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梨林喚記憶
2024-06-14 05:46:59
作者: 大碗寬面
魔嶺梨樹林。
月落沉沉曉,花開白雪香。
綻放枝頭的梨花在微風中搖曳,一朵朵俏美纖秀。美而不嬌,倩而不俗,映出一片潔白,讓舞傾城的腳步漸漸放緩……
「傾城,你怎麼了?」紫鳶見她沒跟上,跑回來問道。
突感一陣愁思湧上,舞傾城呆呆看著她:「我想家,想冰川了。」
「啥??你家在北冰川?」貓靈驚。
之前從塵鹿那裡聽說她是半妖,這次重逢又得知她是鮫人。紫鳶便猜想,她是藉助海魂珠的力量逃出歸墟,這才來到中原。
舞傾城沒回答,這時風力倏地加劇,微風變成一陣狂風襲來,擾得梨花瓣瓣飄落。讓腳步放緩的女人駐足,仰頭凝視著「雪舞漫天」,仿佛回到了冰川,看到自己在大雪的冰河邊起舞。
可,之前的記憶里並沒有這個畫面,怎麼回事?
她蛾眉緊蹙,百思不得其解。
樹欲靜而風不止,當眼前「梨花飄落、雪舞漫天」的景象越來越壯烈時,冰川里一幅幅模糊的影像從腦海里閃過……
「冰川!就是冰川!」舞傾城突然失聲叫出來,「大雪紛飛,我在霧渺河邊起舞!」
「……」貓靈呆住,表示很看不懂她的反應。
你在河邊起舞,值得這般大驚小怪嗎?欺負誰不會跳舞啊!
舞傾城卻沒空關注她,蛾眉緊蹙,拼命想找回丟失的記憶。
「有人,有人為我吹笛伴奏!是,是個男人!」
對,這次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霧渺河邊,飄飄欲仙的白衣男子吹笛,宛若仙子的她在雪花中起舞,郎情妾意,好一對神仙眷侶!
可她看不清男子的臉,也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難道這就是夜無殤口中的「你有沒有忘了誰」?
舞傾城正思索著,狂風戛然而止,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
可偏偏這時,聽覺被貓靈打擾。
「所以呢?」紫鳶眉間皺起,略顯惱怒。
有男人為你伴奏了不起嗎?欺負誰沒男人啊!
「噓……」
舞傾城蛾眉緊蹙中,渾身緊繃,想不通這麼美好的記憶,為毛自己會忘掉?所以,她越來越誠惶誠恐。
「紫鳶!這裡,這裡有熟悉的感覺。可,可我想不起來了!我,我頭很疼……記憶,記憶有點混亂……」
「是不是生病了?」
紫鳶這才發現她的異常可能事出有因,便上前關心,想摸摸她的額頭,又被舞傾城打斷。
「噓……」
她雙瞳放大,眸光無神,像一隻受驚的小寵物,「我剛才好像,好像聽到了笛聲。還,還有歌聲。」
「……」紫鳶懵住,哪來的笛聲歌聲?
「對!是我自己的歌聲!」
舞傾城突然驚喜起來,隨著記憶突然開竅,腦子裡閃過的畫面也逐漸清晰。她拉著紫鳶的胳膊,無限激動道,
「我,我在冰川唱的,在雪地里跳舞。白衣男子給我吹笛伴奏,我好像記得,記得……」
話沒說完,那悲傷的笛聲再度傳來。
「聽,就是這個笛聲!!」
雖依舊看不清畫面中在冰川為她伴奏的白衣男子是誰,但那首舞曲她記得!
「陌舞!是陌舞!!」
隨著記憶再次開竅,她將曲名脫口而出。然後一個騰空,在漫天飄落的梨花中開始起舞。留原地的紫鳶張大嘴巴,根本緩不過神……
什麼陌舞?哪來的笛聲?
這丫頭瘋了嗎?
可她為什麼要說「陌」?難道那笛聲只有她能聽到?這丫頭和靖陌殿下之間,有秘密?
地上的紫鳶還在狐疑,空中的舞者卻在如泣如訴的曲聲中開始吟唱……
*
雪聲微,冰川暮夜眸光綴;
綃紗落,幽幽清香繞翡翠;
夢亦催,月落煙濃琉璃杯;
畫卿顏,珠簾垂;痴心碎,月如眭;
淡描眉,箜篌脆;滴清淚,落窗扉;
春燕獨歸念雙飛,興亡不盡流颯水;
三月梨花始展蕊,雪落冰川綃衣帔;
故國山河碎,斷瓦凝殘煙,血染城牆北;
朱顏頹,夢除非,往事追,流光陌舞人憔悴;
縱使今生成灰,相思依然不悔;
化身梨花漫天,不知為誰;
只願來生來世,與卿相隨!
