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場戲

  沙漠上，三人看著那具狼妖屍體。

  趙嬋衣流露出不安之色，飛快道：「死亡和復活之間，有著不確定的時間間隔，每個人都不一樣，所以我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復活，或者是化成怪物。」

  洪濤不顧身上的傷勢，勉強起身道：「走，我們快走！別在這裡停留了！」

  兩人迫不及待的想離開。

  

  柳平卻還在遲疑：「燒成灰呢？燒成灰的話鐵定不能復活了吧，要不我們把它點一把火，然後趁怪物還沒來，立刻逃跑？」

  聽了這番話，趙嬋衣的目光漸漸變得茫然。

  「不成的——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如果有任何一具屍體化為灰燼，都會引動無比強大的怪物立刻前來查探，所以我們不能輕易破壞任何一具屍體。」趙嬋衣堅持道。

  「有了！我們用烈火符貼在這狼妖身上，設定一刻鐘後開始燃燒，然後立刻逃跑——這樣一來，就算怪物降臨，一時也找不了我們的麻煩。」柳平道。

  所以這裡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其實這種規則有著數不清的漏洞，可以用很多種方法避開。

  難道沒有人嘗試過毀屍滅跡?

  毀屍滅跡這種事，不光自己熟，相信很多修行者都是熟門熟路。

  不對——

  完全……不對。

  死一次，復活；又死一次，化為怪物，那麼——

  怪物也死了呢？

  仔細回想，王成是復活了一次，然後前來試探自己。

  自己殺了他兩次。

  只不過第二次殺他，把他的頭踢給了那個無數屍體凝聚成的巨怪。

  如果不踢那一腳——

  身為怪物的它被自己殺死之後，自己把它毀屍滅跡了，它已經失去了身軀，又如何翻得起大浪！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如果它就這樣被自己挫骨揚灰，豈不是就等於自己戰勝了怪物？

  這種事，原本應該早就有人想到……

  無數念頭在柳平心中閃過，他想了想，開口說道：

  「兩位道友稍等，我有一件事想試試。」

  「什麼事？」洪濤問。

  「對付怪物的辦法。」

  柳平說完，在狼妖屍體前蹲下，隨手捏了一道訣，輕聲喝道：「引！」

  只見屍體的鼻孔中，兩道淡淡的綠色霧氣飄散出來，徐徐飄向柳平，在他的手指上纏繞不定。

  這是狼妖體內的毒，被柳平這樣一引，漸漸從體內飛了出來。

  「凝。」

  柳平轉動手訣。

  那些霧氣似乎變得沉鬱了數分，凝滯在半空不動。

  柳平輕輕將霧氣放置在狼妖的鼻端。

  「我沒有傷害屍體，但如果它復活，第一口吸的便是毒霧，毒會滲入它的體內，它還是死。」他朝兩人解釋道。

  ——這就是防止怪物復生的辦法！

  就算它復活過來，也只能再次中毒死掉！

  兩人呆住。

  下一瞬。

  狼妖睜開眼，立刻就要起身。

  柳平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狼妖，另一隻手引動法訣——

  法訣成！

  那毒霧頓時變得似有生命一般，飛快的鑽進狼妖的鼻孔之中，一路侵入它的身軀，再次散入四肢百骸。

  「你……」

  狼妖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便渾身發綠，僵在地上不得動彈。

  它又死了。

  柳平確認了這一事實，欣然道：「我們姑且認為這是它第二次死亡，接下來，怪物就要降臨了。」

  他抬頭望去，只見洪濤和柳嬋衣站在原地沒動。

  兩人直勾勾的看著他，仿佛不相信世界上有這樣的事。

  一種詭異的感覺從柳平心中油然而生。

  但他來不及細想——

  電光火石之間，虛空浮現一行行小字：

  「注意！」

  「本序列已初步熟悉此世界規則。」

  「值此關鍵時刻，本序列將臨時發動特殊神秘技為你遮蔽所有信息，讓任何存在無從判斷你的底細。」

  「神秘技：『一個臨時客串演出的人』已發動！」

  「發動此神秘技，你的身份將成為一個迷，誰都不會知曉你的來歷，事後會忘記與你有關的一切。」

  「持續時間：三分鐘。」

  所有小字閃了閃，當柳平看完它們，它們便立刻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下一秒。

  狼妖又活了！

  「好狠的毒……」

  它剛說一句話，卻被柳平手持靈扇凝了一根鋒利尖銳的冰矢，一下子刺穿了身軀。

  既然活著，這樣殺它就不算是傷害屍體。

  ——之前殺王成也是這般。

  狼妖掙扎了幾下，察覺自己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喘息道：「這位……朋友，你是哪位大人的手下？」

