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2024-06-13 20:01:14
作者: 斑衣
「十二月二十五號,我陪我太太去醫院做產檢,從醫院出來以後,她想去郊外散散心,但是我工作忙,著急回公司上班,就讓她自己一個人去了,結果,結果她就……」
廖文杰痛苦地捂著臉,聲音哽咽顫抖。
魏恆把一盒紙巾推到他面前,耐下心等他發泄了一會兒情緒,才問:「你不知道她去哪裡散心了嗎?」
「我們平常就去月牙山一帶,那裡有一條環山路特別漂亮。這兩天剛下雪,她說過想去看雪景,不知道她是不是去原來的老地方了。」
「她最後一次給你打電話是在什麼時候?」
「我們分開以後她就沒有給我打過電話,直到我下班後回到家,見家裡沒人,給她打電話,卻沒人接。後來,綁匪就把電話打過來了。」
「綁匪是男人還是女人?」
「用了變聲器,不知道是男是女。」
「他都對你說了什麼?」
「他說紫陽在他手中,給我一天時間讓我準備五十萬塊錢,後天早上八點鐘贖人,還讓我聽了聽紫陽的聲音。」
「你確定是你太太蔣紫陽嗎?」
「我確定。」
魏恆想了想,又問:「綁匪有沒有說過今天聯繫你?」
「沒有,他只說讓我把錢準備好。」
說著,廖文杰抬頭看了魏恆一眼:「還警告我不要報警。」
魏恆看了看手錶,現在是晚上八點二十三分,距離明天早上八點還有不到十二個小時,但是現在綁匪都沒有打電話來通知廖文杰交易地點,看來綁匪的警惕性很強,不會提前告知廖文杰交易地點,以防警察提前部署。
廖文杰看了一圈辦公室里坐在電腦前的各個正襟危坐的警察,臉上流露敬畏之色,忐忑而又慎重地問魏恆:「警官,你們有什麼方案嗎?」
魏恆捋下袖子蓋住手錶,看著他說:「這是一起很惡劣的綁架勒索案件,更何況受害者還是一名孕婦。現在局裡很重視這件案子,邢隊長已經去開會了,估計會成立專案小組,聯合全城的警力解救你的妻子。」
廖文杰不僅不稍加寬心,反而更加憂心:「你們抓到綁匪的把握有多大?」
魏恆靜靜地看著他,像是第一眼見到他似的,打量了他許久。廖文杰在他無比清晰的目光下漸漸感到無所適從,端起剛才沈青嵐給他倒的茶喝了幾口。
此時,小趙拿著幾張數據過來了,她因長時間工作而乏神勞累,一屁股坐在了魏恆身邊,把幾張紙遞給魏恆:「不樂觀啊魏老師。」
魏恆接過文件,一行行看下來:「說說。」
小趙便說:「綁匪的來電號碼經過特殊軟體處理,信號兩端都被加密,不僅查不到信號發送地址,連號碼都看不到。」
廖文杰接嘴:「對對對,是這樣,我接到他們的電話的時候來電顯示是我姑媽。」
魏恆猛地抬頭看他:「他們?」
廖文杰被他盯著,又開始不自信起來,恍如說錯話了似的吞吞吐吐道:「給我打電話的那個人中間有十幾秒鐘的停頓,我想,他或許在和同伴溝通。」
魏恆深深看他一眼,問小趙:「查到蔣紫陽的出城線路了嗎?」
「蔣紫陽的紅色奧拓最後一次出現在監控中的地點是昌化路和西井路交叉口,後來蔣紫陽沿著西井路出城,去向不明。不過剛才廖先生不是說她可能會去月牙山一帶看雪嗎?待會兒我再查一查月牙山周邊的所有監控。」
魏恆看著印在紙張上的一輛行駛在公路上的紅色奧拓,也就是蔣紫陽存在於公安系統中的最後一絲蹤跡。他把幾張紙放在桌上,問廖文杰:「廖先生,你心裡有懷疑對象嗎?」
「懷疑對象?」
「對,平常你和誰結怨,或者欠了誰的錢不還,諸如此類的人,有嗎?」
廖文杰垂著頭認認真真想了一會兒,然後頹然地搖了搖頭:「你說的這種人,我暫時想不到。」
不一會兒,辦公室門被推開,邢朗和韓斌並肩走進來,身後跟著沈青嵐陸明宇還有兩名西部隊的警員。這一幫人齊刷刷的步調和威儀的氣勢使得辦公室里每個人都正襟危坐,嚴陣以待。
邢朗指著廖文杰,向韓斌介紹:「廖文杰,蔣紫陽的丈夫。」
韓斌和廖文杰握了握手,然後看著魏恆問:「魏老師也參加明天的行動嗎?」
這句話,被魏恆讀出了多重的含義,既然韓斌這麼問,那就說明韓斌會參加明天的圍捕行動。而且,這句話是由韓斌問,而不是邢朗,意味著韓斌比起邢朗將在明天的行動中攬有更大的責權。