*
「是夜無殤!!」
一段唱完,笛聲未盡,空中起舞的女子就突然終止。在一聲驚呼中,翩翩落地。她真真切切想起了那天早晨,那個片段。欣喜萬分的跑過來,沖一臉失落的貓靈激動道:
「紫鳶,他說他叫夜無殤!他是夜無殤!」
貓靈:……
「難怪那日他要問我是不是忘了誰?原來,原來我和他真的是故人,真的是……」
說道這裡,突然頓住,情人兩個字被咽了回去。舞傾城瞬間欣喜轉疑惑,瞳孔收縮,眉間緊皺起來。
「可,可我為什麼會忘了他?我明明那麼,那麼喜歡他?他也是那般,那般的疼愛我……為,為什麼會遺忘?為什麼……」
她百思不得其解。
而貓靈似乎從這句話里看到了希望一般,深深的倒吸口涼氣,將沉重和黯然壓抑,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傾城啊,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你和夜無殤,是怎麼認識的?」
其實她想問得更直接:為什麼笛聲只有你一個人能聽到?那首《陌舞》的歌詞,又是幾個意思?你丫可知,夜無殤就是靖陌?
面對好姐妹,舞傾城心不設防,便找了棵梨樹邊坐下,將剛剛想起的一點記憶,向紫鳶和盤托出……
*
去年的某天,她不知何故悄悄逃離了冰川,一路向南直至雪山。途中因缺水,昏死在雪狼谷附近。
醒來時自己在雪狼谷的冰湖中,被湖水滋潤,她漸漸恢復元氣。看到空蕩蕩的岸邊坐著一位白衣男子,猜想是此人救了她,便化作人形,上岸朝他走去。
四目對視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朝男子脫口而出:
「本殿,是你救了我?」
白衣男子卻異常冷漠,緊盯著她的瞳孔,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頓道:
「我叫夜無殤!」
「啊?」
她狠狠一驚,覺得這個名字很陌生,但眼前男人的臉,又是那樣熟悉。可即便如此,她也想不來這個貌似熟悉的男人,從前的名字叫什麼。
腦子裡只有兩個字——本殿!
「夜無殤!」男人再次強調,眼神開始陰狠。繼而不屑的收回目光,傲慢道,「你可以叫我,夜少!」
「夜?」她依舊懵逼。
「夜少!」男人呵斥。
「夜?」
「再說一次,夜無殤!」男人近乎暴躁。
可她卻不感害怕,楚楚可憐的看著他,輕聲自語:
「夜……」
「……」男人只感無語,陰狠狠的盯著她片刻後,放棄,「好吧你贏了!」
她瞬間喜笑顏開,很不見外的挽起男人胳膊,俏皮一笑:
「夜,可以送傾城回冰川嗎?」
男人白她一眼:「我很忙的!」
冷冷將她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撥開。她卻不惱不羞,天真的沖男人眨巴大萌眼:
「那也可以送傾城回家啊!」
男人皺皺眉:「我為什麼要送你?」
「因為我喜歡你唄!」她歪著小腦袋俏皮一笑,坦蕩又大方,沒一點少女的羞澀。
男人勾唇冷哼:「才第一次見,就能喜歡上一個男人?」
「第一次?」她略感驚訝,使勁思索了下,「嗯……好像也是哦?」
「……」男人沒接話,冷冷斜視著她,十足鄙夷。
可她似乎一如既往的沒察覺出來,笑嘻嘻道:
「不過沒事,我就是喜歡你!」
「所以呢?」男人挑眉,態度冷傲不屑。
「所以你要送我回家啊!」她大言不慚。
男人:……
好吧,又被你完敗了。
之後他將她摟在懷裡,讓她勾住他脖子,騰空而起,向北飛去。
可回家的途中,他一如既往的冷冰冰。沒隻字片語,無視她的含情脈脈,他始終目視前方,不願看她一眼。
終於她忍不住了,輕聲喚道:
「本殿……」
「夜無殤!」他厲聲打斷。
她只得改口,羞答答道:「夜,你的魔法棒又……又膈應到我了。」
這一刻的她,很清楚魔法棒是什麼。可男人似乎不清楚,冰冷一句:
「那是長笛!!」
她糗……
弱弱低頭看了看,可不是?他腹部的腰帶上,插著一根翡翠長笛。
可她說的魔法棒,不是這個!
好吧,被他完敗了!
「夜,你會吹笛?」她故作驚喜,用轉移話題來掩飾尷尬。
「……」他卻沉默不語,懶得回答。
「我翎姨也會,吹得可好了。」
「能不能別說話?我喜歡安靜。」
她糗……
之後又是一路沉默,幾個時辰的飛行後,終於在黃昏到達冰川。
白雪皚皚的冰川,到處都是冰雕,只有一條小河流水常年不化。她和母親、翎姨的家,就在河底。
落地後,他將她放置河邊,轉身就要走。
她急忙拉住他衣袖,不慎將他腰間的長笛帶落……
他惱;
她拾起長笛,弱弱請求:「可以為我吹奏一曲嗎?我想聽。」
他雖沒拒絕,卻依舊態度冰冷,還帶著莫名其妙的悲憤:
「你想聽什麼?國破山河碎?」
她懵:「什,什麼國?山,山河?」
當時並不知中原流颯國,更不懂「國家」的概念。
「……」他倒吸口涼氣,不語。
但最後沒再拒絕,便為她吹奏了如訴如泣的一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