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三百二十四章 殺降不祥

  王直聞言陷入了沉思。

  

  從道理上來說，周松青說的全對，但不管怎麼說，投降對他們而言，就是將性命交到別人手上。

  這對王直來說，是幾乎無法接受的。

  所以，此時的他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之中。

  良久之後，王直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抬起頭來說道：「投降便投降，我在京城還有很多人脈，只要能保住性命，未必不能東山再起！」

  說罷，王直看向蔣鶯道：「妹子，今日多謝你搭救了，我知道你爹和朝廷有夙願，你若不願歸降朝廷，便給我們一條小船，回去找魯斌吧！」

  「你手下有人，他不會慢待你的！」

  蔣鶯看看周松青，又看了看王直，略微猶豫之後，她咬牙道：「那種不忠不義之人，我自不會找他。」

  「既然你們想要投降，那我也同去吧，若朝廷有納降的意思，便一同投降，若他們沒有，我們也好有個照應！」

  聽到這話，王直心中大為感動，他眼含熱淚道：「妹子，今後你就是我的親妹子！」

  「走！咱們靠岸！」

  蔣鶯聞言點了點頭，隨後對一旁的廖三斤說道：「叔，勞煩你帶些船回月牙島一趟，島上還有不少婦孺需要接來！」

  廖三斤點頭道：「好，我去接人，你們小心點，若那狗官不想納降，我拼了性命也會把你們救出來！」

  說罷，廖三斤轉身離去。

  而蔣鶯等人，則帶著幾條大船一路向著蓬萊港口駛去。

  此時，港口之內滿是裝貨卸貨的船隻，突如其來的幾條大船，立刻吸引了林全的注意力。

  他一邊召集手下準備迎戰，一邊派人去城中通知劉凌。

  昨夜黑山島上打了大半夜的仗，劉凌便在那看了大半夜的熱鬧，凌晨的時候才睡下。

  就在他摟著錢佳寧和吳招娣的身子睡得正香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呼喊聲。

  「大人！不好了，海盜們來進攻港口了！」

  兩聲呼喊，立刻將劉凌從睡夢中驚醒，來不及回神，他便趕忙套上一幅跑了出去。

  「怎麼回事？」

  小兵忙說道：「剛才有幾條海盜的戰船朝咱們港口來了，林都尉正帶人攔截！」

  聞言，劉凌徹底懵了，他喃喃道：「難不成，這些海盜們狗急跳牆了？」

  愣了一下神，他趕忙說道：「快去通知於將軍，讓他火速趕到港口增援！」

  自從蕭廣萱帶著援軍到來之後，劉凌就從未想過那些海盜會偷襲自己的港口。

  所以他幾乎是沒有防備的，若真讓對方得逞，自己倒是沒啥事，但那些海商們可就完蛋了。

  那些人可是名副其實的搖錢樹，若全都死了，自己這市舶司也別幹了。

  所以，劉凌便火上房般的向著港口狂奔而去。

  然而，他還沒跑出多遠，又有一名士兵急匆匆趕了過來：「大人！大人，沒事了，沒事了！那些海盜們是來歸降的！」

  「啊！歸降？」劉凌更懵了，他忙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來歸降的？」

  那士兵指了指港口的方向道：「他們說是來歸降的，聽說賊酋王直也來了！」

  「啊？」此時的劉凌只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平日裡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今天竟都成了真事。

  他掐了掐自己的臉蛋，痛感強烈。

  「嘶！不是做夢。」

  「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說，頭前帶路！」

  說罷，劉凌屁顛屁顛的來到了港口處。

  等他到達港口的時候，王直、蔣鶯、周松青三人已然下船，一同下船的還有百十名海盜。

  林全倒是沒對他們怎麼樣，只是帶兵將其團團圍住。

  「怎麼回事？」劉凌詢問。

  林全見他到來，忙上前道：「這些人自稱是要歸降朝廷，那個帶頭的還說他就是王直！」

  劉凌順著林全手指的方向看去，第一眼便看到了蓬頭垢面頗為狼狽的王直王大老闆。

  同時，王直也看到了劉凌。

  「劉大人，許久不見！」王直拱手施禮，姿態不卑不亢。

  劉凌也露出了笑意，他勾嘴道：「王老闆，今天你又打的什麼主意啊！」

  王直回頭看了眼黑山島的方向，隨後道：「如你所見，我感應朝廷天威，特帶屬下前來歸降！」

  「還望，劉大人能給我，還有我的這些手下們一條活路。」

  劉凌抬眼看了看他背後那一百多人，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癥結。

  定是昨夜王直的手下鬧事造反，他本人被逼無奈才帶著這些人前來投降。

  不然，以王直的性情不到最後一刻，定不會如此。

  想到這，劉凌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他沉聲道：「既是前來歸降，那我等自然應當以禮相待。」

