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打算怎麼謝我
2024-06-12 17:59:03
作者: 夭夭漣漪
陸逾白眼看那鞭繩掄到了自己眼前,一張顛倒眾生的臉上卻仍舊保持著原本的笑意。
然而少頃之後,那車夫飛起後哐當落下的身體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了眾人,他不好惹。
將車夫扔飛了的陸逾白丟掉了手中的鞭子,還戲謔地以手指颳了刮鼻翼,悠閒地踱步到車夫面前,道:「你倒是說說,這是誰的東西?」
車夫一擊不中,心知自己不是面前人的對手,但又不甘心示弱,只得狐假虎威繼續發狠道:「這一車,可是往宮裡送的荔枝,是寶珠公主指定要吃的汝南荔枝!咱家可是八皇子的人!你今日打翻了公主的荔枝,還打了八皇子的人,咱家保證你見不到明早的日頭了!」
沈若初瞳孔一縮,沒想到這一趟偶遇,竟然撞上了宮裡的人。
八皇子,那不正是前世溫念璃所嫁之人嗎?看他手下人這行事作風,這八皇子果然不是什麼善類!
那車夫的話一出口,周圍人看向陸逾白的目光便多出了幾分同情。
也對,就這車夫這個身份放在尋常一拋出來怕是要嚇到一圈的人。
得罪了宮裡的貴人,可不就是不想要命了嘛!
這車夫往日就是仗著這身份橫行無忌,然而他今日卻是踢到了鐵板上。
陸逾白嗤笑了一聲,走到車夫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中充滿了輕視。
「原來是位『公公』啊!」
他有意將「公公」兩個字咬得特別重且清晰,周圍的人聽得分明,當下鬨笑了起來。
這些人早就看這個橫衝直撞的車夫不順眼了,原本聽說他是宮裡的人還有幾分忌憚,此刻知道這只是個狐假虎威的內侍公公,自然是立刻多出幾分鄙夷來。
「原來是個閹人啊,這麼大陣仗還以為是個侍衛大人呢!」
「還真是個沒根兒的東西,行事才能這麼狂妄,呸!」
那內侍車夫聽到了周圍人對他的議論,一雙略顯陰柔的眯縫眼恨不得在陸逾白身上瞪出個血窟窿來。
「你有種的報上名來!若是你能活過明日,咱家的頭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原本這無根無後便是內侍的一樁隱痛,但因在宮中內侍們同病相憐,宮外的人又大多忌憚這些內侍背後的主子而不敢出言相譏,故而這種戳心窩子的話聽到的並不多。
可如今大庭廣眾之下遭此羞辱,這內侍只想要立時將眼前的人生吞活剝了才解恨。
陸逾白卻不理他,只轉頭看向了那車中傾撒出來的荔枝,過了一陣子方才回頭道:「可惜了——你與其在這裡質問我的名號,倒不如想想怎麼保住你這顆腦袋吧。不過送給我當球踢我可不要,我怕——髒了腳。」
說著他還戲謔地朝他腳下看了兩眼,似乎真擔心自己的「貴足」被玷污了一樣。
那內侍再次受到羞辱,卻沒有再跳起來。
顯然此刻他從陸逾白的衣著氣度和直至此刻仍舊毫無慌亂之意的神色中看了出來,陸逾白不是一般人。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再問出這話時,他很顯然有些底氣不足了。
陸逾白走到車前,蹲身撿起一顆荔枝放在口中,發出一聲讚嘆聲來。
見內侍的表情越來越慌亂,他終於走回來,看著內侍道:「如今我朝雖是太平盛世,但由於各地發展良莠不齊,至今仍有一些窮苦百姓生活艱難。當今聖上崇尚節流,宮中節儉成風,就連皇后娘娘年節裁製衣物都要在規制上減少兩套以示與民同苦。可這位公公剛才卻說,你不遠千里從汝南趕回來用冰敷著運送的這些荔枝,甚至不惜於京城內狂奔傷人,這般奢靡之舉只是為了滿足寶珠公主一時的口腹之慾而已?」
內侍愕然,呆呆看著陸逾白,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似乎是闖了什麼了不得的禍事。
耗費大量的人力財力只為了給公主運送一車荔枝,此等奢靡之舉若是傳揚出去,損害的可是皇室的顏面。
再往嚴重點說,甚至有可能會令百姓認為當今帝後的節儉之舉只是做個樣子而已,動搖了皇權威信。
而這一切,只因為他今日在大街上的一句狂言!
想到這裡,方才還不可一世的內侍已然開始兩股戰戰幾欲跌倒了。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陸逾白眼角微微揚起,菲薄的唇角勾起一個上翹的弧度,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儘管他的臉看起來在笑,可內侍卻從他看似玩味的目光中感覺到一股凌厲光芒,這光芒竟使得他頃刻間不敢再直視下去。
這樣的氣場,便是在自家主子身上也未曾感受到過。
內侍再也顧不得糾纏,使足了吃奶的力氣和受了傷的馬匹一起將已然毀損的車子扶正,狼狽地爬上去匆匆離開了。
陸逾白看著馬車遠去,這才轉身朝周邊議論不止的圍觀者朗聲道:「在下聽聞不日宮中將辦宮宴用以嘉獎於社稷有功的肱股之臣,想來這些荔枝是為宮宴準備的。寶珠公主之名在下曾有所耳聞,她並非是張揚奢侈之人,這公公虛張聲勢的話大家不必在意,想來也只是為了恐嚇在下而已。」
圍觀者半信半疑,很快又被陸逾白下一句話吸引住了。
「既是宴請,君民同樂想必亦是聖上所願,這汝南荔枝天下聞名,今日在場者盡可每人摘取一些回去品嘗。」
荔枝這樣的東西,尋常百姓家別說吃,就連見都沒有見過,今日卻有幸能夠品嘗,還是本要運往宮中的荔枝,在場的人自然很快都擁了上去,每人從那凍得還冰涼的枝葉上拽取了幾顆果子下來。
沈若初看著陸逾白做完這些,心中對他的印象再次有所改觀。
陸逾白此舉,無疑是在為皇家挽回顏面。
然而他為寶珠公主申辯的那一句卻是實在敷衍,看得出來他也並非是真心想要為她洗脫的。
「今日多謝禹世子了。」
沈若初走上前去,垂眸答謝。
此時周圍的人都在摘取荔枝,並無人注意到他們。
陸逾白像是直到此時才意識到沈若初還在一樣,挑了挑眉,道:「沈姑娘還沒走。」
沈若初一愣,自己戴著面紗,還是被他認了出來?
但她並未將這份詫異表現出來。
「救命之恩尚未答謝怎能就此離去?」
「既然沈姑娘也說了是救命之恩,那自不會是一句簡單的道謝就算了吧?」陸逾白唇邊的笑意變得有些曖昧。
沈若初語塞。
這人,臉皮似乎有些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