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鴛鴦怨（九）

  「你叫我什麼？」

  秦無涯忽然站起身，像是宣誓主權一樣的將齊婉月圈在自己的懷裡。

  他們之間的相處大多是直接呼名，偶爾情趣之下也會叫陛下皇后，但是她這一次的語氣絕對不是開玩笑的樣子。這樣的稱呼，讓他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開，那種隔得很遠的感覺讓他害怕。

  「不對嗎？陛下！」

  齊婉月看著他的眼睛，堅定而決絕的說出了那兩個字。

  「我不許你這樣叫我！」秦無涯一下子將她整個按死在懷裡：「月兒，月兒，我的月兒！你不要這樣，不要和我這樣陌生。」

  

  「不是臣妾要和陛下這樣，是我們之間已經開始變了不是嗎？」齊婉月沒有掙扎，只是貼在他的胸腔旁說著：「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為什麼這樣的事情你要騙我！如果你一早就打算對齊家下手，那你的諾言又算是什麼？」

  當年若不是有他的這一句承諾，他們之間就算是再情投意合也不可能走到一處的。

  「月兒！」

  秦無涯聲音有些沙啞，像是一瞬間陷入到沙漠沒有水源滋潤一般。

  「你先別叫我！我覺得，我們如果不把這件事說明白了，很難繼續相處下去。」齊婉月努力的控制著自己，控制自己不要顫抖也不要哭泣。

  但是她竭力的控制，還是被秦無涯發現了她微微的顫抖。

  「月兒，你在怕我？」

  他猛地鬆開手，用一種受傷的眼神看著她。

  「對，我有點怕你了。」齊婉月看著他的樣子，又像是有些不忍心，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你覺得我不應該怕你嗎？你殺了我的全家，而我全然不知；你讓我的好友生死不明，而我連知道真相的權力都沒有！那下一個呢，是誰？會不會是我！」

  「不會！」秦無涯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他努力地搖頭試圖讓齊婉月相信他：「齊家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月兒，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你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我想相信你啊，可是，你讓我怎麼相信啊！那是一百二十多條人命，那每一個都跟我流著一樣的血！在我熟悉的地方，他們用生命在捍衛這個朝廷的一切。現在你跟我說他們通敵叛國，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啊！你甚至，連跟我說實話的心思都沒有，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齊婉月說著，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用手掩住面頰，痛苦的蹲了下去。

  「月兒，我不想騙你，如果可以我一輩子都不想騙你。」秦無涯也跟著她的動作屈膝，一下子跪了下去，讓自己和她能夠在同一個水平面上：「可是我告訴你了又能怎麼樣呢？讓你眼睜睜看著這一切什麼都不能做嗎？如果你知道了這一切，你不會袖手旁觀。可是證據確鑿，木已成舟，連我都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你知道了只能是跟著一起痛苦。月兒，我不希望你那樣，雖然瞞著你這件事是最下策，但是我寧願你恨我也不願意讓你那麼痛苦！」

  就在那裡的齊婉月聽著秦無涯的聲音帶著隱忍，到了最後，頭頂那有些清晰地被什麼東西滴落而濡濕的感覺漸漸明顯。

  她看見，一個堂堂天子正跪倒在她身邊，眼睛整個都紅了。

  「我……」她心裡那種刺痛被無限放大，一時間已經準備好了的那些話一句都沒有說出口，就那樣梗在嗓子之中：「我，我能看看那些證據嗎？秦無涯，我想知道真相，一切。」

  「你先起來。」秦無涯聽著她的話，起身，然後伸起胳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按到一邊的軟榻上坐下之後，這才轉身到那一堆奏章裡面翻出了一沓或是紙張或是奏摺的東西：「都在這兒了，這幾天我一直也在研究著這些東西。不過你看之前先答應我，不管你看到了什麼，都不能太過激動。」

  就坐在她的對面，秦無涯像是整個世界就只有這麼一個值得用心的事情一樣。

  「我，儘量。」

  齊婉月的聲音還帶著哭過之後的尾音，顯得越發的楚楚可憐。

  「看吧，我就在這兒。」秦無涯摸了摸他的頭，像是安撫，又像是試探。

  女人沒有再多說話，而是拿起了桌子上那一堆的帶著文字的東西，一點一點的看去。

  放在最上面的，是各大家族聯名的上書，上面不光陳列了齊家的罪證，還有著各家的訴求。不過每一家不外乎就是要秦無涯不要包庇齊家，一定要將齊家繩之以法。

  甚至，還有許多的內容和她有關，是說秦無涯被她矇騙。說她這個皇后中宮失德，禍亂陛下，擾亂朝綱，要讓秦無涯將她廢黜另立新後。

  那一字字一句句，都是下了想要把她往死路上面逼的氣勢。似乎，各大家族沉積了十幾年的怨氣都借著這一次的事情爆發出來，半點都沒有顧及了。

  看到此處，她轉頭看向秦無涯。

  是不是自己真的錯怪他了？在這樣的壓力之下還能夠保住自己，其實他也很難吧？

  「怎麼了？」

  感受到她的視線，秦無涯的眼神對視過去。

  「很難吧，為了保住我。」她指著那上面跟她有關的話，臉上那種悲愴和冷然都有些破裂。

  「這是我應該做的，月兒，你跟齊家那些事沒有關係。從你嫁給我那天，你這一輩就是我的妻子，只能是我的妻子。我只有你，而你，這以後也只能依靠我。所以我必須保護你，不讓任何的困擾出現在你的面前，那是我答應你的。」

  「你怎麼，就這麼傻呢？」

  齊婉月感嘆著，似乎是又想起了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她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去看下一份東西。

  底下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各種各樣的證詞，以及從齊家搜出的與帝國有關係的書信，地圖。最嚴重的，還有一張做好了仔細標註的，似乎是還沒有來得及送出去的用兩國語言繪製的邊關的城防圖。

  如果說前面的那些證明不了太多的話，這一張圖幾乎就是把齊家釘死在了原處。這樣的東西出現，就已經註定了這是一個死局。

  在東西的最後，是一封還沒有送出去的信件。那上面的筆跡，齊婉月很熟悉，是她父親的字。

  拆開信封，裡面寫的很簡短。

  「計劃正常推進，龍位即將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