍稍撅起，目露憂傷，一臉委屈道，「仙人說他們不要我了，叫我別再想著他們，安安心心呆在這裡。」

  「他們？」傲寒更疑惑了，「除了你母親，還有誰？」

  「當然是我爹爹啦！！」小鮫人莞爾一笑，天真的解釋道，「不是每個孩兒都有母親和爹爹的嗎？」

  「你還有爹爹？」

  這下傲寒更驚了，不知為毛，總感覺小鮫人跟他有關係，便蹲下來扶著孩子的臂膀，懸著一顆心，很鄭重的問道，

  「那他是誰？」

  「不知道，仙人沒說！只說……」

  小鮫人搖搖頭，再度憂傷迷茫起來，像是在回憶思索仙人從前的話。頓了頓後，她又莞爾一笑，只是這次的笑，欣慰中略帶勉強。

  「仙人只說我爹爹是個好人，他想要我，可母親不願意。」

  「……」傲寒卻張大嘴巴愣住。

  天哪！

  這版本，跟他和舞傾城一毛一樣！！當初可不就是他想要孩子，而女人不想？

  有那麼一刻，傲寒極度相信，眼前的小鮫人就是自己的親骨肉。可事實的邏輯，他又沒法突破。

  先且不說龍種自帶霸氣，不可能生出鮫人；但說一點，舞傾城的流產才過去幾個月，即便當時沒流掉，孩子也來不及出生，更不可能瞬間長這麼大！

  此時傲寒明顯忽略了一點……

  歸墟谷里的時空，和人間不同！！

  若他們的孩子流掉時，魂魄來了歸墟，有了新的肉身。即便人間才過了短短几月，在歸墟也能長得飛快。

  畢竟人間一日，歸墟一年啊！

  「大哥哥，你願意做我爹爹嗎？」小鮫人眨巴萌眼，天真的問道。

  傲寒猛地緩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已是熱淚盈眶……

  「我，願意！」

  他喉頭哽咽，即便答應得很肯定，卻也不忍心欺騙孩童。便在頓了頓後，如實解釋道，

  「可也許，我不是你爹爹。因為，我是龍！」

  「龍又怎樣？」小鮫人天真一笑，略帶不解。

  傲寒只感喉間更堵塞了，這一刻真想有人來很明確的告訴他：凡事都有例外，龍的後代也可能是鮫人！

  可沒人告訴他，而他親眼見證的定律也是：龍族男人只會生龍，千年來無一例外。若有例外，只可能是女人紅杏出牆，給他戴了綠帽子。

  所以，傲寒此刻也害怕事實是後者，便在哽咽中朝小鮫人解釋道：

  「龍的孩兒，只會是龍，不會是鮫人。」

  「哦……」小鮫人輕輕應了聲，神色已有明顯的失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