魏恆道:「不,我明天參加公安大學的講座。」
專案組已經成立了,邢朗的幾個得力骨幹和韓斌帶來的幾個骨幹在會議長桌圍坐一周,對明天的圍捕行動展開第一次組內會議。人太多,魏恆作為明天不會參加行動的外人,自覺騰出位置,離開了辦公室。
現在他有兩個選擇:一、回家休息;二、等邢朗一起回家休息。魏恆站在走廊里,回頭看了看緊閉的辦公室房門,很快在兩個選項中選擇後者,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給邢朗發了條簡訊:散會後到我辦公室找我。
他這條信息發出去沒多久,邢朗就推門進來了。
魏恆有些詫異:「開完會了?」
邢朗叼著一根煙,滿臉疲倦地靠在門口,只說:「回家。」
在驅車回去的路上,邢朗表明了他提前撤出會議的原因:「明天的指揮是老韓,部署工作交給他去弄,左右用不著我,還不如早點陪你回家休息。」
魏恆看著他的側臉,想在他臉上找到些許失意的神色,但卻沒有找到。他這才篤定了邢朗真正擁有一副不善嫉也不善妒的廣闊胸襟,所謂不驕不餒的大將風度,也不過如此了。魏恆發現自己尤其欣賞他無論何時何地處於何種境遇都坦蕩磊落的態度。
邢朗忙著在路邊找飯館,沒留意魏恆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我去買晚飯,你……算了,我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邢朗關上車門,快步走進一家四川菜館。
魏恆坐在車裡等了一會兒,十幾分鐘後,邢朗提著三菜一湯回來了。邢朗剛把車開出路邊臨時停車道,就聽魏恆說:「兩個疑點。」
邢朗:「什麼疑點?」
魏恆輕聲道:「今天早上我在警局對面見過廖文杰,當時他在猶豫是否報警。普遍情況下,家人被綁架,接到綁匪勒索電話的人質家屬大多會在結束和綁匪的通話後選擇報警,就算他們被綁匪警告不允許報警,但是他們一時驚慌,急於尋求幫助,就會選擇報警。但是廖文杰卻沒有在接到綁匪電話後立刻報警,到了第二天他仍然在猶豫,為什麼?」
魏恆提出的問題,邢朗沒想過,被難住了:「你說,為什麼?」
魏恆慢慢搖頭:「不知道。」
邢朗想了想,道:「其實他這種做法有一種原因可以解釋。」
魏恆:「什麼原因。」
「廖文杰不信任警方,想按照綁匪所說的交錢贖人,途中不讓警方插手,換取人質最大概率的平安。」
魏恆緩緩皺起眉:「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但是廖文杰的一句話推翻了你剛才做的假設。」
「什麼話?」
「這就是第二個疑點了。」魏恆歇了一口氣,「廖文杰問我有多大把握抓到綁匪。」
他這麼一說,邢朗也立刻抓住了裡面的疑點。邢朗皺眉思索片刻,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聲:「這人挺有意思。」
迄今為止,他收到人質家屬最多的訴求是「一定要讓××平安回來」,而廖文杰面對警方即將展開行動的憂慮卻是「你們有多大把握抓到綁匪」。廖文杰既然能這樣問,顯然把是否能將綁匪抓捕歸案放在第一位,換句話說,他更在乎即將交予綁匪手中的五十萬塊錢。而剛才邢朗做出的假設是廖文杰把妻子安危放在第一位,甘願破財免災。前後兩個疑點相互衝突,更加放大了廖文杰身上的疑點。
「不僅如此,還有一點。」魏恆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你不覺得五十萬買兩條人命,有點便宜?還有,綁匪為什麼選中蔣紫陽?她沒有顯赫的家世,還懷有身孕,綁架一個孕婦,稍有不慎就會造成孕婦的流產,罪案等級又會上升一層。綁匪為什麼付出這麼大的風險和成本綁架一個沒有多少綁架價值的人質?」
魏恆提出的這兩個問題,也是邢朗疑惑不解已久的問題。魏恆說得對,蔣紫陽並沒有多少價值,她肚子裡的孩子甚至是一個累贅。既然如此,綁匪為什麼還要選擇她?
