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雨來（三）

  他的猶豫被宦宏看了個真切，嘆了口氣，「你父親……想要的事，若是你希望他能穩妥些，就不要猶豫，將他們都帶回去，現在萬順帝哪怕是一點點的懷疑，對墨家對鎮北軍都是極為不利的。」

  宦宏這話可謂是捏住了墨子弈的命門，要不是怕父親，怕鎮北軍遭無妄之災，他何嘗不想回家……

  再次抬頭之時，他看見了每一個人的眼神，沒有一人是後悔的，眼神堅定。

  「好，那咱們就一起回家，諸位放心，就算是舍了我的命，也會盡力護住諸位。」

  自從從北疆出來，這是墨子弈第一次行軍禮，也是這些侍衛們第一次行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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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牽來馬車，這馬車是之前去上東寺時，無欲帶過來的，車子不是很大，但是並排放下兩張擔架的地方還是有的。

  眼看著母親和嬤嬤被抬進馬車，墨子弈顫顫巍巍的接過侍衛遞過來的孝帶，系在頭上。

  這東西都是無欲吩咐準備的，夫人走了，可是該有的體面一定要有，雖然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喪服，但是幾根孝帶倒是有的，只是這一看就是臨時準備的，是從不同的地方買回來的，顏色上有些許的差別。

  每個人肅穆而莊重的跟在馬車後邊，便是馬兒的嚼繩旁也被栓上了白布條，在風中緩緩飄動。

  雨不知道何時停了，縷縷陽光，透過雲層直射大地。

  墨子弈帶著人走的倒是瀟灑，此時京中已經漸漸有了慌亂的趨勢。

  無數的人去墨家府前打探消息，可是墨府大門緊閉，根本就沒有人能看見裡邊的情況，可是那門口凌亂的馬蹄印，還有地上那被雨水暈染開的血跡，卻是看得眾人心頭一緊。

  趙羨一夜未睡，就這麼看著窗外，孟冬在後邊靜立，他知道殿下眼下是在擔心世子，世子帶著人不顧禁足令衝出城門去，昨日聽了這消息，殿下就進了宮去，也不知道用這麼辦法勸住了暴怒的陛下，然後回來之後就一言不發。

  趙羨眼中滿是擔憂，他昨日才從墨府回來，甚至還沒有進府就收到了消息，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出城了，同時城防營和麒麟衛的人紛紛進宮，他就知道要出事了。

  不等他細想，就進了宮，果然那兩人在陛下面前要問罪於他，說他不顧禁足令，私自出府，還帶兵在京中策馬疾行，全然不顧律法，必要嚴懲。

  當時陛下就急了，想要將人捉回來，可是他知道與其說是急了，到不如說是害怕，害怕他走了就不會了，那萬順帝就真的沒有可以控制墨家的方法了。

  這幾年在萬順帝的有意縱容下，墨家的勢力早就不是當年那般了，此時就是對上安南軍，誰輸誰贏也不好說。

  好早當時旁邊有左相在旁周璇，幾次勸住了陛下，再加之他說的話，才讓萬順帝暫時穩住了心。

  可是若今日他要是還不回來的話，那他們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萬順帝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有人脫離他的控制，尤其這人還是極為恐怖的。

  天已經亮了……阿弈，你到底去哪了？

  帶著白帆的隊伍，走在路上前進的很是緩慢，縱使人人都其中馬，可是也不見策馬而行，而是緩緩前行，中間的馬車被眾人好好護在中間。

  每個看見這場面的百姓都不由得多看了看幾眼。

  這陣仗，那必然是個貴人啊。

  白帆飄揚著，遠遠的搖指北方，似是有相思之人在不舍的招手。

  墨子弈獨自打馬走在最前面，手中的韁繩早就被他攥的不成樣子了。

  在隊伍的最後邊，是十數具屍體，被繩子拴住手腳，拖著前行，地上滿是尖銳的石頭，屍體早被劃的不成樣子，再加上連夜的小雨，百姓看上一眼就不由得開始嘔，便是昨夜的飯都要吐出來。

  作嘔之聲一聲接一聲的。

  守著城門的小兵，今日是格外的認真，一個個目視前方，身板挺直，一點都不敢偷懶，就是平日裡懶散慣了的小頭頭，此時都是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

  原因吧，只有一個，若是有百姓看見那城樓上的人時，就能明白為何今日是如此的場景了。

  高聳的城樓上，季同擰著眉頭，遙望著遠方，身旁跟著幾個低頭哈腰的小太監。

  看著望不到盡頭的遠處，季同一連嘆氣，卻始終沒有看見那人的身影。

  墨公子，你要是再不回來的話，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從宮中出來的時候，陳萬那是一再叮囑要把世子帶回去，看見人了，那是絕對不能耽擱。

  眼看這日頭都快到晌午了，可是世子怎麼就還沒有回來呢？

  季同不由得心中為他捏了把汗，陛下那情況他也是看的真切，雖然說回去肯定會被罰，可是這樣只會鬧的更大啊……

  季同站在原地那是一頓好等，等到腳都發麻了，才沒有辦法的動了動，只是這剛一轉身，就看見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伸手指了指後邊，眼神震驚起來。

  不止是他一人，其他的小太監也是如此，皆是大驚失色，「季公公，您快看！」

  尖細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恐。

  季同聽見這聲音的時候，就已經轉了頭，可是眼前這一幕，實在是讓他頭皮發麻。

  只見數百人的隊伍，靜默前行，坐在高頭大馬上，卻是走的很緩慢，一步一步的在視線中往這邊走來。

  這不是讓他最為震驚的，隊伍中最為顯眼的就是那被舉在隊伍前面的白帆，隨著微風飄蕩在空中，伴著周邊光禿禿的地面，一時間肅殺的意味頓時瀰漫起來。

  季同穩了穩心神，定睛看去，才注意到那前邊的人是極為的眼熟，待看清那人的臉時，季同本就蒼白的臉，更是唰的慘白了起來。

  驚慌失色的就往城樓下跑去。

  世子扶靈？！

  季同實在是不敢想像，能被世子扶靈的人到底是誰。

  左右也就只有定北侯和定北侯的夫人罷了。

  可是定北侯遠在北疆，這京中之人也就顯而易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