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2024-06-12 18:04:36
作者: 小貞德
陳霖看看蕭元壽,又看了看背後的那些手下們,隨後說道:「你們先回去吧!」
「是!」手下們應聲之後,紛紛翻身上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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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元壽則看向劉凌道:「你問吧,這事還是你在行!」
劉凌聞言微微點頭,隨後便對陳霖問道:「大同府的士兵,每個月能領多少餉銀?」
「啊!」陳霖愣了一下,他原以為劉凌會詢問茶馬走私案的事情,卻沒想到竟是問軍餉的事。
猶豫片刻,他說道:「本地兵是一個月一兩銀子,客軍是二兩。」
這算是大周的普遍價格了,沒什麼好說的。
劉凌抬了抬手,示意陳霖上馬,隨後他一邊策馬向前,一邊接著問道:「可有拖欠?」
陳霖看了看周圍,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張磊見狀沉聲道:「這位劉大人是朝廷派來的晉州巡撫,領兵部右侍郎的銜。」
「他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便是,若有隱瞞,小心自己的腦袋!」
此話一出,嚇得陳霖一個哆嗦。
他在大同雖說也算是久經戰場的老兵了,但面對朝廷的高官,以及大周太子的氣場,還是不由得矮了半截。
張磊扮了白臉,劉凌自然是要唱紅臉的,他說道:「沒那麼嚴重,就是嘮嘮家常。」
「有什麼說什麼便是,我是兵部侍郎,此次來大同除了查案,也有巡視的意思。」
「看看你們這缺些什麼,兵部好往這邊填補。」
「這兩年國庫寬鬆了一些,自然是要優先照顧一下你們這些衛國戍邊的兄弟們!」
聽到這話,陳霖的眼眶瞬間濕潤。
這些年來,他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幾經廝殺,從鬼門關轉了好幾圈,最終也才撈到個百戶的官職。
而他更多的戰友,則早已死在蒙古的鐵騎之下。
若在內地,百戶也算得上是個不小的官了,但在大同這種高級軍官雲集的地方,百戶和小兵也沒什麼區別。
而且是上面要逢迎領導,下面要照顧軍卒,算是受夾板氣的那種。
他原以為,劉凌這個兵部侍郎前來查案,必定會對他多番呵斥,嚴厲苛責。
但沒想到,他竟是這種溫和的態度。
「想不到……想不到朝廷還記得我們這些老兵!」陳霖有些哽咽。
劉凌忙安撫道:「自然記得,如果沒有你們,蒙古鐵騎早已長驅直入,兵臨京師城下了!」
「朝廷又怎麼會忘了你們呢!」
「之前國家連年天災,軍餉、軍資拖欠不少,這兩年國庫寬鬆了,自然要想辦法補回來!」
「說說吧,平日裡軍餉是否有拖欠,軍服是否暖和、兵器是否鋒利,軍糧夠不夠吃,這些都能說。」
「是!」陳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如您所說,前些年朝廷拖欠了不少軍餉,不過,從去年春天便開始足額發放了,去年入冬之前,還給我們補了一部分軍餉,兄弟們的日子寬鬆了不少。」
「至於軍糧軍服都是工部供應的只能說是湊合,但兵器實在不好用。」
「很多兄弟們都是自己花錢去找鐵匠打造兵器。」
「這東西可馬虎不得,若是崩了口子,腦袋就沒了!」
聽到這話,蕭元壽忍不住罵道:「胡堯元那孫子,在工部貪了這麼多年,早就應該剁了他!」
罵完胡堯元,蕭元壽又對陳霖說道:「你放心,之前的工部尚書已經被咔嚓了,其他一些貪污腐化的工部官員們,也正在調查,今年新的兵器軍服之類的發下來,肯定是大不一樣!」
上次朝堂掐架之後,胡堯元便被免去了官職,之後錦衣衛便入住了工部,開始一點點調查。
不得不說,工部那些人的帳目做的相當精細,錦衣衛的人查了一圈竟什麼也沒查出來。
若是一般人,估計也就混過去了。
只可惜,他們面對的是錦衣衛。
眼見合法手段搞不定這幫孫子,錦衣衛們自然也不再客氣,自胡堯元以下,有一個算一個,全部嚴刑逼供。
