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涼薄
2024-06-13 08:51:50
作者: 咔咔哇咔
大概是撩而不自知。
畢竟唐淺沒這麼認為,閆箏更沒這麼認為。
就像有她身影存在的時候,他會下意識挺直腰杆,籃球帥氣的拋出三分的弧度。
進了便有些少年人的自得,沒進就覺得很丟臉。
也像每次眼尾掃見她跟在不近不遠的地方,就下意識放慢腳步,慢悠悠的背正書包,理理汗濕的頭髮。
但到底還是厭煩多一點,因為她的流言碎語和不安分的招惹,明明心悅著自己,卻和梁子謙不清不楚,心悅一個人不應該是希望他過的好嗎?就像西德比爾樹立的愛情觀所說:「喜歡便是無所顧忌的對他好,希望他好,共同前進,與他比肩站立。」
閆箏最厭煩的其實是她的不自重。
和梁子謙。
在一群人面前,挽著他的胳膊,甜滋滋的喊:「子謙哥。」
像是在朝別人炫耀自己的男人,可是明明愛慕的是自己。
果然就像西德比爾愛情觀說的另一句話:「尊重自己的擇偶觀,不要去試圖改變別人成為自己的伴侶,骨子裡的不合適,從出生就註定了。」
閆箏丟下手中的木棍,轉身就走。
因為甜滋滋的笑,不是他一人專屬,廉價太甚,他不稀罕。
黑夜很漫長。
閆箏拎著衣服遠遠的跟著她。
唐淺明顯有些冷,瑟縮了一下,卻腳步半點不停頓。
一邊哆哆嗦嗦,一邊走。
閆箏默默的勾起嘴角又繃直,覺得是該讓她凍一凍,也許生病了,就不會亂招惹,也不會亂跑。
但是唐淺的身影總覺得比奶茶店出來時,多了些陰鬱。
道路逐漸暗了下來,路燈稀稀疏疏的滅了。
閆箏跟著來到陌生的地界。
四處燈紅酒綠,熙熙攘攘,再往裡走就是黑暗,只有極個別窗戶發出微弱的光,就像地下的另一個世界,陰暗、潮濕、帶著下水道的腥臭味。
他頓在原地,因為唐淺不見了。
原地四轉了幾圈,的確沒人,閆箏怕被發現,跟的很遠,停停走走的大路還能看見人影。
但是這裡七拐八拐,像極了地下四面八方纏繞的下水道。
從沒進入過這個世界的光,迷失在了這裡的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帶著酒氣的男人身影撞了撞他,砰的一聲。
「走路不長眼嗎?!」
閆箏錯開身,不算客氣的回視他:「是你撞的我!」
閆箏就是這樣,小事上總是要爭個對錯。
男人打了個酒嗝,就著昏暗的光打量他,上下掃視的那種,像是在打量面前的東西值不值錢,看見他臂彎中的衣服時,閃過一絲轉瞬便消的笑。
閆箏不耐煩了。
向前一步,腳下濺起一陣水花,臭烘烘的,帶著魚腥。
他更煩了,理直氣壯的俯視他:「罵人前先看看對錯!眼睛長在哪就看哪!」
「這是哪來的貴公子!還咬文嚼字的,你他媽知道老子是誰嗎?」
閆箏淡淡的擒住他揮舞的手,咯吱的骨頭響:「老子是先生,你算什麼東西!」
人都說越溫和的人,骨子裡越存了戾氣,於是閆箏帶了點肆無忌憚:「走路不長眼就去治!」
咔嚓,男人的手疼的直哆嗦。
還算硬挺的身子抖了抖,待閆箏鬆開,側身狼狽的往另一邊跑了。
昏暗中,男人腰間寒光一閃而過,像是匕首的反光。
閆箏沉著臉又往裡面摸索了一圈。
看不出哪個是唐淺的所在,但是這裡……太不安全了。
房間裡沒有熱水器,唐淺用水壺燒了瓶熱水,隨後擦了擦全身。
身上的寒氣才算降了些,但是骨血里還有些煩。
她裹著被子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
羸弱的電腦燈光是房間中唯一的光亮,窗外隱約傳來男人的罵罵咧咧聲音,和聽不清的反駁,唐淺覺得有點吵,於是點開了音樂,音響太廉價,音樂也跟著變得低廉。
她沒有關,反倒淡漠的勾起了嘴角。
因為這首歌的歌詞很帶感,以夢為馬的仗劍天涯,清澈的世界和高遠永不凋零的春天,句句自由,字字不羈,怪招人羨慕的。
唐淺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年幼。
除卻後來的互相虧欠,自己親爹媽最開始還是很嗨的。
兩人都是一樣的調性,整日穿的水綠山青,跟著磁帶晃晃蕩盪的,自斟自飲。
一個花著父母的車禍賠償金,躺在沙發上幻想著投資的項目一朝爬上金樹枝,一個眼瞎耳聾,陷在一次性金錢構造的愛情世界裡,明明窮苦人家的什麼都乾的姑娘,卻被假象的生活養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金貴少婦。
熟不知,金貴的少婦背後,是個五歲的孩子顫顫巍巍的扛起了忙碌家務和越漸捉襟見肘的生活費。
全是異想天開的大夢。
金貴的少婦去世前大約是夢醒了,畢竟被後一段生活打碎了夢境,對著鏡子才發現山清水綠已經不襯她的年紀,只會顯的日益增多的皺紋和傷疤更加不堪入目。
但是那個名為爸的祖宗,臨走前夢醒了嗎?
鍵盤無意識的按到S,按了很長的一串,唐淺醒神,點上刪除,卻意外被拇指腹打出一個B。
就連無意識也在嘲諷他們。
但是自己身上明明流著他們的骨血,不管是異想天開的大夢還是不堪入目的妄想,如影隨形。
最後嘲諷的不過是自己。
都說人之初性本善,但是為什麼沒人告訴她,涼薄也會跟隨著骨血,耳濡目染、深入骨髓,從年幼到大學,依舊如此。
滴滴。
簡訊音傳來,耳邊的音樂還在響著,卻不是什麼不羈和自由。
活像照進夢境的聲音,告訴她,這些瀟灑全是掙不開的假象。
她點開手機。
是顧舒的小號。
兩張截出來照片PS了一起。
一張是大一的集體照,一張穿著學士服的畢業照。
兩個遠看像一個人,近看卻又不像,因為眼睛。
第一張黑漆漆的,像是坐在深淵深處,又黑又冷。
第二張卻有些許明亮,脆生生的冷淡,卻不乏溫柔和活氣。
顧舒的信息又彈了出來。
「淺淺,你現在就是第二張的樣子,一模一樣。」
唐淺勾了勾嘴角,在A大門口喚醒的陰鬱像是被壓了回去。
深淵中曾照進一束光,有點慘白和稀薄,卻依舊是光。
到底下面沒那麼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