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生如螻蟻

  溫汜離開了之後，南煙依舊躺在床上。

  

  那丫鬟有些看不下去了，一看春花和冬花不在，也沒先去管一地的狼藉，反而是快速又輕聲的跑向了床邊。

  想要幫南煙擦拭一下他的身子，卻又有些無所適從。

  南煙看出了丫鬟的窘迫，也明白她在想些什麼。

  只能閉上眼睛自嘲的笑了笑，隨後緩緩地說道：「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天邊的彩雲，也有像我這樣生如螻蟻的，可能比你還不如。你會不會笑話我，明明出身比你好那麼多，現在卻混成了這副樣子。」

  丫鬟聽了對方的話之後有所觸動，她仔細想了想平日裡南煙是如何對待他們的，便真誠又小心翼翼的回覆道：「南夫人，您是世間絕好的，應當被百般呵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我也絕對不會笑話您。」

  南煙又是笑了笑，這次沒有多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她笑容中是覺得欣慰，還是對此只想要一笑了之。

  不過那丫鬟說的確實是真心話，雖說她不是春花和冬花中的一個，也不曾像她們兩人那樣，跟南煙更佳的親近，可她也依舊是見識過南煙平日裡是如何對待他們這群下人的。

  她對待自己院子裡的下人，乃至於是整個府中的都是平等至極。

  這個平等不光是運用在下人這個領域比較合適，甚至可以說是把他們這群作奴圖的當成了正常人看待。

  這是多少做僕人的夢寐以求的事情，能夠遇到這樣的主子，簡直就是莫大的榮幸。

  也正因為這樣，所有服侍過南煙的人都知道南煙的好，知道她對下人有多麼的溫柔，知道他做主子有多麼的用心。

  南煙待人很和善，也從不衝著下人發脾氣，只這一點，就難能可貴，是多少人做不到的。

  而且南煙也很擅長控制自己的脾氣，從來不會輕易的發火，如果說僅有的幾次情緒波動過大，似乎也都是對待溫汜的。

  不過溫汜的所作所為這些做下人的也都看在眼裡，他們知道溫汜做了什麼事情，才讓南煙有那麼大的情緒波動。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他們是南煙本人的話，或許也會有那樣的反應。

  所以都對此很是理解，這都是些將心比心的本事。

  所有人都知道哪些人對自己好，哪些人對自己差勁，所以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將南煙的好都看在眼裡，就斷然不可能讓他這樣自生自滅。

  就算溫汜對她不好，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會竭儘自己的所能去對南煙更好一些。

  也是為了能讓南煙的生活再好過一些，所以那丫鬟在沉默的思考了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向著南煙提醒了起來。

  「夫人。您何必跟少爺對著幹呢？我實在是看不過去了，您的身體本就不好，這樣一直惹少爺生氣的話，受到懲罰的還會是您。不如順從著一些，這樣還能夠好過一點。」

  其實她本是好意，可她又哪裡知道南煙內心的掙扎。

  如果她真的明白南煙的內心所想，就不會這樣勸了。

  南煙也有自己的倔強，倒不是說南煙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夠過得更好，只是不能夠在這種事情上低頭。

  因為這樣就好像是出賣了自己家族的臉面一樣。

  曾經的溫汜對南煙做過什麼，一切都不言而喻，如果要像這樣的人低頭了，還不如讓南煙死了算了。

  所以南煙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緊閉著雙目，像是聽不進去其他人對自己的勸阻一樣。

  還是這丫鬟比較耐心，一邊扯出來了自己的手帕給南煙擦拭著身子，一邊仔細的思考著該如何去勸南煙南煙才會聽從。

  所以過了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了。

  「夫人，現在您的反抗都只會給您增添麻煩罷了，學會了順從，很多事情都會變得輕而易舉許多。我娘說過了，只有學會如何取悅男人才能夠讓自己過得更好，夫人你又未嘗不可呢？」

  這次南煙勾起了嘴角，卻依舊選擇笑而不語。

  她睜開了眼睛，看向面前的丫鬟。

  面前的丫鬟當真是年輕貌美的模樣，而且還有幾分意氣風發揚在臉上。

  雖然對南煙的動作溫柔，卻也還是有著止不住的朝氣。

  南煙看著她的這一張臉，也看到了她與自己對視之後，滿懷希冀的眼神。

  就明白了對方的心中所想。

  雖說知道他是誠心誠意的勸慰自己，可是南煙也很難說服自己，要理解對方的心，現在會有這樣的想法的，那不就是曾經的自己嗎？

  這丫鬟就仿佛是之前的自己一樣，還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所以對一切都有所期盼。

  或許這樣心懷期望是好事，可是如果取悅一個男人就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的話，那南煙就沒有必要走到現在這一步了。

  曾經的自己在還沒有嫁給溫汜之前，也是向著丫鬟一樣對生活充滿了期望，覺得似乎是做什麼事情都值得。

  因為只要做出來的事情就會有回報，只要按照別人所期望的那樣過日子，將來就肯定會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沒錯啊，之前的南煙就是這麼想的，取悅男人難道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

  可是現在南煙又怎麼可能做到呢？

  那個男人殺了她的父親，破壞了她的家族，害她變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而且還要繼續迫害他家族裡的其他人。

  這樣的一個男人，讓南煙抱著什麼樣的心思去取悅他？

  而且就算是再怎麼取悅，又有何用處？

  難道能讓自己在乎的那些人起死回生嗎？

  現在說一切都沒有用了，南煙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徹底的死了。

  如果是從前的話，他聽了這丫鬟的話之後或許還會有些反應，可是現在南煙是真的聽不進去。

  所以她只能再次悠悠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腦海中還是會不斷的浮現丫鬟那張稚嫩的臉。

  也不知道多年之後這丫鬟還會對當時的生活有何反應，南煙只知道如果經歷了自己這一番事情的話，想要做到笑著面對生活就已經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了。

  所以她並不為此而感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