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2024-06-13 20:03:32
作者: 斑衣
魏恆租的房子和邢朗買的房子空置了多天,一時半會兒沒法住人,所以魏恆被邢朗送到了大姐家裡。
魏恆很不好意思,雖然大姐知道他和邢朗的關係,但魏恆還是厚不下臉皮在大姐家裡蹭吃蹭住。第二天就提著邢朗託管在大姐家裡的虎皮鸚鵡回到了自己家。
邢瑤把他送到小區門口,臨魏恆下車時聽到魏恆說回去要收拾房子,於是索性把車停在小區,要上樓幫他一起收拾。魏恆沒摸准她到底是要幫邢朗收拾,還是幫自己收拾,迷迷糊糊走到自己家門口,見邢瑤站在他旁邊沒有離開的意思,才確定邢瑤說的是幫他收拾。
魏恆受寵若驚,忙道:「其實我家裡一點都不亂,簡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邢瑤笑道:「你不懂,房子好些天不住人,滿屋的塵蟎是要吃人的。」說著體貼地補充道,「你放心,我不進臥室。」
魏恆聽出她的言外意,臉一紅,不好說什麼了,打開門道:「那你幫我收拾完還要幫邢朗收拾,會很辛苦。」
邢瑤站在玄關換拖鞋,笑道:「他那麼糙,天天和蟎蟲一起睡,不管他。」
這話說得魏恆更不好意思,似乎在邢瑤看來,他比邢朗更值得關心和照顧。魏恆不知道該怎麼接茬,只能笑笑,脫掉大衣到衛生間接水。一桶水接到一半,他的手機響了,是房東打來的。
魏恆關上水龍頭,靠著洗手台接通電話,低頭笑道:「吳姐。」
房東吳姐說話很直接,簡單的問候過後就向魏恆道歉,道完歉就把用意表明。
「我女兒下個星期就結婚了,想用你那個房子招待客人。」
魏恆皺了皺眉,道:「但是我們有合同,三個月後才到期。」
吳姐道:「小魏啊,阿姨知道咱們有合同,但是我們實在是找不到房子了呀,不然阿姨不會麻煩你。這樣吧,阿姨退給你一個月的房租,還負責給你找房子,行了吧?」
這話說得很沒意思,而且透露出吳姐是個法盲。魏恆心中有些不平,但吳姐不是和他商量的口吻,於是懶得和她爭辯,道:「給我三天時間找房子。」
吳姐忙答應,又連連道謝,臨掛電話時又叮囑他只有三天時間。魏恆掛了電話,獨自生了一會兒悶氣,聽到客廳里扯窗簾的聲音,連忙走出去,張嘴要說話,卻又把自己難住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邢瑤,他和邢瑤才是第三次見面,自來熟地稱她「姐」不是魏恆的風格,而稱她為「邢女士」則顯得疏遠,邢瑤都熱心地幫他打掃衛生了,他還疏遠人家,顯然也不合適。
魏恆低頭憋了半天,憋得耳根通紅,略生硬地低聲道:「大姐,先別收拾了。」
邢瑤倒是很自然,站在椅子上笑著問他:「怎麼了?」
魏恆把房東讓他騰房子的緣由說了一遍,邢瑤聽得直皺眉,道:「其實你不該答應,你們簽了合同,她就是沒理的一方。」
魏恆搖搖頭,示意自己不願爭這點長短,走過去扶著她胳膊把她從椅子上扶下來,道:「沒關係,現在房子很多,很好找。」說完就拿出手機,就勢靠著窗台上網找房源。
邢瑤撲落椅子上不存在的灰塵,在椅子上坐下,看著魏恆被陽光浸透了似的臉。
她總覺得這次見到魏恆,魏恆變得有些不一樣了,魏恆給她的印象總是精明又睿智,睿智得過分而顯得有些冷淡,對誰都是嚴陣以待懷有戒心。但是現在魏恆似乎整個人都鬆懈了不少,不再那麼嚴防死守疏離有禮,眉宇間的氣韻也慵懶柔和了許多。
魏恆低頭的時間有點長導致脖子有點疼,便捏了捏後頸,然後抬起頭左右轉了轉,無意間看到邢瑤正在看著他,下意識朝邢瑤輕輕一笑。
魏恆這一笑,邢瑤立刻就理解了邢朗為什麼在他身上認了死理。於是邢瑤笑道:「別找了,搬到隔壁吧。」
魏恆眨眨眼:「嗯?」
邢瑤指了指隔壁508,道:「朗朗的房子大,住你們兩個人也寬綽。」
魏恆愣了愣,臉登時就紅了,忙解釋道:「不是,我,我沒有這個意思。」
邢瑤覺得他實在有趣,笑道:「這麼見外幹什麼?難道你不想和他一起住?」
魏恆被她問住了,實在無法違心地對她說「不想」,便只好紅著臉硬挨著。
邢瑤替他做了決定:「這不就得了,我去隔壁收拾,你在這裡收拾你的東西,直接搬過去。」
邢瑤一走,魏恆就蹲在地上把頭埋在臂彎里,冷靜了好一會兒,才拿出手機撥出邢朗的電話。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他緊張得直啃手指甲,不知道邢朗聽到「大姐執意讓我搬到你家裡」這個消息,會給出怎樣的反應。
他會高興嗎?還是會覺得困擾?
