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挫骨揚灰,誰能不生氣
2024-06-14 00:07:11
作者: 難成一夢
箭矢、滾木、圓石,一系列器械在空中飛舞,今日的攻守戰,相互膠著不下。
南詔騎兵準備不足,沒有什麼重型攻城器械,唯一能攻城的,就是粗製濫造的攻城錘。
而幽河州兵力不足,但勝在器械多,再有城牆之堅,撐住一段時間沒問題。
今日多了許多應召而來的壯丁,將士們用弓箭往下射,壯丁們就負責抬各種守城器械,這些事沒有多少技術含量,那些壯丁足以勝任。
不過南詔最擅長的就是騎射,他們或許沒有準備什麼攻城武器,但卻有會隨身攜帶弓箭。
在幽河州守衛守城的時候,南詔騎兵也在遠處不停的放弓箭,給守衛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時不時有守軍倒在地上,但很快又有人補上來,繼續將南詔敵軍擋在外面。
不過,在沒有完備精良的攻城武器時,強攻一座準備充足的城池,從來都是進攻方的噩夢。
更何況南詔習慣了橫衝直撞和蠻力衝撞,根本就不善於攻城。
南詔騎兵前仆後繼,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卻難以攻破那扇不過三米多高的城門。
在巍巍城牆下,流盡了鮮血,堆滿了屍體。
但是,這些屍體和鮮血基本上都是南詔騎兵的,城頭上的損失並不大,並且大多都是被遠處射來的箭矢所傷。
漸漸的,城牆下的屍體越堆越高,甚至都到了逞強的一半高。
陳知山皺眉想了想,突然想起之前在雷州平定白蓮教時,發生的一件事。
當時數之不盡的反賊相繼往城頭上衝去,最後硬生生拼出了一條屍路。
南詔騎兵要是再這麼耗下去,指不定又會重蹈覆轍,堆起一條通往城頭的路。
陳知山清楚,無論現在他們占據了多大的上風,那也只是一時之利,從總體而言,南詔騎兵完全是單方面碾壓幽河州。
要是讓他們進城,那幽河州就徹底失守了。
想了一下,陳知山沉聲下令道:「來人,快去準備熱油。」
沒多久,士兵就抬來兩鍋滾燙的熱油,陳知山向下瞅了兩眼,指了指兩個地方道:「從這和這潑下去。」
士兵按照他的吩咐,分別將兩鍋熱油灌下去。
接著,陳知山又道:「放火!」
「啊?」
幾個士兵拿著火把,猶豫不決。
都說人死如燈滅,同為軍人,他們雖然是敵人,但戰死在沙場,是一個軍人的功勳,無論是什麼立場,都值得被尊重。
在戰場上焚燒敵軍的屍體,確實有些不盡人道。
華夏一直講究入土為安,入土是為了安置歸來的靈魂,「隆喪厚葬,香火永繼」這個觀念,最早可以追溯到殷商時期。
那時候人們就相信「靈魂不滅」,不止要絞盡腦汁如何活著,還要研究該怎樣死的體面。
像王公貴族就直接用奴隸陪葬,也就是慘無人道的「人殉。」
人們之所以選擇入土為安,就是因為相信靈魂會在另一個世界繼續生活,而去到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就是「土。」
它既是連接此岸和彼岸的中介,也是逝者靈魂的安居之前,要是人不能入土為安,那就只能做永生永世的孤魂野鬼。
陳知山很尊重生命,所以他竭盡全力想要活著,都說死後能留下個好名聲,可人都死了,名聲有什麼用?
偉人之所以是偉人,就是因為他們能及常人所不能。
但很可惜,陳知山是個俗人,他不想死後有多風光,只想狼狽的活著。
現在不把這些屍體給燒了,那最後被火燒的人可能就是他了…最怕的就是南詔人把他串成串,然後以一種極度羞恥和殘忍的姿勢把他給燒了,以南詔人的暴戾,做出這事也不是不可能。
見幾人愣在那裡沒有動作,陳知山臉上露出過笑容,陰惻惻的說道:「看到那堆積如山的屍體了嗎?」
幾個士兵傻傻點頭。
陳知山冷笑道:「等敵軍踩著屍山攻破幽河州,你們就可以享受一樣的死法。」
「...」
士兵們呆了呆,然後果斷將火把丟下去。
他們尊重別人,但更愛自己。
火焰搖曳,升起滾滾濃煙,熊熊烈焰趨於天際,炙烤著整座城牆。
而這大火也阻攔了一下南詔騎兵的腳步,他們是神勇,但不是神經。
然而這麼做的下場就是徹底激怒了南詔騎兵。
那些南詔騎兵見自己弟兄屍骨被大火焚燒,骨灰甚至還被大風給吹散於天地間。
挫骨揚灰,誰能不生氣?
一眾南詔騎兵雖然停下了腳步,可他們的眼神卻逐漸銳利起來。
裡面充滿了仇恨、殺意,還有暴戾。
在這一刻起,南詔騎兵已經打定主意,等破城之後,定要將城中一切屠戮殆盡,寸草不生!
大火燒了整整一個時辰,才漸漸化小,最後只剩下一縷縷黑煙,和堆成一個小山堆的骨灰堆。
氣氛陷入死寂,只有偶爾噼里啪啦的炸裂聲。
呼!
一陣大風颳來,將骨灰卷的漫天都是。
而這陣大風,就好像是信號一般。
骨灰將天空染成了混濁,暗暗沉沉,讓眾人心頭都沉甸甸的。
在昏沉之中,南詔騎兵踏著煙塵,喊殺聲震天,洶湧地沖向幽河州城門。
陳知山見狀,不禁呢喃道:「搞不懂這些南詔蠻夷氣什麼,不知道華夏有句老話叫塵歸塵,土歸土嗎,你們這些蠻夷能死在華夏大地上,那是你們的榮幸,本官沒向你們收錢就算了,居然還有臉生氣。」
只可惜,南詔蠻夷是不會明白陳知山的苦心了,他們以更加勇猛的姿態衝鋒,誓要踏平幽河州!
陳知山站在戰鼓旁邊,將下方一切盡收眼底,見到此情此景,便縱聲高呼,「將士們,萬眾一心,我軍必勝!」
「我軍必勝!」
當場焚燒屍骨對南詔人是侮辱,但對大楚人而言,卻是振奮人心。
聽見陳知山的口號,一眾軍民都竭力回應,聲震雲霄,呼聲中信心十足。
正在往前沖的南詔騎兵不由呆了呆,在這呼聲中,他們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懼怕。
原來有時候,蠻力並不能為所欲為。
…
自從柯耶奇被射了三箭後,他就學乖了,站在一里之外,開始在後軍指揮。
但是距離太過遙遠,他根本聽不見戰場的動靜,只能通過觀察來決定戰場走向。
「大元帥,大楚欺人太甚,竟然當面焚屍,請大元帥下令,我等全軍衝鋒,必踏平幽河州,一雪恥辱!」一位將領咬牙切齒,神情憤恨道。
柯耶奇面色鐵青,他倒不是心疼將士的性命,作為一位久經沙場的將領,早就見慣了士兵死在戰場上,沒什麼悲壯或者可憐,只能說是技不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