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口舌較量
2024-06-13 17:17:25
作者: 全是二
隨著太陽徹底落山,整座山脈沉浸入另一種光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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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白日是熱情的話,那麼現在就是溫潤。
在這樣的光照下,雪山冰川變成了好看的藍色。
高倖幸靠在陸則言肩膀上,指著最亮的那兩顆星:「你看,那顆就是織女星,那顆是牛郎星,今晚是他們一年一度相遇的日子。」
「那是金星。」陸則言語氣平平,「日落稍後的時候最亮,它繞太陽公轉,待會兒也就跟著落山看不見了。」
「......」高倖幸嫌棄的看了陸則言一眼。
陸則言輕聲笑了笑,不知從哪裡撿起來一根枯黃的枝草,舉到空中:「那我給它們搭個鵲橋?」
高倖幸笑得肩膀亂顫。
陸則言詢問晚餐的時候,高倖幸正在玩手機,把拍得美照發到家族群裡面。
然後她聽到「potluckdinner」。
她拽住陸則言衣袖,眼睛亮晶晶:「potluckdinner?」
陸則言說,酒店老闆和朋友今天potluckdinner,如果他們願意的話,邀請他們一起。
高倖幸搖了搖陸則言衣袖:「都是緣分啊,我們參加好不好?」
在酒店餐廳內,木製的餐桌放滿了餐食和奇奇怪怪的醬汁。
有幾個小朋友趴在椅子上,滿身的食物渣屑也沒人管。
高倖幸看見幾個熟面孔,包括傍晚擺弄天文望遠鏡的時髦年青人。
陸則言說,酒店老闆以前是個登山愛好者,後來喜歡這裡,就留在了這裡。
他現在經常邀請一些朋友來玩兒,享受這裡的美景。
高倖幸聽到這裡,感慨:「這裡確實很美,值得留下來。」
陸則言手上正捻著一塊麵包:「想留下來嗎?」
高倖幸搖頭:「國內也有很多美麗的地方,我留在這兒幹什麼?」
如此震撼的景色,在高倖幸眼裡,也並非無可取代。
高倖幸低頭咬了一口陸則言手上的麵包,嘴角粘著麵包屑,嘟啷著:「但是我覺得這個老闆很有想法,如果可以,我也想開一個民宿,然後偶爾邀請朋友來玩兒。」
陸則言伸手幫她把麵包屑擦掉,笑得溫柔。
輕柔的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婉轉的小提琴開始悠揚。
小朋友吃飽喝足在廳內亂跑。
高倖幸欣賞著:「老闆的朋友還真是多才多藝呢。」
這是一個很浪漫的晚餐,但是美好也到這裡結束。
白日,陸則言問了好幾次高倖幸有沒有高反,她都完全沒感覺。
到了晚上,竟然難受起來。
還好,酒店老闆備有氧氣瓶。
高倖幸很鬱悶,這麼美好的小旅行,居然以她躺在酒店床上吸氧氣結束。
為此,日出也沒看到。
在晨光下,他們下山返程。
高倖幸半躺在陸則言懷裡,語氣病懨懨:「陸則言,有點可惜。」
「什麼?」
「沒看見麋鹿。」
還有更可惜的。
回到家,高倖幸才發現手指上的戒指不見了。
更離譜的是,她根本不記得什麼時候摘下來過。
陸則言有了經驗,不敢再說買一個之類的話,只能安慰她:「別急,我讓人找找。」
高倖幸都快哭出來了:「如果掉在車上,或是酒店可能還能找回來,萬一掉在山上或者雪地,肯定找不回來了。」
掉戒指,就像是一個預示。
陸則言被一通工作電話叫走。
高倖幸腦袋還有些昏沉,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被床頭的座機叫醒。
高倖幸接起來:「餵。」
「高小姐,先生回來了,想見你。」
打電話的是Miriam,是個華裔女孩兒,平時高倖幸有事都找她。
高倖幸心跳重了兩拍,睜開眼睛,問:「陸則言的父親?」
Miriam沒回答高倖幸,直道:「先生說,在書房等您。」
掛了電話,高倖幸從床上坐起身,思了兩秒,下床找衣服。
她沒帶很正式的衣服,最後只穿了牛仔褲和套頭毛衣。
打理妝容的時候,高倖幸尋思,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麼?
