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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2024-06-13 20:01:12 作者: 斑衣

  提及「徐暢」,邢朗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經過陸明宇提醒才想起,三年前他到公安廳開會的時候和這個徐暢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徐暢留給他的印象是一個長相端正,笑容親和,上台發言時還會緊張忘詞的年輕人。會議過後所有參會的骨幹在酒店聚餐,徐暢還敬過他一杯酒,念及和他同門的情分尊了他一聲「師哥」。

  想起這個小他一屆的師弟,邢朗的印象並不深刻,因為當時的徐暢實在是太過平庸,無論是相貌、資歷,還是能力,在刑警隊裡都不屬於出類拔萃的類型,淪為了大多數。

  「兩年前廳里破獲一起特大軍火走私案,收了一批槍,那批槍都能在彈道檔案中找到記錄,經手人全都是徐暢。團伙頭目也供出了徐暢一直以來都在為他們提供貨源。徐暢因為這件事兒被雙開,後來在接受檢察院調查的時候逃走了,到現在都下落不明。」

  陸明宇看完小趙發過來的內部資料,簡明扼要找出重點,向邢朗轉述。停車場周邊的積雪還沒來得及清理,明亮的陽光灑在雪地上折射的光芒晃得人眼花,邢朗從皮衣口袋裡摸出一副墨鏡戴上,問:「他家裡還有人嗎?」

  「他結婚早,他的妻子和他在早年前離婚,離婚後他和他的母親住在一起,還有他八歲的女兒。不過……」

  陸明宇遲疑了一瞬,神色有些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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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什麼?」

  「他女兒也失蹤了。」

  邢朗戴著墨鏡,看不清表情,眉頭漸漸地鎖在一起:「失蹤了?」

  陸明宇打開手機,照本宣科道:「前年七月二十一號,徐暢的母親報案,徐新蕾在學校放學後被一名陌生男子接走。就在徐暢失蹤的三個月後。」

  「是徐暢乾的?」

  「應該不是,犯罪行為室的專家比對過徐暢和該男子的身形,他們的身材存在很大差異,不像是同一個人。」

  也就是說,兩年前徐暢因勾結軍火走私販而被踢出警察隊伍,為逃脫制裁而選擇出逃。且他的女兒在他失蹤三個月後也莫名失蹤。雖然目前沒有證據佐證,但是邢朗覺得徐暢的女兒徐新蕾莫名失蹤或許和徐暢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邢朗拉開吉普車後車門,被關在車裡已久的祝九江猛地看見到陽光,立刻就想從車上下來,不料剛抬屁股就被邢朗踩住了腳背。

  邢朗問:「徐暢為什麼追殺你們?」

  祝九江透過他的墨鏡看到了自己略顯不安的臉:「他瘋了。那些賣軍火的人以為他拿了兩邊錢,吞了一筆買家款又想把貨賣第二次,才故意泄露交易地點,設計讓警方收繳那批槍,等那批槍落他手裡,他想賣幾次賣幾次。被你們查出來以後,不僅你們警察在找他,那些走私軍火的組織殘餘也在追殺他,或許綁走他女兒的就是那些軍火販。」