  「來人啊！準備酒宴，為王老闆接風洗塵！」

  吩咐完手下之後，劉凌又看向王直道：「王老闆，歸降就要有個歸降的樣子，讓你的手下都將兵刃放下吧，我劉凌保證，不傷他們一根汗毛。」

  見劉凌態度不錯，王直也放下了戒心，他對著背後說道：「都將兵器放下吧！」

  然而，那些海盜們卻毫無反應，他們只是直勾勾的看著蔣鶯。

  雖說對劉凌仍不太信任，但此時已經落到了人家手裡，他們就算拿著兵器也絕不是劉凌的對手。

  於是，蔣鶯也只得對手下說道：「放下兵器吧！」

  此話一出，那些海盜們才齊刷刷的將兵器放下。

  就在這些海盜們放下兵器的瞬間，劉凌突然大喝道：「來人啊！將這些人全都綁了，一個也不要放過！」

  一聲令下，林全麾下的士兵們隨即拿著兵刃上前。

  蔣鶯聞言瞪眼看向劉凌罵道：「狗官，你不講信用！說好不傷我們的！」

  這時，劉凌也才注意到這個皮膚泛黃，長相漂亮的姑娘，他笑眯眯的說道：「哼，誰知道你們是真投降還是假投降？若是誠心歸降，我自然會以禮相待，若是假投降，那對不起，全部斬首！」

  「給我綁！如有反抗者，就地格殺！」

  一眾軍屯兵組成戰陣步步向前，蔣鶯雖有心反抗，但她也知道，此時若和對方打起來，無異於以卵擊石。

  同時，作為這次投降的總策劃人，周松青也適時開口道：「不要亂動，讓他們綁好了，我相信劉大人不是那種鼠目寸光之輩。」

  聽到他的話，蔣鶯氣便不打一處來，她咬牙道：「我看你才是鼠目寸光之輩，告訴你不能投降，非要來投，現在好了，全都成了階下囚了！」

  眼見二人又要爭吵，王直在此刻拿出了自己東家的氣勢，他上前一步道：「不要吵了，我是東家，有什麼事我擔著！」

  「來先綁我吧！」

  說罷，王直舉起雙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

  然而，一旁的劉凌卻並不隨他意，劉凌說道：「他們三個不用綁，等會帶回衙門我親自審問，剩下的綁起來安插到軍營之中好好看著，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們亂動。」