這一系列的問題一直縈繞在車廂里,直到邢朗把車停在小區停車場,才算告一段落。
走出電梯,邢朗問:「去我家去你家?」
「幹什麼?」
魏恆不自覺地打起一二分警惕。
邢朗晃了晃手裡的飯盒:「吃飯。」
魏恆站在507門前,從袋子裡拿出一盒菜,邊開門邊說:「各吃各的。」
就在他即將關門的時候,邢朗抬手撐住門框,心裡很不是滋味:「一起吃飯都不行?」
魏恆站在屋裡,握著門把,垂下眼睛不看他:「我累了,想早點睡覺。」
「我又不耽誤你睡覺。」
魏恆抬起眼睛看了看他,然後把臉轉到一邊,不說話。
邢朗又道:「你前兩天才承認我是你男朋友,作為你的男朋友,我陪你一起吃飯怎麼了?又不是提出和你睡覺和你上床,我連和你一起吃飯的權利都沒有嗎?你就這樣把我當賊防著?」
邢朗並沒有動怒,只是無奈,說起話依舊輕聲慢語。像在開解一個蠻不講理的孩子。
魏恆微微皺著眉,眼睛裡的猶豫很明顯,低聲道:「我沒有防著你。」
邢朗:「那你這是在幹什麼?」
魏恆心裡百般作難,一鼓作氣道:「我沒有準備好陪你喝酒。」
邢朗莫名其妙:「我沒讓你陪我喝——」話沒說完,邢朗靈光一閃,忽然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臉色瞬間就變了,「哦,你是怕你喝醉了,像上次那樣?」
魏恆扭過頭,紅著耳朵,點頭。
事到如今,邢朗才體會到什麼叫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只是隨口內涵了一句魏恆在喝醉後對他胡來,不料就被魏恆記在心裡了。現在魏恆為了不在酒後對他胡來,索性連飯都不和他一起吃。
邢朗覺得好笑:「寶貝兒,你真是太可愛了。」
魏恆斜眼瞄他,不搭腔。
邢朗看著他笑道:「我騙你的,你喝醉以後特別乖,什麼都沒幹,就抱著我睡了一覺,連被子都沒踢。」說著重重地點了點頭,「真的。」
魏恆:「……上次是你騙我?」
邢朗笑道:「你如果願意理解為打情罵俏,我會比較開心。」
魏恆忽然抬腳往他小腿上踹了一下,趁他跳腳痛呼的時候「呼嗵」一聲把門摔上了。
確定這人今天晚上是不會再出來了,邢朗才百般無奈地回到隔壁。第二天,邢朗起了一個大早,夜色還沒散盡的時候就在小區門口等著。他雙手揣在外套口袋裡,站在人行道邊未清理乾淨的積雪上凍得直跺腳。
十幾分鐘後,一輛藍色轎車停在路邊,車窗被放下,大姐邢瑤沖他招了招手,從車窗里遞給他一套西裝和一雙皮鞋,道:「不是你穿吧?這號你穿不合適。」
邢朗把西裝甩到背上,打了個馬虎眼:「我幫朋友借的,明天給你還回去。」
「不著急,又不是外人。」
大姐升起車窗乾淨利落地走了。
邢朗背著西裝踮著皮鞋沿著小區門口人行道往東走了一段,停在路邊的早餐車後已然排起了十人左右的長隊,他站在隊伍里排了二十多分鐘,才買了一兜早餐回到樓上。
先把自己收拾利索,邢朗敲響了隔壁的房門。遲了一會兒,魏恆才來開門,一開門就感受到了邢朗身上逼人的清晨寒氣。
魏恆問:「幹什麼?」
邢朗看他兩眼,側著身子從門口擠進去:「給你送衣服。」
天氣轉冷,魏恆不再穿那件黑色的睡袍,此時穿了一套質地柔軟貼身的長袖T恤和休閒褲,頭髮濕漉漉的,像是剛洗過澡,凌亂地扎在了腦後,幾縷沒有被扎進去的頭髮貼著他的臉側和頸窩還在往下滾著細小的水珠。
本來邢朗挺餓的,現在看到魏恆,頓時就不餓了,因為魏恆遠遠比早餐更有吸引力。邢朗靠著沙發背,端詳著他的臉:「我發現你沒有洗完頭吹頭髮的習慣。」
魏恆拉開塑膠袋拉鏈,把西裝拿出來仔細看著,隨口應付:「嗯。」
這套西裝選得很有眼光,藍黑色調很穩重,三粒單排扣的款式不會太過正式也不淪為日常,剪裁和面料都屬於上乘。
魏恆問:「從哪兒借的?」
趁他看西裝的時候,邢朗已經把早餐擺上桌了,此時正在廚房裡拿碗筷:「我大姐的西裝店。」