  祝九江不打自招,倒豆子似的說了這麼多,邢朗乍一聽覺得還像回事,稍微一想,全是放屁。邢朗冷笑道:「你們五個全都是搞軍火的?」

  祝九江痛苦地彎下腰:「你們弄錯了,徐暢也弄錯了。我們只是小角色,負責在外圍傳遞一些消息,摸不著裡面的生意。」

  「你剛才說徐暢弄錯了,是什麼意思?」

  「徐暢以為我們和那些人是一夥的,認為是我們綁走了他的女兒。」

  「你是說,徐暢追殺你們,是為了找他的女兒?」

  「是啊,但是我們沒有綁他的女兒,如果是我們幹的,早把他女兒交出來保命了!」

  邢朗移開腳,祝九江立馬從車上跳下來,還沒跑出兩步,就被陸明宇攔住。陸明宇按住他的肩膀,問邢朗:「老大,他怎麼辦?」

  邢朗摘掉墨鏡,撩起裡面的毛衣衣角擦拭鏡片:「帶回警局,做一份詳細的筆錄。」

  小汪等人帶著祝九江先回警局,陸明宇跟著邢朗上了黑色吉普。陸明宇坐在副駕駛問道:「祝九江的話可信嗎?」

  邢朗又把墨鏡戴上,倒出停車位,把車開上路:「有理有據,有因有果,還有別的解釋嗎?」

  的確,祝九江講述的故事很完整。徐暢的確和軍火走私團伙有染,也的確被雙開,至今被警方通緝,他的女兒也的確在他出事後不久緊接著出事。這一樁樁事件就像一顆顆零散的珠子,被祝九江的話串在了一條繩子上。到目前為止,真相最有可能就如祝九江所說,直到被軍火販以綁走他女兒的方式報復,徐暢才開始反撲。

  明確一直藏在暗處的殺手的身份,邢朗覺得有必要就此展開正式的偵查。二十分鐘後,他們到了徐暢的母親居住的小區樓下。早年前落成的樓房至今沒有修葺,和周圍的街巷一起被擠在城市的角落。

  這個小區住的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年輕人大多忍受不了這裡的偏僻和寧靜。單元樓里沒有電梯,兩人步行上樓,在上樓的途中,陸明宇向邢朗說道:「徐暢的母親在徐新蕾失蹤後不久就患了阿爾茲海默症,估計待會兒問她問題她也回答不上來。」

  陸明宇的話很快被驗證,徐暢的母親今年六十多歲,已是滿頭白髮,憔悴衰老得仿佛遠不止古稀之年。一進門,邢朗就聞到被褥常年不曬不洗,所發出的油脂垢膩的味道。

  徐母身體還算硬朗,只是太過憔悴,不該耳聾目盲的年紀,五感已經嚴重退化。她把兩位登門的警察引到客廳坐下,然後給他們抓了一把瓜子,面前擺了幾顆蘋果。邢朗反覆聽了多次,才從她口音濃重的話語中聽懂她在問他們是來推銷什麼產品的。

  徐母把他們當成了以空巢老人為目標的傳銷團伙。

  邢朗看了一眼面前長桌上擺的幾副口服液和牆角放的一小箱罐裝膠囊,他拿起一瓶口服液看了看,又撕開一粒膠囊,發現這些印著高檔保健品GG的葫蘆里灌的都是糖漿和劣質維生素。徐母聽力不好,所以說起話來嗓門尤其大,在陸明宇向她問話的時候,邢朗起身在這套小小的兩居室轉了一圈。客廳電視柜上擺著幾張照片,扎著兩個馬尾辮的小女孩兒是徐新蕾,旁邊一張是徐暢和徐新蕾的合照。

  邢朗拿起父女倆的合照,仔細地看著照片裡的兩張臉,發現徐新蕾和徐暢長得一點都不像,徐暢是方方正正的國字臉,天庭很飽滿,濃眉大眼,笑容靦腆憨直。而徐新蕾則是白淨的瓜子臉,照片裡的樣子活潑開朗,想必更像母親一些。

  放下照片,邢朗推開相鄰兩個臥室的房門,在確認其中一間是徐母的房間後走進了另一間臥室。臥室里很久沒有住人的樣子,衣櫃和桌面都落了一層薄灰,邢朗在房間裡走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有線索價值的東西,臨出門時忽然改變主意,打開了衣櫃。衣櫃裡整齊擺放著四季衣物,衣架和衣服的表面也落了一層浮塵,而衣櫃底部有兩個上了鎖的抽屜。