  「是！」林全答應一聲，隨後便讓人將王直三個單獨押了出來，剩下的人全都安排著送到了軍營之中。

  回到縣衙，劉凌便將三人分開，開始各自單獨審問。

  第一個受審的自然就是王直。

  對於他劉凌是十分感興趣，這傢伙的經商能力暫且不說，單憑他能拿出大量錢財安撫百姓，打通朝廷關係這一點，便已經超越了絕大多數的商人。

  劉凌看著曾經在臨淄城下意氣風發和自己討價還價的王直，嘴上露出了笑容。

  「來人啊！給王老闆看茶！」

  很快茶水便被端了過來。

  雖為階下囚，但王直卻並不侷促，他坐在椅子上淡定的飲了一口茶水，隨後稱讚道：「好茶！」

  劉凌提了提袍服同樣落坐道：「確實是好茶，沈秀送我的，之前他也送了你不少吧！」

  王直搖頭笑了笑道：「確實送了不少，不過我都送到京城那些達官貴人手中了！」

  「那些人啊！口味刁鑽的很，一般的貨色根本看不上，想不到在你這倒是嘗鮮了！」

  劉凌雙手抱胸，臉上止不住地樂：「說說吧王大老闆，到底怎麼回事。」

  「你這土皇帝做的好好的，怎麼想到投奔我來了？」

  「雖說我有招降你們的意思，但招降信還沒送到，你總不能說是和我心有靈犀吧！」

  淪落到這種地步，王直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將昨夜的事情對劉凌說了一遍。

  這正好也印證了劉凌的想法，聽完王直所講之後，劉凌問道：「那今後王大老闆想怎麼樣？」

  王直挑眉看向劉凌，說道：「這不全聽劉大人發落了？」

  劉凌連連擺手，他說道：「我意圖招降你們的文書都還沒來得及往京城遞，你現在投降，我能做的也只能將你送去京城交由陛下發落。」

  「你這種天字第一號大人物，到京城之後能不能活命，我可就做不了主了！」

  劉凌說的是實話，為了對付王直，他確實做了很多準備，甚至包括了招降。

  按著劉凌的意思，是打算用個伯爵換取王直歸降的，畢竟王直手下有著幾萬人馬，還有大量現銀。

  別的不說，單是幾百萬兩白銀就值這個價錢。

  只可惜，這報告還沒打給蕭帝，王直便自己跑過來了。

  如此一來，不僅伯爵沒有，他還極有可能要依律處罰，能不能活命還是兩說呢。

  這事對王直來說自然是倒霉透頂，但對劉凌而言，確是天上掉餡餅。

  不僅省了很大的麻煩，還不用違心招降他了。

  因為他也知道，這王直雖說明面上沒幹什麼壞事，但暗地裡卻也害了不少人。

  不然一個老好人，怎麼不可能坐穩海盜頭子的位置？

  王直在聽到劉凌的話後，暗中鬆了口氣，對他來說，若能去京城受審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以他在京城的人脈，別說保命，撈個保外就醫都沒問題。

  若那些人不想幫忙，那他便將肚子裡的東西全都抖摟出去，到時候半個大周官場怕是都要清掃一遍。

  當然，這事他是不能讓劉凌知道的，於是便故作哀傷的說道：「劉大人，你我雖見面不多，但我也視你為知交。」

  「如今我落難前來投奔，難道你就這般對待？」

  「若如此，那今後誰又會向你投降呢？」

  這就涉及聲望問題了。

  古代雖然沒有日內瓦公約，但只要不是刨祖墳的死仇，一般來說一方投降了，另一方也就不再趕盡殺絕。

  畢竟都是出來混的，若殺降的名聲流露出去，今後誰還向你投降？

  除此之外，還有一句十分玄學的話為，殺降不祥。

  古代名將如白起、霍去病、常遇春等都殺過降卒，而他們的結局也都不太好。

  王直拿這個說事也是在試探，看看自己有沒有別的路走。

  對面的劉凌抿了口茶水，臉上也泛起了一絲難色，他皺眉道：「如此說來，我怕是還要保你一命了？」

  王直不語，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劉凌。

  後者又是一番沉思後，淡然開口道：「保你一命也無不可，你得想辦法立下些功勞。」

  「我總不能因為你帶著幾百人來投降，就上書幫你請功吧，更何況那些人也未必全都聽你的。」

  「你說呢？王大老闆？」

  聽到這話，王直頓時來了精神，他雙目圓整道：「立功自然沒問題，你給我兵馬，我幫你將蓬萊列島全都奪回來，這總算是大功一件了吧！」

  劉凌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湊上前反問道：「你怎麼奪？島上的人還聽你的話？」

  王直冷笑著搖了搖頭道：「島上剩下的人都是魯斌的心腹，他們不會聽我的，不過我對那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哪裡適合登陸，哪裡適合偷襲，我一清二楚。」

  「多的不要，給我兩萬兵馬，我立刻能將魯斌拿下！」

  聽到這話，劉凌只翻白眼：老子手裡也就兩萬人，還要分別守護周邊各個縣府，你小子嘴巴一張就全都要走？做夢去吧！

  不過劉凌也沒有立刻拒絕，而是撓撓頭道：「兩萬兵馬有些多，而且我手中沒有那麼多的戰船，此事還是容後再議吧！」

  「不過既然王老闆有此意，那我便又藉口留王老闆在此地居住一段時間了！」

  「至少短期內王老闆不用擔心腦袋搬家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