「你姐姐不是開洗衣店的嗎?」
「她的店多了,招牌連在一起能排滿一條街。」
魏恆把西裝掛在手臂上,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不一樣。
邢朗擺好碗筷,餘光看到魏恆在盯著他:「怎麼了?」
魏恆抱著衣服笑了笑:「沒想到你家裡人還挺有錢。」
邢朗拉開椅子大剌剌地往下一坐,沖他挑眉一笑:「其實我是隱藏的富二代,住的是行宮,開的是煤礦。」
魏恆無語了,靜靜看他兩眼,搖搖頭,回臥室換衣服。邢朗被魏恆剛才寫滿「我當你在做夢」的眼神逗樂了,正準備抓著魏恆跟他好好分辯分辯,魏恆已然丟下他回臥室了。臥室里很快響起吹風機的聲音,邢朗一邊聽著魏恆在臥室里吹頭髮一邊吃早飯,等到吹風機的聲音停了,他也吃完了早餐。
魏恆做事一貫慢條斯理有條不紊,就算座談會遲到在即他也能十分冷靜地擦乾淨皮鞋再出門,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要緊事能讓他調整自己的步調加快一步。
但是邢朗急著出門,他拿了一個蘋果坐在餐廳邊吃邊等,五分鐘過去了還不見魏恆出來,便啃著蘋果朝臥室走過去。臥室門虛掩著,他站在門口輕輕推開門,就見魏恆站在窗邊的穿衣鏡前整理西裝袖口。
就看這一眼,邢朗就覺得剛才的早飯白吃了,手裡的這顆蘋果也索然無味,說不清楚身體裡哪個地方瞬間空虛得厲害。
魏恆側對著他,站在鏡子前,穿上了那套藍黑色的西裝,裡面穿著一件如雪般潔白的襯衫,清晨的陽光打在他身上,照亮了西裝和襯衣每一條隨著他身體的走向所出現的摺痕,泛著光霧的面料筆挺又熨帖地覆蓋住他的削肩、細腰、窄胯和他西裝下擺處被臀部線條撐起的一彎圓弧。
魏恆對著鏡子整了整西裝袖口,用手指梳理了幾下吹乾的頭髮,扯掉手腕的皮筋綁住。紮好頭髮,他聞了聞西裝袖子,似乎早已發現了站在門口的邢朗,目不斜視地問:「你拿著衣服去買的早餐?」
邢朗直勾勾盯著他:「沾上味兒了?」
魏恆沒說話,從抽屜里拿出一瓶男士香水,回到鏡子前,先對著鏡子噴了一下試了試味道。
從邢朗的角度看過去,魏恆對著鏡子噴香水的一幕被無限放慢,他幾乎能看到那些如粉末狀般的液體從瓶口迸發,伴隨著「呲」的一聲,鏡面上落了一層白霧。
魏恆在確定淡香水味和身上的西裝不衝突後,才在身體左右兩側各噴了一下,然後噴在手腕脈搏處,稍加摩擦,把手腕內側的香水塗抹在耳後和頸側。他放下香水瓶,戴好手錶,從衣櫃裡拿出一件大衣,隨後就聽到臥室房門被關上的聲音。
魏恆的手臂上掛著大衣朝門口走過去,但是門被邢朗堵著,於是他看著邢朗,用眼神示意邢朗讓路。邢朗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像是沒看到他眼神中的驅趕。魏恆抬起手腕看了看腕錶,微微皺眉道:「時間不早了。」
邢朗非常多餘地幫他理了理整整齊齊的西裝領,手指落在他被西裝襯衫包裹嚴密的脖子上,問:「不戴領帶?」
頸側像是有幾隻蟲子在爬,魏恆微微偏頭躲了一下:「不習慣戴領帶。」說著又看了看腕錶,「待會兒你送我去學校可以嗎?我趕時間。」
邢朗先答應了,才說:「你就穿成這樣參加座談會?」
魏恆頓了一頓,然後低頭把自己看一眼,反問:「不然呢?」
邢朗摸著下巴,暗沉沉的目光把他從下看到上,冷不丁又問:「會上多少人?」
「不到一千。」
「你要發言嗎?」
「看情況,現在還不知道。」
一想到魏恆將以此時的形象坐在會場台上,接受台下成百上千道目光的注視,其中或許就有意念不純、想入非非的眼神,關鍵是他還看不到魏恆在會上沉著冷靜、侃侃而談的風姿,只是白白地便宜了現場的人,邢朗心裡就很不舒服。
