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與晝

  小女孩走上前，伸手在洪濤的眼前晃了晃。

  洪濤目光直楞楞的望著遠方的沙漠，對於眼前晃動的手臂視而不見。

  小女孩漸漸笑起來。

  「整件事很好解釋。」

  「你發現了這場遊戲的漏洞，所以他們就卡在這裡不能動了，而我——我從外面感應到了這裡的異常波動。」

  「但引發漏洞的那個要素——也就是這具狼妖的屍體已經被我吃掉，這就等於解除了這兩人靈魂中的限制——他們很快就能恢復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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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湊到柳平面前，輕聲道：

  「我雖然察覺到了異常，卻也無法進入這隱藏的時空，但漏洞產生之時，空間出現了許多縫隙，這是極其罕見的機會，因此我才能進入這裡。」

  說完，小女孩轉過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柳平猛然喊道。

  「自由的靈魂，我已經與你兩清了。」小女孩淡淡的道。

  「最後一個問題——難道所有人都是如此？所有死掉的人都被控制著，不斷重複著你所說的世界推演？」柳平沉聲問道。

  小女孩撲哧一聲笑起來。

  「你看上去年歲只比我大一點，想不到這麼天真可愛。」

  「——好好珍惜你剩餘的日子吧，一旦死掉，你就不屬於你自己了。」

  她搖著頭，再次準備離開。

  柳平道：「你還沒告訴我答案，請告訴我，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小女孩扭頭打量著柳平，猶豫半晌，輕聲道：

  「或許還有些沒被控制的靈魂。」

  「但或早或晚，一切眾生的靈魂都逃不掉被控制的命運。」

  「為什麼會如此？」柳平追問。

  小女孩道：「對於那些靈魂的主人們來說，眾生的命運不過是幫助它們變強的工具，它們不會放過任何靈魂。」

  「這是眾生的悲哀，卻是它們的樂趣所在。」

  「——歡迎來到這場遊戲。」

  一陣風吹過。

  狂沙呼嘯而去，小女孩隨之消失不見。

  須臾。

  趙蟬衣和洪濤仿佛突然醒過來一樣。

  「剛才這裡出現了一個人，難道不是嗎？」洪濤不確定的問。

  「沒錯，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小女孩，但她說了什麼？」趙嬋衣道。

  「不知道，她已經走了。」洪濤道。

  兩人神情都有些茫然。

  柳平沒說話。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虛空中有大恐怖，它已經盯住了我們的世界……」

  師父。

  所有人都被控制著，用來推演世界……

  這就是你所說的大恐怖麼？

  柳平暗暗沉思。

  少頃。

  三人動身，朝著來時的路退去。

  歷經一番漫長的跋涉，他們再次抵達了地下洞穴的入口。

  三人略一商議，為了安全起見，決定不再停留，立刻回到地下世界裡去。

  剛才那個獨角馬坐騎一出現，便引來了狼妖，足可見是一件價值不菲的東西。

  再加上之前拾撿的一些東西。

  還有狼妖——

  它的兩柄匕首，一柄彎鉤，一頂白玉高冠，都可以賣不少靈石。

  這些已經足以讓三人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動身之前，洪濤沖柳平一笑，抱拳道：「柳道友，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洪道友千萬別客氣，不救你，我也會死。」柳平道。