  邢朗蹲下身,用力拽了一下抽屜,打不開,於是摸到廚房找了一根牙籤,發揮自己那點溜門撬鎖的本領,很快捅開了掛在抽屜上的小鎖。在打開抽屜的瞬間,邢朗就覺得這趟沒白來。

  鎖在抽屜里的是一頂鑲嵌著警徽的警帽和一個坦克車模型。結合在房間裡發現的幾本軍事雜誌和此時發現的坦克車模型,可以看出徐暢是一個軍迷。軍迷在警察隊伍中很常見,這沒什麼可疑之處,引起邢朗注意的是那頂墨綠色的警帽。

  奇怪的是,徐暢把警帽和坦克模型放在一起,並且鎖了起來。

  邢朗看著帽子上那枚已經落灰的警徽,心中疑慮叢生。他拿出手機對著坦克模型拍了幾張照片,離開臥室又到了廚房。想要找出有人探望過獨居老人的痕跡,最明顯的地方就是廚房。邢朗打開冰箱,看到了裡面還算齊全的果蔬蛋肉,並且很快發現了此行的又一個線索:一袋葡萄。

  葡萄被裝在保鮮盒裡,而保鮮盒外罩了一個包裝袋,袋子上印著「家樂福超市」字樣。家樂福是連鎖超市,距離這裡最近的一家在六七公里之外,邢朗並不認為一個腿腳不便的老太太能夠步行或坐長達幾十分鐘的公交車去家福樂超市購物。很顯然,有人曾看望過徐母。

  撞了大運了,邢朗把包裝袋拿出來,竟然在袋子裡發現了購物小票,小票上的日期就在三天前。邢朗揣起小票,看了一眼客廳里還在艱難對話的陸明宇和徐母,又拿起徐新蕾的照片走到徐母身邊,問道:「阿姨,這是你孫女兒,還記得嗎?」

  徐母把照片推遠,仔細地辨認了一會兒:「這丫頭是誰呀?」

  邢朗和陸明宇對視一眼,陸明宇沖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邢朗道:「這是徐新蕾,是您的孫女兒,您不記得了?」

  徐母想了一會兒:「孫女兒……」忽然,她用力拍了一下手,轉身從電視櫃抽屜里取出一個相機,急吼吼地遞給邢朗,「孫女兒在裡面,在裡面。」

  相機還有電,邢朗打開看了看,看到了許多照片,其中徐新蕾占了多數,還有一些徐母和徐暢的前妻的照片。除了照片之外,還有幾段錄像。邢朗隨機打開一段,是徐新蕾坐在床上對著鏡頭在唱一首發音疑似為俄語的歌曲,畫外音是徐暢和徐母的笑聲。

  只看了幾秒鐘,邢朗就關掉了視頻,然後悄悄取走了記憶卡,把相機還給徐母,問道:「這幾天誰來看過您?」

  徐母指了指桌上的口服液,說:「就是你們呀。」

  邢朗看了看陸明宇,後者會意,離開徐家快步下樓。邢朗又在房子裡轉了一圈,見實在沒有線索可以取了,和徐母又艱難地對了幾句話,才告辭。

  小區樓下,一片掃除積雪的空地上搭了一張麻將桌,圍坐了四個打麻將的老頭。邢朗走出單元樓,站在陽光下等了一會兒,陸明宇很快告別了打麻將的老人,朝他走過去,失望道:「這個小區的人員進出情況亂得很,賣保險的賣房子的賣車的還有推銷保健品的經常出現,沒人留意三天前什麼人到了徐暢家裡。」

  邢朗早料到如此:「走吧。」

  回警局的路上,邢朗在手機里找出一張照片,然後把手機遞給陸明宇:「見過沒有?」

  陸明宇很快認出來:「99式主戰坦克模型?」

  「嗯,在徐暢臥室里發現的。」

  陸明宇放大照片仔細看:「有疑點嗎?」

  「我在徐暢的臥室里看到一共三款模型,只有這款被他鎖在衣櫃裡,可見徐暢很重視它,咱們至少要找到徐暢重視它的原因。」

  回到警局,邢朗上到三樓走進技術隊辦公室,把相機記憶卡、小票,以及坦克的模型照片統統交給小趙,分門別類給她交代了三個任務,臨走時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