  它目光落在柳平身上，卻感覺到對方並非死人，更不是活人，根本看不透底細。

  這種情況極其罕見。

  除非……

  狼妖正想著，只聽柳平開口道：「這具屍體是我的財產。」

  狼妖道：「不，它是我的。」

  柳平將那冰矢用力插入狼妖胸口，輕聲道：「你再說說看，它究竟是誰的？」

  狼妖發出一聲慘嚎，心中突然想起一事。

  是了，雖然這種情況十分罕見，但如果遇上連自己都看不透的存在，自然是主人們親自來了！

  主人們有時會為了一些極為關鍵的事情而秘密行事！

  一念及此，狼妖連聲道：「這屍體是閣下的！是閣下的！」

  「那你還不滾？」柳平道。

  「但是——閣下是哪位大人的手下？請告訴我，也好讓我心裡有個數。」狼妖再次試探道。

  「手下？你覺得我會是別人的手下？」柳平何等精明，立刻冷笑道。

  他揮動冰矢，在屍體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狼妖一震。

  它自以為聽懂了對方的話，忍著痛，露出諂媚笑容道：「實在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一位大人親自降臨，我這就走！」

  「最好忘記你看到的一切，否則我絕對饒不了你。」柳平道。

  「是是是，我明白了！」狼妖道。

  它頭一歪，頓時斷了呼吸。

  屍體不再有任何動靜。

  柳平等了一會兒。

  屍體沒有復活。

  看來這具屍體真的被放棄了。

  ——現在它屬於柳平。

  兩行小字飛快浮現在虛空中：

  「時間到。」

  「『一個臨時客串演出的人』結束。」

  柳平道：「喂，這屍體要怎麼辦？」

  一行小字浮現：「不知道。」

  柳平沉吟道：「看來這狼妖的屍體已經屬於我了，但我該怎麼用它？」

  他抬起頭，再次朝洪濤和趙蟬衣望去。

  兩人一動不動。

  「洪道友，趙仙子，你們怎麼不說話？」柳平招呼道。

  兩人神情凝住，目光惘然，充耳不聞柳平的話。

  他們就像是被時光凝固在了原地，永恆的處於過去的某一刻，無法察覺到當前發生的任何事。

  「洪道友！」

  柳平站起來，飛奔至對方面前，一手按在對方身上，將靈力渡進去探查了一遍！

  一無所獲。

  雖然有傷，但洪濤不至於變成這樣！

  「洪道友，你怎麼了？」柳平大聲問道。

  洪濤面容呆滯，一言不發。

  趙蟬衣也是如此。

  柳平後退幾步，定定的打量兩人。

  不是受攻擊。

  也非入魔。

  他們莫名其妙的變成了木偶……

  柳平只覺得眼前這一幕聞所未聞，透著一股滲人的詭異。

  忽然，遠遠的傳來了一道聲音：

  「想不到能遇上如此罕見的情況。」

  柳平回首望去，只見風沙中，一道嬌小的身形出現。

  那身影輕輕縱身幾次，便來到了三人面前。

  卻是一名小女孩。

  她穿著一襲華麗長裙，長髮披肩，身上戴著許多閃閃亮亮的飾品。

  女孩睜著一雙深紅色眼瞳，目光妖異而靈動，宛如兩顆晶瑩剔透的寶石，頗有興致的望著地上的狼妖屍體。

  「閣下是何人？」柳平拱手問道。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這明明只是一頭普通的毒牙妖狼，為何身上的毒產生了跨越式的變化？」小女孩問。

  「我有一粒毒丹，極其昂貴難尋，它吃下去之後中毒而死。」柳平道。

  「原來如此，你這獵物能不能給我？反正你是用不上這獵物的。」小女孩仰著頭問他。

  「儘管拿去——但為什麼我用不上？」柳平道。

  小女孩見他捨得讓出獵物，便露出淺淺的笑容，輕聲道：「聰明人，你想知道一些事？」

  柳平點點頭。

  小女孩走上來——

  她身上忽然閃出一道殘影扎在那狼妖屍體上。

  狼妖屍體頓時消失不見。

  「味道不錯……果然還是這種劇毒的靈肉，才能喚起味蕾的狂歡……」

  她低低的歡呼著。

  柳平默默退了幾步，將靈扇握在手中。

  剛才是怎麼一回事？

  自己壓根沒看清！

  ——那樣的速度，已經超越了自己的反應上限。

  「……應該不是人族。」

  柳平心中暗想道。

  憑著多年與妖魔打交道的經驗，他默默作出了判斷。

  小女孩取出一方純白手帕輕輕擦拭嘴角，然後才說道：「獵物我很滿意，為了表達謝意——對了，你不是正在為自己的同伴而擔憂嗎？」

  她走向洪濤和趙嬋衣。

  兩人依然呆呆的立在原地，一句話也不說，好似中邪了一般。

  「他們怎麼了？」柳平忍不住問。

  小女孩道：「有人在他們的靈魂中設了一些限制，不允許他們奪取別人的靈魂和身軀，所以當他們看到你跟那些傢伙爭奪靈魂，立刻就陷入混亂，不能作出反應。」

  「換句話說，他們只是被控制著，在一場又一場的世界推演之中，扮演著屬於他們的角色。」

  「——就像是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