短短几十秒,魏恆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主意都沒有,腦子裡亂糟糟的。
「邢——」
「我正在開會,待會兒給你打回去。」
話音還沒落,邢朗就把電話掛了。
魏恆氣惱地看著手機,有種想把手機砸了的衝動,不一會兒,大姐又過來催他,問他收拾好沒有。魏恆只能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硬著頭皮搬到了邢朗的房子裡。
邢瑤幹家務和她幹事業一樣風馳電掣又出活兒,兩個小時就把邢朗的房子打掃得里外一新,魏恆跟在她身邊,只能幹些輔助類的工作。
安置魏恆的衣物時,邢瑤毫不猶豫地走向邢朗的臥室,魏恆連忙把她攔住,支支吾吾地說「還是先放在客房吧,等邢朗回來再決定」云云。一句話說得可吭吭哧哧,牛頭不對馬嘴。邢瑤抿唇一笑,依言幫他把東西安置在客房。
收拾完房子,兩人累得滿頭大汗,魏恆用自己那點匱乏的人際交往經驗提出請邢瑤吃飯。
邢瑤把手一揮,道:「都是一家人,不用整這一套。你們這兒差不多了,我得回店裡繼續忙了。」
魏恆把她送到門口,目送她走進電梯,把門一關,回頭看著窗明几淨的客廳,又看了看站在窗台上正在跳躍的鸚鵡,這才真真實實地感覺到他融入了邢朗的房子裡。
這種感覺像坐過山車一樣暈眩,魏恆迷迷瞪瞪地坐在沙發上,等腦子裡的暈眩感逐漸消退,才拿出一套衣物進浴室洗了個澡。
他又給邢朗打了好幾次電話,但是邢朗忙得四腳朝天,根本沒時間接他的電話。他也理解,邢朗此時忙得必定焦頭爛額。
但是魏恆並不擔心他,一是相信邢朗自己的本事,二是經過鷹嘴山一役,邢朗贏得了沈廳長和海書記的支持。而且鷹嘴山一戰打得實在漂亮,刑偵局對邢朗也點名表揚。所以邢朗現在正如日中天,一時半會兒沒人會難為他。
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漏網之魚就是江潯,江潯不在任何一方的抓捕範圍中。他沒有身份,沒有司法記錄,甚至連名字都找不到,更沒有人能提供他的罪狀,江潯就像一抹沒有寄生成功的鬼魂般飄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但是對於江潯,魏恆也沒有過多操心。
他說把問題全都交給邢朗,就把問題全都交給邢朗。他前二十幾年已經殫精竭慮操心得夠多了,現在他有了可以依靠和信賴的人,就想好好地依靠邢朗,給自己放幾天假。
魏恆在邢朗家裡等了一個白天,邢朗沒有回來,又等了一個晚上,邢朗還是沒有回來。不僅人沒有回來,連電話都沒有打。前半夜,魏恆躺在客房的床上還在等邢朗的電話,等了一會兒,越等越氣,索性把手機關機,不等了。
第二天,魏恆睡到臨近中午才起床,先進浴室洗了個澡,換了一套衣服赤著腳走出來,頭髮濕淋淋地散著,脖子上搭著一條白毛巾。
雖然不知道待會兒吃什麼,但是燒一鍋水總是沒錯的。於是魏恆坐上一鍋水,又從冰箱裡拿出幾顆雞蛋。看著水和雞蛋想了一會兒,腦子裡實在沒有菜譜,只好把雞蛋丟進鍋里煮。這才回臥室拿手機。
拿著手機回到客廳,魏恆坐在沙發上,開了一罐可樂放在茶几上,一手懶懶地擦著頭髮,一手開了機。發現從昨晚凌晨兩點到今天早上九點四十,這個時間段里邢朗給他打了十幾通電話,全都是未接。
魏恆看著一頁一頁的未接來電,目光淡淡地從頭看到尾,然後把手機一扔,什麼表示都沒有。
水沸了,魏恆拿起手機走到廚房,掀開鍋蓋看雞蛋煮得怎麼樣。
手機又響了,他本以為是邢朗,卻是陳教授。陳教授聽說了他的事,先向他表示慰問,然後開門見山地聘請他當自己的助教。
陳教授在蕪津乃至全省的政法圈都大有名氣,當他的助教比評職稱還難,這等好事忽然落在魏恆頭上,讓魏恆有些意外。
魏恆思慮再三後,說道:「可以給我一天時間考慮嗎?」
陳教授道:「這樣吧,三天後告訴我你的決定。」
魏恆掛了電話,抱著胳膊往廚台上一靠,低頭開始思索。他思考的時間過長,且過於專心,連水燒乾了都不知道,聞到了刺鼻的煳味才連忙關火。他這邊剛關上火,房門就被推開了。