  小趙盯著購物小票一直沒抬頭,等他快走出辦公室才叫了一聲「邢隊」。

  邢朗扶著門框回過頭:「嗯?」

  小趙欲言又止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沒什麼,嵐姐剛才找你。」

  邢朗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剛走出技術隊辦公室,就見沈青嵐和陸明宇站在走廊邊,正在低聲說著什麼。

  沈青嵐看到了邢朗,直截了當地說:「祝九江被王副隊帶走了。」

  邢朗臉上靜沉沉的,停了一會兒才說:「帶走了?」

  沈青嵐:「王副隊說董力的案子一直由他負責,祝九江也應該由他負責。」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董力的案子確實一直在王前程手裡,有了什麼進展,扯出什麼人物,理應也算他一份。但是王前程就這麼把他們找出來的目標人物擅自握在手裡,司馬昭之心未免有些太過明顯。

  邢朗扶著牆壁沉了一口氣,問:「老王在哪兒?」

  「估計還在審訊室,他一個人詢問祝九江,不允許我們在場。」

  「還有誰知道我們找到了祝九江?」

  「剛才王副隊找過劉局,估計劉局也知道了。」

  邢朗快步下樓,先到審訊室,審訊室里只有兩名警員在整理材料,見他推門進來,連忙站起身:「邢隊。」

  邢朗看了看房間中間的椅子:「人呢?」

  「走了。」

  「走了?」

  「王副隊問完話,就把這個叫祝九江的人放了。」

  邢朗摔上門,先給陸明宇打電話讓他快去截人,然後直奔王前程的辦公室。恰好王前程拿著一沓文件從辦公室出來,和邢朗撞了個正著。

  王前程扶了扶掉在鼻頭的老花鏡:「你回來得正好,我有事兒——」

  邢朗冷著臉打斷他:「你把祝九江放了?」

  王前程愣了一下:「他又沒犯事兒,問完話不得放了嘛,不過我已經派人跟著他了。」

  邢朗把他手裡的文件拿走,翻開看著,冷笑道:「問完話了?你問出什麼了?竇興友的下落還是徐暢的下落?」

  王前程被他的態度激怒了,不悅道:「你什麼意思啊邢朗?」

  邢朗把文件拍到他懷裡,嚴詞厲色道:「我的意思是董力的案子在你手裡這麼久一點進展都沒有,既然你不想好好干,那就讓出來吧,從今天開始無論是董力還是祝九江的事兒你都別摻和了。」

  「什麼叫我瞎摻和?案子在我手裡,我在辦案!邢朗,你這麼跟我說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邢朗把手揣在褲子口袋,搖著頭冷笑一聲:「你找線索了嗎?你用心查了嗎?我還沒問問你是怎麼辦的這個案!把我帶回來的嫌疑人截胡就是你辦案的方式?!而且我告訴你,我是正支隊長,你是副支隊長,雖然你年紀比我大,但是我壓你一級,以後麻煩你叫我邢隊長!」

  王前程的臉色頓時憋得青紫,被氣到手腳哆嗦,指著邢朗說:「你現在就給劉局打電話,只要劉局不讓我插手這件案子,我再也不管!」

  邢朗:「劉局管你這破事兒。」

  「你打,現在就打!」

  邢朗看他兩眼,心說這老小子被氣得不輕。他剛拿出手機,劉局的電話就先一步到了。他走開兩步,避開王前程,接通了電話。

  劉局簡明扼要地向他下達了一個命令:董力的案子由王前程全權負責,從現在開始,邢朗退出這件案子的偵查。

  邢朗很意外,拿著手機半晌沒動靜,一向轉得飛快的大腦竟然沒想通劉局說這話的意思。其實意思很明顯,不允許他插手直刀殺手連環案的偵查,但是這道命令背後的含義,他一時想不通。