不知是不是有什麼惡趣味,錦衣衛指揮使陸文明還特意找了個大的牢房,將這些工部官員們全都請了進去,三十多種慘無人道的刑罰,一人一套,看誰先忍不住招供,便讓誰先解脫。
這些工部的官老爺們,平日裡養尊處優的,擦破點皮都恨不得請御醫來看看。
用錦衣衛的刑罰來招呼他們,根本就是大炮轟蚊子。
沒幾下,這些人便全部招供,整個工部進去了的大半官員,當然剩下的屁股也不乾淨,但工部好歹也是朝廷六部之一,十分重要,總得有人幹活。
所以蕭帝便讓那些人戴罪立功,繼續為朝廷發光發熱,等繼任者安排好之後,再將他們一個個給收拾了。
如今工部已經煥然一新,新式的大炮、火槍、手雷以及各類兵器都在趕製之中。
聽到蕭元壽的承諾,陳霖自是無比激動,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道:「謝太子殿下,謝太子殿下!」
之後,劉凌便開始旁敲側擊的話起了家常,什麼你家有幾口人啊!生了幾個兒子啊!家中老母怎麼樣……
一番推心置腹下來,陳霖的心神也放鬆了下來。
眼見火候差不多了,劉凌便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對了,王崇王大人這些年來,對你們可好?」
陳霖並未多想,他沉聲說道:「我當兵這些年來,王總督是我見過最好的文官!」
「他作為總督,經常和我們一起巡邊,別說我這個百戶,就連很多士兵的名字,他都能叫上來!」
「而且,他用兵也十分考究,若敵軍數量多,他便讓我們龜縮城內,等賊軍人少了,他再出奇兵,進行追擊圍殲!」
「這些年,跟著他打仗,我們大同府的兵卒傷亡少了許多。」
「他老人家不好大喜功,也拿我們這些當兵的當人看,我們對他自然是無比信服!」
聽到這話,劉凌忍不住感慨道:「嗯!王大人真乃儒將也,有他在大同必定固若金湯!」
蕭元壽亦對王崇十分肯定,他說道:「父皇曾說過,有王崇、孫高陽二人鎮守宣大薊遼四鎮,京城才能高枕無憂。」
「二人失其一,我大周便失去一個臂膀,若二人皆失,則我大周危矣。」
聽到二人誇讚王崇,陳霖臉上也滿是笑容,看那樣子,就像是自己得到了誇讚似的。
問完了王崇的事情,劉凌又低頭看向了陳霖胯下的馬匹,他接著問道:「對了,大同的戰馬都是從何處供應的,這個你知道嗎?」
陳霖聞言一愣,這時他才想起劉凌來大同並不是單純的巡邊,而是來調查茶馬走私案的。
他趕忙收斂了心神說道:「回大人,屬下的這些戰馬有一部分是兵部送來的,還有一部分是本地農戶圈養繁衍的。」
這點和兵部的帳本上並無差別,劉凌湊上前摸了摸那戰馬,隨後問道:「和蒙古的戰馬相比,你們手中的戰馬,怎麼樣?」
陳霖也摸了摸胯下的戰馬,隨後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不行,蒙古馬從生下來便在草原上馳騁,腳力極佳,且多和野馬配種,繁衍出來的後代亦是野性十足,十分適合征戰。」
「我們的馬,一直生活在馬廄之中,不管是速度還是耐力,都不如蒙古的戰馬。」
「而且,他們多是近親繁衍,馬匹的質量,自然是一代不如一代。」
這就是地理條件決定的了。
大周多平原,適合種糧食,並沒有太多專門供戰馬跑的草場。
馬這種東西,如果整天待在馬廄之中得不到鍛鍊,自然是比不過整天在草原上馳騁的戰馬的。
這也是為什麼農耕民族打不過遊牧民族的原因之一。
劉凌拍了拍那戰馬的頭顱,隨後道:「好了,不耽誤你了,我們繼續轉轉,你忙去吧!」
「是大人!」陳霖聞言便向蕭元壽等人施禮告辭。
等他遠去之後,蕭元壽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道:「劉凌,我們這次來不是調查茶馬走私案的嗎?你問他這些問題幹什麼?」
劉凌歪頭看向他反問道:「那你覺得,你直接問他茶馬走私案的事情,他會說嘛?」
「呃!這個……」蕭元壽啞然。
隨後,劉凌給蕭元壽使了個眼色,讓他跟自己來。
後者會意的跟了上去,當和張磊等人拉開距離之後,劉凌才說道:「從剛才這百戶的話中,你聽出了什麼?」
蕭元壽眨巴眨巴眼睛說道:「那個王崇還算是個好官!」
「不錯,我問的便是這個。」劉凌說道:「既然是個好官,一般便不會做那些出格的事情。」
「就算偶爾做上一些,只要不過分,你也要容忍。」