  「一碼歸一碼，柳道友，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洪濤輕聲道。

  他神情嚴肅的看著柳平，雙手抱拳，目光炯炯。

  「柳道友，你的自保能力讓我們放心，也贏得了我們的信任，所以接下來我們說的話，你要認真對待。」趙嬋衣在一邊笑道。

  「什麼事？」柳平奇道。

  「荒野上有無數的生物，人只是最普通的一種。」洪濤道。

  「有一個叫做蘭草谷的地方，那是你出生之地，也是村落之名，三天前，所有的村民都被怪物吃掉，只有你活了下來，獨自在荒野上流浪。」趙嬋衣道。

  「你們在說什麼？」柳平不解道。

  「還有，這裡已經快要離開死亡世界，所以你必須跟我們告辭了。」趙嬋衣道。

  兩人衝著柳平點點頭，一起露出微笑。

  柳平剛要說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凝神朝兩人望去。

  只見他們的身影漸漸模糊。

  洪濤加重語氣道：「你的職業是拾荒者。」

  趙嬋衣道：「拾荒的東西全部上繳，問你想要什麼，就說想要一個正式的身份。」

  洪濤道：「我們只能說這麼多……」

  趙嬋衣道：「後面要靠你自己了，保重，柳道友。」

  兩人衝著柳平抱了抱拳。

  四周的一切化作光影，如漣漪般漸漸擴散開來，在虛空中變得黯淡無光，隨風消逝於夜幕之下。

  柳平想起那小女孩的話，不由呆呆的站在原地。

  一行行燃燒的小字悄然浮現在虛空中：

  「隱藏的時空已經消失。」

  「你通過隱藏的時空穿過了重重障礙，抵達了未知之地。」

  所有小字一收，沒入虛空消失不見。

  這時四周的景象已經徹底改變，柳平發現自己依然站在地下洞窟的出入口。

  在洞窟外面的沙漠中，依稀能看到一片零星的燈火。

  有燈火，有人煙。

  柳平看了數息，又想起墓葬之地那名修士的話。

  「這張符會形成一種力量，感應到那種力量的人會前來助你一臂之力，帶你離開死亡世界。」

  柳平嘆了口氣。

  原來洪濤和趙嬋衣一路相隨，是為了送自己離開死亡世界。

  還有之前在墓葬之地的那兩位修行者。

  他們……都已經死了，靈魂也被控制著。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想辦法幫助自己躲避追捕，更想著把自己送出死亡世界。

  也就是說——

  他們的靈魂雖然被奴役，但卻依然在想辦法對抗！

  除此之外。

  死亡世界之中的那些怪物。

  附身在王成屍體上的那個存在、無數屍體粘合而成的怪物、以及那個手持青銅巨錘的傢伙。

  甚至是那個小女孩。

  這些怪物的背後，一定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謎團。

  柳平忽然感應到什麼，不禁皺起了眉頭。

  沙漠中。

  那些燈火忽然全部消失了。

  隨之消失的，還有那些燈火映照下的人群。

  ——他們去哪兒了？

  柳平抽出靈扇，警惕的朝前方奔行而去。

  沒多久，他就抵達了之前那片燈火所處的位置。

  那是一座沙丘。

  沙丘上沒有任何人，只有一個黑色的鋼鐵機器聳立不動。

  柳平繞著沙丘走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最終一步步來到那座鋼鐵機器前。

  這機器的高度剛好到他胸口，散發著微微的光芒。

  當柳平走近它的時候，所有微光聚攏而來，在他身上掃了一遍。

  電光火石之間，虛空的角落裡，序列所顯示的那一行小字改變了：

  「隱藏解除。」

  「你的當前狀態為：存活。」

  下一秒，黑色機器中響起了一道冷漠無情的聲音：

  「歡迎你，活著的人。」

  「你是一名戰鬥力只有10.5的渣滓，因此必須說明你的身份。」

  「我來自蘭草谷，是一名拾荒者。」柳平道。

  機器停頓了一下，再次發出聲音：

  「原來如此，幸運的拾荒者，能活著抵達0371號界碑對你來說已是殊為不易。」

  「你是否要離開死亡世界？」

  柳平正要說話，忽然想了想。

  停了半晌。

  他開口道：「假如我此時不離開，稍晚一點還能離開嗎？」

  「隨時可以。」機器回答道。

  「多謝，那我暫時不離開。」柳平道。

  那漂浮的光徐徐飛回機器之中。

  機器再次進入靜默狀態。

  柳平則退下去，在距離黑色機器不遠處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他開始靜靜等待。

  時間流逝。

  某一刻。

  柳平再次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塵，走到機器前。

  「我是一名拾荒者，請送我離開死亡世界。」他說道。

  黑色機器中，那道冷漠無情的聲音再次響起：

  「拾荒者，能活著抵達0371號界碑對你來說已是殊為不易，歡迎你。」

  「傳送即將開始。」

  「你將離開死亡世界，抵達龍骨荒野的暗霧鎮。」

  「請進入。」

  黑色機器迅速變化成兩扇巨大的門扉，朝兩邊緩緩打開。

  門外。

  熾烈的太陽高掛在萬里無雲的湛藍天空上，以全盛之姿照耀著荒野大地。

  然而鋼鐵巨門之內卻是無盡的暗夜，沒有一絲陽光照射進來。

  晝與夜相隔，生與死分離。

  這是柳平一生都沒有見過的奇觀。

  他努力保持著平靜，在心中默念道：「發動『一個沒有戲份的人』。」

  一股奇異的波動出現在他身上。

  當序列的輔助文字一行行顯示出來，他一步跨出了黑色的鋼鐵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