  邢朗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道:「劉局,我覺得徐暢身上有疑點,既然徐暢利用警察職務之便勾結軍火走私組織販賣警槍,那他沒有理由——」

  劉局態度強硬地打斷他:「把你查到的線索都交給老王,讓他去查。分工合作不懂嗎?現在你手裡還有一件大學生失蹤案,都給你,你有精力去辦?」

  「劉局,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懷疑徐暢當年的案子有——」

  「我剛才說得不夠清楚嗎?有什麼疑點就讓老王去查!」

  劉局中氣十足的低吼還在耳邊呈三維立體聲環繞,電話已經被掛斷了。邢朗被他吼了一耳朵,一臉蒙圈地看著手機屏幕,氣極反笑似的樂了一聲。他慢悠悠回到王前程辦公室前,還站在老地方等著他。

  邢朗看了看王前程憋成豬肝色的臉,抬手拍拍他的肩,貌似想對他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只笑了一聲,道:「那就辛苦你了,老王。」臨走時又補充道,「待會兒我讓大陸下來跟你交接交接工作。」

  他回到技術隊辦公室,小趙等人還在調查他帶回來的三條線索,辦公室里靜得只有技術員們敲鍵盤的聲音。邢朗徑直走向會議長桌,拉開一張椅子坐下,盯著對面的移動白板看了一會兒,好幾分鐘後才察覺掌心湧出輕微的刺痛感。

  他攤開手心一看,才發現一根三厘米左右的木刺插進了皮肉里,木刺鑲入的地方冒出了一顆血珠。

  邢朗皺著眉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椅背,揚聲問:「原來的椅子呢?怎麼換成木頭椅了?」

  小趙聽見了,遙遙答道:「有點髒了,保潔拿下去清洗了,再等下去天就更冷了。」

  邢朗不再說話,低頭拔著掌心的木刺。

  沒一會兒,門外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抬頭一看,魏恆走了進來。邢朗看他一眼,又低頭和那根木刺較勁。

  魏恆和幾名向他打招呼的警員應過好,不緊不慢地朝邢朗走過去,拉開他身邊的椅子坐了下去。他剛坐下,方才拉椅子的左手就被邢朗拽走。

  魏恆問:「怎麼了?」

  邢朗拉著他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看他的掌心,沒有發現被扎破的痕跡,才道:「這椅子太老了,有木刺,坐的時候小心點。」說完鬆開他的手,接著擠壓肉里的那根刺。

  魏恆見他下手不知輕重,把掌心一片皮肉掐得通紅,浮現輕微的紅腫,看著都疼。

  魏恆把他的手拉過去放在自己腿上,往他掌心吹了一口氣,先摸清那根刺的方向和脈絡,才順著木刺扎入的方向往外推,低著頭輕聲問:「你怎麼了?」

  邢朗支起胳膊架在桌上撐著額角,看著魏恆專心致志平和安靜的側臉,煩心事頓時一掃而空,微微笑道:「沒怎麼,剛才和老王吵了一架。」

  「是因為董力的案子嗎?」

  「你都知道了?」

  魏恆點了點頭:「剛才沈警官告訴我了,讓我過來勸勸你。」

  邢朗苦笑了聲:「不用勸,我挺好的。」

  這時候,小趙拿著一頁資料過來了,走近了看到他們之間的這幅景象,先愣了一下,才說:「老大,有發現。」

  邢朗朝門口抬了抬下巴:「下去告訴王副隊。」

  小趙不解其意,站著發愣。

  邢朗擰眉:「去啊,傻站著幹什麼。」

  魏恆用力握了一下邢朗的手,讓他閉嘴,然後抬頭沖小趙笑了一笑:「沒事,你說吧。」

  小趙看了看魏恆,這才道:「那個坦克車模型是快銷款,經銷渠道有很多條,市場價在幾十塊到幾百塊不等,沒有深查的價值。倒是那張購物小票,我根據結算時間和付款金額在超市收銀監控中找到了疑似目標,因為這個人沒有刷卡而是付現金,所以暫時無法確認他的身份。」