廚房斜對著玄關,於是邢朗一推門就看到了魏恆。
邢朗愣了一下,隨後「呼嗵」一聲摔上門,咬著牙朝魏恆走過去。魏恆打量他一圈,見他渾身煙燻火燎的,下巴冒出淡青色的胡茬,手裡還拿著一卷資料,明顯熬了個大夜,既疲憊又邋遢。
邢朗板著臉走到廚房邊,「啪」的一聲用力把文件摔在廚台上,先壓下去一口怒氣,聲音又啞又澀地問魏恆:「你在幹什麼?」
魏恆看看他,又看了看爐子上的鍋,一臉無辜地說:「煮雞蛋。」
邢朗看了一眼他平日拿來燉湯,此時被魏恆拿來煮雞蛋的砂鍋,眉毛抖了抖,被氣樂了似的笑了一聲,又問:「還有呢?」
魏恆又低頭看了看黑漆漆的鍋底,不怎麼有底氣地小聲道:「不小心,把鍋燒煳了。」
邢朗冷下臉,道:「別跟我扯這些,我給你打那麼多電話你為什麼不接?還有隔壁是怎麼回事?我推門進去,房子都空了,打電話給房東,房東說你搬走了。」說著說著就怒了,「你搬走怎麼不告訴我?還想玩失蹤?!」
魏恆被他急頭白臉一通訓斥,臉上也冷了,把鍋蓋一扔,二話不說轉身回客房。
邢朗見狀,頓時就心虛了,嘆了口氣跟在他身後進了客房:「寶貝兒,我不是故意跟你發脾氣,但是你搬家至少得告訴我吧?再說了你好端端地為什麼要搬走?你想搬到——」
說著說著,邢朗住嘴了,因為他看到魏恆在從衣櫃裡往外掏衣服。邢朗回頭看客廳,果然在陽台看到了富貴兒,於是他瞬間明白了,魏恆這是搬到他家裡來了。
邢朗先是一驚,然後喜上眉梢,連忙跑過去合上衣櫃門,轉過身對著魏恆笑得涎皮癩臉:「你這是想通了?哎喲,我真不知道你……嗐,我的錯我的錯,不該對你發脾氣。」
魏恆冷冷瞥他一眼,不理他。
邢朗瞧他的臉色,大著膽子摟住他,笑道:「怎麼住客房?臥室那麼大,容不下你嗎?」
魏恆把他推開,拉開櫃門,冷冷道:「容得下嗎?」
邢朗又把櫃門關上,轉過身用背抵著,撈住他的手握在手裡,笑道:「容得下容得下,如果你嫌小,那我就搬出來。」
魏恆斜眼瞧他,笑:「誰讓你搬了,我也沒說要住。」
邢朗極其熟練地順杆往上爬,又摟住他的腰,道:「那就不搬了,咱們直接搬家。」
「搬家?」
「你不是嫌臥室小嗎?咱們換一套大的,複式兩層,電梯獨棟,專門給你打一間大臥室。」
明知道他在胡扯,魏恆還是壓抑不住上揚的唇角,轉過臉不看他,只拿眼風瞄他:「你有那麼多錢?」
邢朗大大方方道:「沒有啊,但是我可以借,實在不行就去貸款,貸款還不夠就把我們家老房子賣了。」
魏恆瞪他:「讓你貸款賣房給我買房,那我成什麼了?」
邢朗低下頭磕了一下他的額頭,低笑道:「狐狸精唄。」
魏恆又氣又笑,想踹他,又被他摟得很緊,只能笑著罵他:「滾!你才是狐狸精!」
邢朗低頭朝他的嘴唇靠近,道:「是,我是狐狸精,見你陽氣旺盛,想向你借點陽氣。」
魏恆抬手摟住他脖子,仰起頭主動吻住他的嘴唇,身體往後倒向床鋪,勾著邢朗的脖子,把邢朗也拽到了床上。
邢朗解開魏恆抱著他脖子的雙手,直起腰道:「寶貝兒,我還得出去一趟。」
魏恆眯了眯眼睛,勾住他的皮帶又把他拽下來,輕聲問:「幹什麼?」
邢朗雙手撐著床鋪,表情難耐地看著他道:「公幹。」
魏恆一手拽著他的衣領把他往下拉,一手伸進他的褲腰慢慢向下摸,微微笑道:「那你是更想公幹,還是更想干我?」
邢朗看著他的臉悠長地倒吸一口氣,再次直起腰,站在床邊看了他片刻,忽而一笑,脫掉外套扔到地板上,然後慢悠悠地解著皮帶,道:「待會兒看我的表現,你就知道了。」
客廳的窗戶被風吹開,過堂風吹進來,和臥室里的氣流相互頂撞,「呼嗵」一聲關上了臥室的房門。
窗簾也被風掀開,淡藍色的窗簾拂過窗台上的鳥籠,在鳥籠里投下一層淡藍色的陰影,陰影的邊緣處是透亮的陽光。淡藍色的陰影像海,那光像是郁藍的海水泛起的粼粼波光。
色彩艷麗的鸚鵡在裝著一片天與海的鳥籠里由下飛到上,展開翅膀站在細細的鐵欄上迎著窗外一方瓷藍色的天空發出一聲悠長又婉轉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