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夏末的冬風
2024-06-13 09:00:44
作者: 咔咔哇咔
下午的時候,楊夏說要去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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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想年恩了一聲,拿著漁具,拎著兩個小板凳帶她上山。
山上有一塊池塘,方想年好多年前往裡面撒了些魚苗。
家裡兩個男人一個女人都不喜歡釣魚,便擱置了,留著家裡來人,管家會派人來撈了燉湯。
楊夏蹲在池塘邊瞧,魚的個頭很大,撲通撲通的往上翻跳著水花。
她覺得不用釣,可以用魚網撈。
但回頭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方想年在很認真的扯魚線。
她默默的笑了,托腮看他。
方想年不怎麼釣魚,弄好兩幅工具已經是半小時後,他將屁股下的凳子遞過來,接著遞過來一個魚竿。
楊夏接過,乖乖巧巧的坐著。
魚鉤慢騰騰的往下點著頭。
她也沒撈,等到不點頭了,將魚線拽出來,讓方想年給她掛蚯蚓。
方想年便放下自己的魚竿,給她換。
蚯蚓掛的是頭,留下大半截身子,她當看不見,直接甩勾下去。
半個下午的時候,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一個大魚一口吞了蚯蚓和勾,將魚竿往下拽,方想年才慢騰騰的將它拽了上來。
楊夏看著,開口說話:「大家都精,只有它傻。」
方想年沒說話,將魚鉤取出來,然後把魚丟桶里。
「你又不吃草魚,放了吧。」
「放了也活不了,肚皮破了。」
楊夏有些怔訟:「肚皮破了,離心破就不遠了吧。」
方想年睨了她一眼,沒說話。
楊夏喃喃自語:「肚皮破了,心也破了,就真的活不了了。」
是氣,也是惱。
方想年驀地伸手將魚竿丟了,大踏步上前,蹲在她身邊看她:「你每天都在想什麼?」
楊夏眨眼看他,聲音很輕:「我在想,到底有沒有讓你喜歡我的辦法。」
方想年走了,魚竿沒拿,桶也沒拿,步伐極快。
楊夏只是幾個眨眼,就什麼都看不見。
她梗了梗喉嚨,一言不發的接著釣魚。
又釣上來兩個,全是傻不愣登的連著魚鉤一起吞的,她將魚弄下來,重新灑回水裡,她想,凡事就這麼絕對嗎?肚皮破了,腸子勾出來了,就真的活不了了嗎?
天色黑透,方想年都沒有再回來。
楊夏一直在默默的釣魚,到最後不放蚯蚓了。
活了點泥,往魚鉤上放泥巴。
抱著膝蓋默默的看著在水中一動不動的魚符,半響後,臉扭曲了。
因為漆黑的池塘中,冒出一塊魚肚白。
在池塘的水中飄飄蕩蕩,像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孤魂野鬼。
楊夏吸了吸鼻子,眼睛眨眨,想哭,但真的哭不出來,憋到最後,她哽咽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回頭看過去,手指著池塘,語氣嬌憨:「方想年,它真的死了。」
方想年打橫抱起她,語氣很沉:「回家。」
楊夏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將臉埋到他的脖頸,聽他突突狂跳的血管聲音,喃喃自語:「它真的死了。」
方想年覺得楊夏有病,抱了她回去的路上打電話叫了醫生。
楊夏面無表情的被按著做了檢查。
醫生嘆了口氣:「找個心理醫生吧。」
「什麼意思?」
「貧血、營養不良不能導致什麼,但她有抑鬱症傾向。」
方想年愣住,打電話約了心理醫生上門。
心理醫生離的遠,支吾著說要兩個小時後才能到。
方想年深吸口氣:「在哪?我派附近的人去接你。」
耳邊的手機被奪走。
楊夏目光沉沉的按了掛斷:「我沒病。」
方想年按了按突自狂跳的太陽穴,語氣很淡:「有沒有病,心理醫生來了才知道。」
「我說了我沒有病!」
方想年低頭看她:「楊夏,你別鬧了,行嗎?」
楊夏眼圈通紅,死死的瞪著他:「你什麼意思啊,你答應了賠我一個月的,你現在找心理醫生來幹什麼?讓他說我有病,然後把我關精神病院去,你就可以出爾反爾不還我的一個月了嗎?這樣你看不見我,就不會再想起你踩著我姐的屍骨往上爬時的卑劣了,是不是!」
楊夏的聲音尖銳又高昂,一下下的往方想年的耳蝸里扎,他按了按酸疼的心口,語氣很淡:「楊夏,我養你這麼多年,你就只記得我的卑劣是嗎?」
「是我讓你養我的嗎?是我讓的嗎?是我讓的嗎?!」
方想年慢吞吞的紅了眼圈,在沙發坐下,然後去口袋裡掏煙,隨後點燃。
從小到大,方想年幾乎沒在楊夏面前抽過煙,忍不住了便咬個菸嘴解饞。
而今不僅在抽,還光明正大的抽。
楊夏搖搖欲墜,覺得方想年大約真的受不了她了,否則為什麼打她,為什麼在她面前抽菸。
她頹然的坐在他對面,半響後語無倫次的道歉:「我錯了,我錯了行嗎?都是我的錯,但你……別這樣對你。」
煙霧熏騰而上,將籠罩在其中的方想年的臉完全遮擋住。
方想年語氣很輕:「怎麼對你?」
「你疼疼我啊,像小時候那樣在我犯錯後,疼疼我好不好……」楊夏紅著眼,扁著嘴對方想年伸手。
方想年定定的看了半響,將煙掐滅,然後上前抱住她,「好。」
楊夏不知道這個「好」是什麼意思,但慢吞吞的滿足了些。
因為方想年在抱她,像年幼時一樣,溫存的,溫柔的,繾綣的,全是疼愛的那種在抱她。
楊夏晚上睡的並不好,總覺得熱,還覺得冷,冷熱交纏在一起,最後就是夏楊那張清晰到骨子裡的臉。
她在笑,和自己曾經如出一轍的臉上全是譏諷的笑。
她說:「真是血脈傳承的好妹妹,對害我至此的王八蛋還是這麼喜歡。」
楊夏頭上冒出大堆的冷淡,喃喃著解釋:「不是,不是的,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不喜歡他了。」
她死死的攥著身邊的被單,指節青白成團,眼睛緊閉,烏青的眼下全是猙獰。
她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最後哀嚎出聲:「姐姐!你再等等我,我真的真的很快就不喜歡他了,真的……」
方想年打開檯燈愣愣的看著她,伸手想碰碰她。
被他碰觸的地方,卻起了大片的雞皮疙瘩。
像是在夏末的世界,往密不透風的房間裡颳了一陣冬日的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