最多就是一張支票甩在臉上。
到時候她還可以好好給他上一課,告訴他愛情是無價的,是這些臭錢買不到的。
多高尚,多威風啊。
高倖幸大步走到書房,進門前默了兩秒,敲門。
裡面傳來很渾厚的男聲:「請進。」
高倖幸沉沉呼了一口氣,才走進去。
陸則言的父親坐在黑木書桌前,穿了一整套英倫風西裝,花白的頭髮梳的一絲不苟。
其實他除了頭髮白的很多,面容並不顯老,給人很紳士有魅力的感覺。
他手上是那本高倖幸隨意扔在那兒的兒童繪本。
他抬眸的瞬間,高倖幸覺得和陸則言好像。
陸昭輕輕掃了高倖幸一眼,很平淡的對她說:「高小姐,請坐。」
他一開口,高倖幸感覺到氣場和壓力。
她剛坐下。
陸昭雙手十指交叉:「高小姐,你父母以前經營一家小型服裝廠,後以七百萬變賣,現在經營一家便利店,月利潤最高時不超過三萬,你還有一個哥哥,上市公司人力資源部經理,工資年薪制,去年稅後不到八十萬。」
高倖幸眼睫顫了顫,盯著他的目光凌厲了些。
陸昭語氣不緊不慢,繼續說:「你家有三處房產,你父母名下兩層樓小別墅,市估價不到三百萬,你哥名下一個住宅,一個公寓,兩套加起來也不超過三百萬。」
說到這裡,陸昭笑了一下,是那種很譏諷的笑。
他不是笑高倖幸,是笑自己,笑自己居然為這種人在這裡浪費時間。
「你家還有兩輛車,最貴的那輛不超過四十萬......」陸昭揚了下眉,笑意更深,「高小姐月薪不到五千,名下無任何財產,不知道我了解的對不對?」
高倖幸手指有些僵硬,她明確的感覺到侮辱和不尊重。
「高小姐?」
高倖幸抬了下眼皮,手指抓緊衣擺,努力扯出一個笑:「不好意思,我家人的資產和薪資我沒去了解過,所以沒辦法告訴你,你說的對不對。」
頓了一下,高倖幸又道:「不過有一點有差哦。」
「哦?是什麼?」
「從上個月起,我底薪漲了一千哦。」
陸昭低頭笑了好一會兒。
高倖幸不說話,等著他口中的刀劍。
陸昭指了一下高倖幸脖子:「你知道這項鍊多少錢嗎?」
高倖幸下意識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向日葵項鍊。
陸昭拿著兒童繪本站起身,往書架走:「單單就那顆鑽石,是十年前則言從拍賣會得來的,成交價是九百多萬。」
高倖幸指腹在花瓣上摩挲,眉頭蹙在一起。
十年前的九百多萬...
所以,先調查她家經濟資產,再來對比陸則言隨意的一個禮物嗎?
來提醒他們之間的差距?
說來說去,不就是錢嗎?
高倖幸寧願他甩一張支票過來,這樣她還能甩回去。
而不是坐在這裡聽他分析客觀事實。
「高小姐?」
高倖幸聞言抬頭,看見陸昭站在書架前,舉著那本兒童繪本。
他笑意盡收,語氣犀利:「你覺得這本書放在這裡,配嗎?」
高倖幸沉默兩秒,不卑不亢:「陸則言喜歡這書,所以它不僅能放在書架上,還能放在書桌上。」
「他的婚姻,不是喜歡就可以的。」
高倖幸訕笑道:「哦,我現在才知道,M國不是自由婚姻,而是金錢買賣婚姻!」
「高小姐伶牙俐齒,挺讓我出乎意料的。」
「難不成我應該哭著說我不配?」高倖幸仰著頭,「在我這裡,愛情和金錢沒有任何關係,你剛才說的所有,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真的沒有嗎?」陸昭笑,「那高小姐可以放開自己的毛衣了,都拽變形了。」
「......」高倖幸低頭,緩緩鬆開手指放開衣擺,冷聲強調,「我不是在意你口中的「差距」,我只是很不高興你去查我的家人,這讓我覺得很不被尊重!」
陸昭緩緩道:「高小姐不覺得這是一個意思嗎?」
因為金錢的差距,就可以隨意不尊重別人嗎?