「就像你說的,朝廷有他鎮守在宣大,京師能省去很大的精力,所以哪怕他真的參與茶馬走私案,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能撕破臉皮。」
此話一出,蕭元壽頓時有些不解了,他質問道:「那大周律令載有明文,嚴禁和蒙古、女真、倭奴等私下交易。」
「按你說的,若王崇真的牽扯其中,還不能治他了?」
眼見這小子不開竅,劉凌便直接拿自己打起了比方,他說道:「殿下,大周律令也載有明文,各地子爵都尉,沒有聖上調令,嚴禁離開自己屬地,違令者以謀反論處!」
「如果按照大周律令行事,現在的我墳頭上草都有一丈多高了吧!」
「啊!這……」蕭元壽啞然,隨後他又忙道:「那不一樣,當時情況緊急,而且是我同意讓你去的!」
劉凌玩味一笑:「你同意?你是皇帝,還是說,就憑你偷出來的那枚金牌令箭?」
「至於情況緊急也不算是理由,情況緊急的時候多了去了,難道所有人都可以違反朝廷律令?」
蕭元壽再次無言以對,這次劉凌沒再提醒,而是讓他自己去頓悟。
教育完蕭元壽,劉凌撥馬來到了阿克墩身旁,他問道:「阿克墩,剛才那馬你看到了嗎?你覺得像是蒙古馬嗎?」
後者皺眉思索了片刻,隨後搖了搖頭道:「不是蒙古馬,是漢人的馬,蒙古馬要比這高大健壯許多。」
劉凌又看向傅有恆道:「傅將軍,你說呢!」
他是遼東鐵騎的將領,對戰馬也頗有研究。
傅有恆思慮片刻,同樣搖了搖頭道:「我看著也不像是蒙古戰馬!」
得到這個結論,劉凌托起下巴沉思起來。
這時,廖三斤策馬湊了過來:「劉大人,雖說這不是蒙古馬,但也不能完全洗脫嫌疑,有誰銷贓會銷到自己家呢?」
劉凌微微搖頭說道:「未必,如果他們真在大同進行茶馬走私,就算不在這銷贓,一些軍官也會挑選些好的馬匹留下來。」
「你說對不對,傅將軍?」
傅有恆聞言咧嘴笑了出來:「呵呵,這倒是真的,當將軍的都想要匹好馬,看著好馬從自己手下溜走,比看著光屁股的娘們從自己手下溜走還難受!」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大笑了起來。
劉凌聞言也接著說道:「這個陳霖雖不是什麼高級軍官,但大小也是個百戶。」
「他未必能直接拿到蒙古馬,但找一匹蒙古馬配種下來的馬駒還是可以的。」
「不過,看他胯下的馬,似乎沒有半點蒙古馬的血統。」
眾人聞言連連點頭。
但很快,張磊便又發現了漏洞,他說道:「會不會是朝廷下了聖旨之後,他們便將那些好馬全都藏了起來?」
劉凌微微點頭說道:「這個我也不能確定,再說了,就算他們有些蒙古的戰馬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裡畢竟是前線,他們也經常和蒙古騎兵打仗。」
「打了勝仗之後,他們有所繳獲也十分正常,所以還得再看看,最好能遇到些蒙古人,讓王崇和他們幹上一仗。」
「只要一打仗,什麼都能看出來了!」
就在這時,前方的蕭元壽突然大聲呼喊道:「我想明白了!」
劉凌聞言趕忙策馬上前:「殿下想明白什麼了?」
蕭元壽直勾勾的盯著劉凌道:「按著大周律令,你擅自出兵確實該殺,但你又立下了功勞,最終功過相抵,所以父皇才沒殺你!」
「啊!」劉凌先是一驚,隨後他便開始拍打自己的腦門。
這小子,咋一點也不開竅呢!
抬頭看看蕭元壽,只見這傢伙還是一臉得意的樣子,劉凌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再繼續說下去。
以蕭元壽的性格,能領悟到這一點,已經是相當不錯了,再往下說,便有些厚黑學了。
雖說這種學問算是帝王心術的一種,但從內心而言,劉凌還是不希望蕭元壽未來走上這條路。
「怎麼我說的不對?」見劉凌臉色不對,蕭元壽便有些懷疑的說道。
劉凌一番斟酌之後,說道:「也不是不對,但也不全對,我只能說,唔……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蕭元壽一怔,隨後他便笑罵道:「去你的,什麼意會言傳的,我不稀罕。」
「他王崇是有功勞,但也不能仗著功勞便胡作非為!」
眼見他話頭有些不對,劉凌又趕忙說道:「殿下,現在可還不確定王大人是否牽扯此案呢!」
「呃!對對對!還是先調查吧!」蕭元壽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