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行將至

  趙千士一聽陳知山這話，頓時嚇得大驚失色，小臉焦急問道：「為什麼？」

  陳知山沒好氣的說道：「還不是因為菜根譚的事，皇上說臣教壞了殿下，所以就想砍了臣。」

  趙千士信了，慌亂道：「這不行，菜根譚是孤讓你寫的，和你無關，孤要和父皇說清楚。」

  說罷，他就想推門而入。

  

  陳知山嚇了一大跳，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他要真進去和趙永望理論，自己真會被砍的。

  「殿下，等等。」

  陳知山拉住他，苦笑道：「你聽臣把話說完啊，皇上他深明大義，哪裡會因為這點事要了臣的命呢，經過臣的解釋，皇上就原諒了臣。」

  趙千士鬆了口氣，「那還好，不然父皇要是砍了你，那孤就成罪人了。」

  陳知山無語，這太子心眼兒很實誠啊，這麼拙劣的謊言，他還相信了。

  …

  弘德十二年四月初八。

  趙永望拖著疲憊的身子，在內侍監太監的攙扶下，率領眾臣到東郊皇陵祭祖。

  祭祖完了之後，趙永望站在幽都高聳的城頭，身子佝僂。

  他望向幽都外的風光，胸中頓時激盪起無限豪情。

  努力醞釀了一會兒，他雙手撐在城頭上，費力嘶啞的大叫。

  「慘澹歲月入夢遙， 浪跡四海悲寂聊。 」

  「風流正隨鯤鵬去， 我自面壁空長嘯。 」

  「萬里江山皆風火， 十年胸中盡怒潮。 」

  「拚將一腔義士血， 直向雲天逞英豪！」

  「朕為天子，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黎民百姓，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心！」

  趙永望枯瘦如柴的臉龐露出笑容，大限將至時，他終於放下了所有的負擔，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位遲暮的老人。

  既問心無愧，那就從容面對。

  身後太監宮女以及侍衛頓時跪在地上，紅著眼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永望笑容豁達，看開之後，就不再像之前那樣暮氣沉沉。

  可就在這時，他笑容一滯，接著臉上出現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噗！

  一口血霧仰天噴出，趙永望的身軀緩緩倒下。

  所有人大驚失色，幾個太監趕緊拖住他的身子，太監宮女忙作一團，將趙永望帶回了皇宮。

  四月初九，趙永望突發惡疾，昏迷不醒，經過太醫診斷，皇上性命垂危，命不久矣。

  幽都十二衛大將軍同時做出反應，率領衛兵嚴格鎮守幽都各城門。

  三閣調動皇宮內大軍，整個皇宮嚴防死守，除非有皇上或者太子命令，否則任何閒雜人等一律不許進出皇宮。

  很遺憾，在這個多事之秋，陳知山被軟禁在了皇宮，因為他就是為數不多的閒雜人等。

  從趙永望出去巡視開始，不止皇宮，就連幽都百姓，也都知道了他病重的事。

  正如趙永望自己所想的那樣，既然都已經看開了，又何必遮遮掩掩。

  生的光明正大，死總不能偷偷摸摸吧？

  當百姓們知道皇上病重之後，都打心底里悲痛，很多人都自發走到街道上，目光注視著皇宮方向，似乎是在為皇上祈禱。

  巡邏的衛兵見狀，都不忍驅逐他們，只是象徵性的說了句「注意秩序。」

  這幾天，分封各地的王爺和皇子都陸陸續續趕回了幽都，準備和趙永望進行最後的告別。

  另外，剛得知趙永望病重的時候，趙千士就派人快馬加鞭去幽河州，將趙如柔接回幽都。

  趙如柔可是秦國公主，也是趙永望最寵愛的公主，此刻趙永望大限將至，她肯定要見他最後一面。

  四月十五日。

  趙如柔終於抵達幽都，並且第一時間就直奔乾明宮。

  當她得知趙永望吐血昏迷不醒後，當場就哭暈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還是以淚洗面。

  到第三天時，趙永望終於睜開了眼睛，不過意識越來越模糊。

  當天，二十幾位文武大臣都受到召見，讓他們去一趟乾明宮。

  至於說了什麼，只有他們清楚，不過按照這個情形，大抵是在託孤。

  太子二十歲出頭，而且常年待在宮中，心性太過單純，可馬上就是要當皇帝的人，皇帝心性單純可不是什麼好事。

  二十幾位大臣排列整齊跪在趙永望床邊，其中三閣大學士都是老淚縱橫，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三位曾經都教過趙永望，再加上君臣共事十幾年，關係自然最好。

  趙永望臉色白的嚇人，臉皮緊緊貼著骨頭，若不是他那呆滯的眼珠還在轉動，就算被說成骷髏都不為過。

  艱難地側過頭，看著共事多年的老臣，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不明顯的笑容。

  「朕未能完成當年登基時復興大楚的宏願，對不住各位啦！」

  這話一出，莊元魁等人更是放聲大哭，將頭埋在地上，大楚皇帝勵精圖治，挽救數千萬百姓於危難之際，可卻連自己都救不活。

  甚至臨死這一刻，還在自責未能完成當年立下的誓言。

  老天爺為何不能對這位明君寬容一點呢，哪怕一點也行。

  趙永望想要笑著安慰他們，只可惜努力了片刻，都無法露出燦爛的微笑。

  「諸位別傷心了，朕自登基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朕累了，現在終於能休息，你們應該替朕感到高興才對。」

  莊元魁泣道：「大楚在皇上的治理下，中興在即，然而內憂外患，若無皇上英明神武，大楚未來何在？」

  趙永望道：「大楚的未來，就交給太子和諸位了…」

  …

  乾明宮內，行將就木的趙永望緩緩敘說著，交代自己的後事。

  說累了之後，一干大臣皆掩泣著離開。

  接下來，便是趙永望親近之人，皇子公主，後宮妃嬪。

  親近之人哭作一團，乾明宮哭聲持續到大半夜，直到隨侍太監提醒皇上要休息之後，眾人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趙永望說了一天的話，早就疲憊不堪，但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說不定一閉上眼睛，就沒法睜開了。

  所以他只能強打起精神，用最好的狀態和眾人聊天。

  等半夜所有人都走完了之後，他才沉沉睡去。

  趙如柔和趙千士等人

  四月二十日。

  清晨時分，趙永望意識突然清醒過來，似乎有點像迴光返照。

  他將趙千士和趙如柔叫到乾明宮，東說一句西說一句，就像個普通老父親在臨行前叮囑不放心的兒女一般。

  他的話很稀碎，上句不接下句，但趙千士二人還是聽得很認真，就好像是什麼金口玉言。

  最後，他抓住趙千士的手，用盡全身力氣道：「士兒，復興大楚的重任，以後就交給你了，具體該怎麼做，莊大學士他會告訴你的，你千萬要做個明君，守住大楚的基業，莫讓父皇心血付之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