  邢朗問:「人呢?」

  小趙把手裡的一頁紙遞給他,上有一張彩印照片。照片裡的男人只有小半張側臉,身材偏胖,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耳根後有一顆痦子。

  邢朗看過,又放在魏恆面前,魏恆忙著手裡的活,抬起頭淡淡掃了一眼,什麼表示都沒有。

  邢朗道:「再列印一份給王副隊送下去。」

  小趙應聲去了。

  邢朗皺起眉,納悶道:「這可就怪了。」

  魏恆沒出聲,等他自己說下去。

  邢朗看著那根從自己掌心裡冒出頭的木刺,道:「我在徐暢家裡發現一個坦克車模型和一頂警帽鎖在抽屜里。我想徐暢應該是很重視那個模型和警帽,才會把它們鎖起來。現在做一個假設,假設徐暢很重視坦克車模型,這個模型要麼很貴,要麼來歷不凡,現在推翻了模型很名貴的可能性,只剩下來歷不凡這個猜測,那又是怎樣的來歷才會讓徐暢把它和警帽放在一起?」

  魏恆捕捉到了另外一個重點:「警帽?」

  邢朗把祝九江供出徐暢的過程簡要重述一遍,末了問:「你有什麼看法?」

  魏恆沉思片刻,道:「把一樣東西鎖起來的含義只有兩重。一、保護重要的財物或者是隱私;二、給這樣東西賦予某段時間的意義,鎖起來就代表告別曾經的某段時間。你說徐暢曾經是警察,那麼警帽對他來說自然不是隱私和財物,那就只剩最後一層含義。」

  終於,那根木刺被全部拔出,魏恆抽了一張紙巾按住掌心正在出血的血口,抬起頭看著邢朗說:「徐暢在告別過去。」

  徐暢把警帽鎖起來,是在告別過去,那他告別的是什麼?他的警察職業嗎?還是他的信仰?

  在邢朗埋頭沉思的時候,魏恆幫他把掌心的一點血跡擦乾淨,然後抬手輕輕搭在他的掌心,問:「有時間嗎?」

  「嗯?」

  「我在警局門口帶回來一個人,他需要你們的幫助。」說著,魏恆拿出手機撥出一通電話,「沈警官,報案記錄做好了嗎?那你現在把廖先生帶到技術隊辦公室。」

  不一會兒,沈青嵐領進來一個愁容滿面的男人。

  邢朗掃他一眼,接過沈青嵐遞給他的報案記錄,低頭翻閱。

  魏恆朝一臉愁容的男人抬了抬手:「請坐,廖先生。」

  廖文杰坐在他對面,埋著頭,還沒說話,又長嘆一聲氣。

  邢朗很快把報案記錄看完了,把文件往桌上一扔:「綁架?你老婆被人綁架了?」

  廖文杰沉痛地點頭,眼圈發紅:「是,那個人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讓我準備五十萬塊錢。」

  這個叫廖文杰的男人看上去很斯文,很白淨,戴著一副高度數近視的眼鏡,像個文質彬彬的教書先生。魏恆見他說不到重點,於是代他向邢朗重複:「廖先生的妻子蔣紫陽在十二月二十五號失蹤,廖先生昨晚接到自稱是綁匪打來的電話,要求廖先生籌措五十萬現金。明天贖人,過期撕票。」

  邢朗經手的綁架案雖然不多,但是五十萬塊錢換一條人命,這個要價相比以往的案例已經是嚴重縮水。

  魏恆壓低了聲音道:「綁匪帶走的不止蔣紫陽一個人。」

  邢朗擰眉看向他:「嗯?」

  魏恆的口吻稍顯沉重:「蔣紫陽懷孕了,綁匪手上有兩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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