高倖幸不認同:「並不覺得!」
「可是在我這裡就是一個意思。」陸昭低聲道,「這樣就讓高小姐覺得不被尊重了,那你有想過則言嗎?」
「什麼意思?」
「陸氏早就沒了則言的位置,你有想過他能被那些勢力的人尊重嗎?」陸昭靠在書架旁邊,「那些人現實得可怕,頭上壓著人,自是會找比他們弱的人欺壓,特別是則言這種從他們頭上掉下來的人,誰不想去踩一腳?」
高倖幸聽著這話,想起那些對陸則言的背後議論。
像謝呈,就說過「陸則言是被趕回國」之類的話。
還有更難聽的,比如「我聽說他在陸氏連個正經職位都沒有,拽什麼」,「沒實權,被打壓的棄子而已」,「給他個面子,叫他聲陸總,也是看在他姓陸的份上」,「陸則言沒實權,在M國混不下去了,才回國找存在感吧」......
陸昭不聲不響走近,語氣勸慰:「我的兒子我了解,他可是頭狼,想要的可不少,你所認為的金錢地位在愛情面前不值一提,他是這樣認為的嗎?他如果真的不在乎他怎麼會和仲家成立金融機構?一旦你和他結婚,仲家必然把他踢出去,他只會比現在更慘。」
他的話音落,房間瞬間靜得可怕。
窗沿的風捲起薄紗,薄紗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陸昭:「你知道則言和仲小姐結婚的新聞傳出去,明天的股價會漲多少嗎?他原本唾手可得的東西,費勁心力也未必能得到,然後淪為別人口中的笑柄,成為那些人可欺的對象,這就是你說的愛情?」
高倖幸抬頭:「你到底想什麼?想對付他嗎?」
聽見這話陸昭頓了頓,隨即笑起來:「高小姐誤會了,要對付則言的是謹行,不是我。」
「你們都一樣。」高倖幸咬著牙,狠狠說了蒼白的三個字,「沒人性!」
「這怎麼能怪我們呢?一頭狼,向人展示了它的獠牙,卻什麼都不要,這就是原罪。」陸昭抬手,緩緩把兒童繪本撕裂,「控制不了,制約不了,當然會擔心他反撲,那能怎麼辦呢?只能掰了它的獠牙,你懂嗎?」
撕裂成兩半的兒童繪本落到高倖幸手上,又滑落到地上。
陸昭:「高小姐,你口中的愛情,就是要則言失去一切嗎?這樣的愛情怎麼衡量價值?」
高倖幸視線盯著地上被撕損的繪本:「我幹嘛拿自己的愛情,去承擔你剛才所說的?」
高倖幸抬頭,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心平氣和:「還有,我要糾正一點,愛情沒有衡量價值,是因為它是無價的。」
「無價?」陸昭往門口走去,留下一句,「那就是一文不值。」
陸昭走後,高倖幸坐了好一會兒才回神。
她彎腰撿起兒童繪本放到書桌上,又覺得都壞了,放在桌上幹嘛呢?
下一秒,她把它扔進垃圾桶里。
高倖幸掏出手機,給謝呈打電話。
高倖幸語氣正常:「在哪兒?」
「在公司啊,還能在哪兒?」
高倖幸看著被風吹起的紗幔,沒說話。
好一會兒,謝呈正言開口:「要我來接你嗎?」
他們有他們之間的默契。
高倖幸嘆了口氣:「要啊,明天都要回去了,想和你吃飯。」
「地址發過來。」
「好。」高倖幸掛了電話,把地址給謝呈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