魏恆開始不耐煩了,催促道:「再磨蹭下去我要遲到了,讓開。」說著用力把邢朗推到一邊,握著門把手剛要開門,肩膀忽然被邢朗扳住,然後他被迫轉過身,後背緊緊貼在門板上,掛在手臂上的大衣應聲而落。
邢朗一手撐著門板,一手扶著他的腰,低下頭,有意無意蹭著他的鼻尖:「今天晚上你還有什麼安排?」
魏恆下意識揪住他的外套衣襟,垂著眼睛,目光落在他那雙看起來溫熱乾燥的嘴唇上,不知不覺也沉下了嗓音:「會議結束會聚餐。」
「你參加嗎?」
「我需要代替陳教授參加。」
「那你會喝酒嗎?」
魏恆抬起眼睛看著他:「你到底想問——」話沒說完,魏恆猛地皺了皺眉,快速低下頭,抓緊了邢朗的衣服。
邢朗的手掌撩開他的西裝下擺,掌心緊貼著他的腰側,隔著一層順滑的面料緩緩移向他的腰後,指尖滑進了他的西裝褲褲腰。邢朗往前站了一步,低頭伏在他耳邊道:「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邢朗掌心的溫度異常灼熱,所經之處留下火灼般的痕跡,魏恆很清楚地察覺到身上每一寸肌肉都隨著他的觸碰變得緊繃,每一個毛孔都在戰慄,他閉著眼皺著眉,勉強維持冷靜:「什麼問題?」
「我喜歡,不,我愛你,你知道嗎?」
遲了許久,魏恆才說:「知道。」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對你有欲望,你能理解嗎?」邢朗的手移到魏恆身前,輕輕勾弄束在魏恆褲腰裡的皮帶。
魏恆像是忽然間溺水了似的窒息了片刻,倒吸了一口氣,緩了好一會兒才說:「能。」
「那你喜歡我嗎?對我有欲望嗎?」
這個問題至關重要,邢朗不再挑逗魏恆,只靜靜扶著魏恆的腰,伏在他耳邊,等他的答案。
魏恆的雙腿有些發軟,牢牢攀住邢朗的肩膀,額頭抵在他肩上急喘了幾口氣,才緩慢而鄭重地點了點頭。
邢朗挑起唇角,故作不知:「點頭什麼意思?是喜歡我?還是想要我?」
魏恆不說話,只是把他抱得更緊了些。
邢朗嘆道:「寶貝兒,你可真夠克制的。在你點頭之前,我以為你對我一點欲望都沒有。」
魏恆道:「有。」
「有嗎?我看不出來。」
魏恆慢慢地長噓一口氣,才道:「我在給你適應我們關係的時間。」
邢朗溫柔撫摸他的後腰:「嗯?」
魏恆低聲道:「你和我不一樣,你交過女朋友,我是第一個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我在給你時間慢慢適應,等到你完全接受我,再……」
說著說著,魏恆說不下去了。
邢朗替他說:「再進一步發展?」
魏恆點頭。
邢朗靜了片刻,忽然握住他一隻手拉到自己下身,氣息沉沉道:「摸到了嗎?」
魏恆不語。
邢朗又問:「現在你還覺得我沒有完全接受你,沒有適應和你的關係嗎?」很清楚他不會回答,所以邢朗接著說,「如果我提出想和你上床,你會拒絕嗎?」
魏恆輕輕掙開他的手,從他懷裡退開,有些凌亂但依舊清晰無比的目光落在邢朗臉上,反問他:「你想要嗎?」
邢朗堅定且不假思索道:「想。」
魏恆提起唇角笑了一下,說:「只要我有,而你想要,就是你的。」
這句話說得過於簡約,但很好理解。邢朗理解透了,按捺不住心裡的詫異和喜悅,當即就笑了:「我想要你,你也是我的?」
面對邢朗,只有邢朗,魏恆壓抑不住心中想為他奉獻所有的熱情,也無意壓抑:「我的思想、靈魂和身體,你想要什麼?儘管拿去。」
我這麼平凡,這麼罪惡,全身上下從裡到外拆開了,不過就這麼幾樣東西。難得你看重,難得你珍視,難得你想要,難得你說你愛我。
既然你想要我,索性把我打破了交給你。
但是邢朗卻不允許他自我毀滅。他從地上撿起大衣幫魏恆穿好,理了理魏恆的衣領,看著魏恆的眼睛說:「只要你有,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