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人都有私心
2024-06-13 19:10:30
作者: 瞰霧
寧奚胸膛有些漲痛,她從床上坐起來,沉默地看向他的眼睛。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經歷過許多彼此互相對望卻難以開口的場景。那時她心中有著激烈的愛和恨,可現在將心展開熨平,只有談策在裡面。
她喝了一口水,將一旁的小燈打開。床頭的柜子上還有之前談策讀過的繪本,讀了差不多有三本了,今晚是他們唯一一次沒有打開繪本的夜晚。她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頭看著他,他也看過來,沉默像一根緊繃的線,連在他們的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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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談策,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你得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寧奚聲音平靜了許多,「我應該有權利知道,這是和我有關的事。」
談策在看她的臉,似乎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異樣的情緒。她平靜如常,只是神色有些疲倦,依舊和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手掌慢慢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他拉過被子蓋到她的腹部,確保她的手也在被子裡面,聲音低沉了一些:「是真的,寧寧,我就是這樣的人。」
談策很少對她說過真話,或許是這樣——從他以謝褚的身份開始認識她時,他們之間只有數不清的隱瞞和謊言。大約之前的隱瞞是為了保護她,不讓她過多的參與和談葉山有關的案子,可就目前她知道的情況而言,在這個計劃里,談策仍然有所隱瞞。
她忽然想起周映東那時說的,人都有私心。
在談策開始這個計劃時,他的私心就是將賀池從她身邊撥開,他以謝褚的身份出現,順理成章地成為唯一可以保護她的人。他的計劃幾乎是天衣無縫,既能順利地借這個身份接近她,為之後假死留住寧尚海的命鋪墊,又合理地從她身邊趕走了賀池。
起碼直到今天,她一直被蒙在鼓裡。
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憤怒和驚訝,好像以談策的性格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並不意外。但寧禮說的似乎又有些道理,這些年,她沒有真正了解過任何人,也沒有真正看清楚任何人。如果她當初再堅持一下,或許會知道賀池不會這樣做,可那時的自尊和驕傲,讓她放棄了追問。
她只記得自己的痛,忘記了賀池每次開口時的欲言又止。可他們明明是一起長大的,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對方的品性,她怎麼能認為他是那樣的人?她為此給他帶來的痛苦與壓力,又該如何消解?
「談策,在說接下來這些話之前,我要先說一點,」寧奚側過頭看他,「我的確愛著你,留下小橘子就是因為他是你的小孩,我想在和你分開以後,能看到一個像你的小孩,這樣餘生的日子或許不會太難過。」
她聲音一停,意識到他的目光似乎低了低,便轉過了頭。
「可是,你應該知道,賀池是個很好的人。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爸爸工作很忙。我沒有親近的同學和朋友,賀池是唯一一個隨時隨地都站在我這邊的人。他也是一個正直、勤奮的人,他做的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或許就是那一次他讓我看到了簽著你名字的文件,」寧奚抿了抿唇,竭力壓下自己心中的情緒,手掌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安撫腹中開始有些躁動的孩子,「你用那樣的方式讓我誤會他,我的心情暫且按下不說。他這些年一直被我當作一個不再值得信任的人,你讓他眼睜睜地看著我和他越來越遠,連朋友都沒法做,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錯。」
寧奚咬了咬牙,伸手捂住自己眼睛,不至於讓心中壓抑憋悶的情緒一口氣傾吐出來,可是這些年她對賀池的冷眼和行為,又開始折磨她,她想起他那天雨夜裡他的眼神,好像看到了那些年他站在校門口等她放學的日子。
怎麼到現在,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談策怔了怔,他要去握她的手。可是又想起之前她厭惡他觸碰的神情,又在黑暗中慢慢收回了手。無可辯駁,無可解釋。他靜靜地坐了片刻,伸手觸碰她的肩膀,輕輕地在身後抱住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他用手去試探她臉頰上有沒有眼淚:「寧寧,對不起。」
「但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他在你身邊,讓我覺得礙眼,」談策忽然地收緊了抓住她的手,將她緊緊地抱在了自己懷裡,「寧寧,知道我是這樣的人,你準備離開我嗎?」
寧奚的話哽在了喉頭,她忽然不知該說什麼。談策的瘋狂她早已見識過,簡單的一兩句根本無法撼動他的意志。她低了低頭沒有說話,也沒有掰開他的手,而是就這樣躺了下去,重新蜷縮到被子裡。
快到年關了,豐林的早市就熱鬧了許多。只是這一陣子情況特殊,寧奚不能隨便出去。談策除了偶爾要外出處理的事外,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她的身邊。整層樓的保鏢數量甚至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她坐在窗邊向外看,目之所及能看到的人都是談策和周映東的人。
她坐在藤椅上,把陽台的帘子向一邊拉開。桌上擺著的書只看了兩三頁,她合起書頁,拉著毯子蓋好自己的肚子。談策推開陽台的門到她桌前,將一碗煮好的燕窩放到小桌子上,用勺子輕輕攪了攪熱氣騰騰的湯汁。
「寧寧,吃點東西,早飯你只吃了兩三口,」談策舀起一勺燕窩,輕輕吹了吹,不至於燙到她,將勺子湊到她的唇邊,「只加了一點糖。」
寧奚張開嘴吞下他餵來的燕窩,接過碗和勺子自己吃了兩口。這兩天她沒再過問談葉山的事情,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只做著自己的事。談策坐到她的身邊,將從她腿上滑下去的毯子蓋上去,見她吃了兩口就不再動,眉頭便皺了起來。
「寧寧,和我生氣也不要不吃東西,」談策又吹了吹勺中的燕窩,語氣依舊平穩,「你還有小橘子,不吃東西怎麼辦?」
寧奚看了他一眼,又上前張嘴吞下了那勺燕窩。談策一隻手端著碗,另一隻手因為使不上力氣略微有些費力。她伸手去接他端著的碗,冷不丁碰到他的掌心。他的手向後一停,將碗放了回去。
寧奚見著他的動作,準備吃東西的動作也停了一下。她看向他,目光又掃過他的手臂,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語氣瞬間冷了下來:「談策,袖子拉上去我看看。」
談策手中的勺子剛剛放下,聞言動作一頓,但還是用右手拉開左手的衣袖,露出了一截手臂。還是上次的舊疤,沒有什麼新鮮的痕跡。她眼眸動了動,看向他另一隻手臂:「那隻手也拉上去。」
談策依言照做,寧奚拉著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確認沒有任何痕跡以後才放下心來。她端著碗又喝了一口,低下了頭,聲音十分平靜:「你身上要是再多一道莫名其妙的傷口,我就帶著小橘子走。你留在這裡和談葉山慢慢斗吧,我自己養孩子也能養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