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博弈（一）

  「陛下。」

  墨明遠突然開口，拱手輕喚，懇求的看著萬順帝。

  「墨卿，別緊張，朕明白，這件事今日止於養心殿中，日後不會有人再提的。」

  

  萬順帝似是在安撫墨明遠。

  「但是！」

  墨子弈剛放下的心，因為萬順帝這個大喘氣，又重新提了起來。

  「子弈的功，還是要有的，不能就這麼算了。子弈啊，你想要什麼，朕都能滿足你。」

  萬順帝大手一揮，盡顯豪亨。

  「臣能為陛下分憂，已是榮幸，臣不敢再有奢求。」

  墨子弈當即放心了，只要不找事就行了，再趁機拍個馬屁就不虧了。

  「子弈，你別怕，朕是認真的，既然你不知道要什麼，那就先欠著，等以後想好了，再來找朕。」

  萬順帝不依不饒，執意要賞賜，最後拿了塊手中把玩的物件，給了墨子弈。

  「這個作為信物，日後想好了，拿著這物件，來找朕兌換。」

  「臣，謝陛下隆恩。」

  墨子弈雙手托舉那塊玉過頭。

  來趟皇宮，本以為他什麼都沒撈到，結果得了大便宜，這趟算是賺大了。

  墨子弈激動的眸子，任誰看來那都是高興的。

  「墨卿，朕記得，你以前下棋下的很好，和朕下一盤如何。」

  萬順帝走到一旁側桌那裡，無意的擺弄著棋子。

  「臣領旨。」

  墨明遠快步上前，站到萬順帝對面。

  「坐下，站著還怎麼下棋。」

  萬順帝沒好氣的呵斥，「陳萬，讓人帶著子弈出偏殿，歇息一下，朕要和墨卿好好下一局。」

  「對了，子弈還沒用午膳吧，習武之人都容易餓，在讓人準備點吃食。」

  「老奴遵旨。」，陳萬有些許的吃驚，他伺候萬順帝這麼久，從來沒見過萬順帝喚誰家大臣的字，還這般關心。

  這墨家當真是要一飛沖天了！

  「世子，和老奴出去吧。」

  「臣謝陛下。」，墨子弈最後再次拜下，這才倉促的隨陳萬出了養心殿。

  出殿的一瞬間，墨子弈感覺活著真好，這萬順帝身上的渾然天成的氣勢，太讓人窒息了。

  「季同，過來。」

  陳萬招招手，喚來徹底成為柱子的季同，一老一小低著頭，小聲點說著什麼。

  不一會，季同那沒有感情的眼睛，充滿了震驚，和陳萬剛才一模一樣。

  「世子，這邊請。」

  陳萬交代好了一切，就笑著沖墨子弈點點頭，又轉身回去，繼續伺候萬順帝。季同則被留下伺候他。

  「不知公公貴姓？」

  墨子弈對於季同這樣恭敬的態度，極度不習慣。

  「世子言重了，咱家就是閹人，可受不住您這貴字。」

  季同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是震驚，活活驚得半晌沒有說話，最後才反應過來，又是笑著說。

  「小奴季同。」

  墨子弈對於他的反應，有些措不及手。

  季同面色如常，就好像剛才那慌張的不是他。他自有記憶以來就長在宮裡，和所有小內侍一樣，干各種髒活苦活，從來沒有人把他當人看。

  後來御前的內侍缺人，他被挑走了，還被大太監陳萬收為徒，從前欺負他的人都開始巴結他，但本質上他也就還是個奴才。

  就連那些大臣都嫌他們髒，可剛才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終於做了人，哪怕只有那麼幾息。

  「世子請。」

  季同站在偏殿門口恭敬的伸手。

  墨子弈大步流星的走進殿中，就近坐了下來，拿出那塊御賜的手把件，若有所思的玩了起來。

  走神的墨子弈，完全沒有注意到，盯著手把件瞳孔放大的季同。

  …

  「墨卿，子弈這孩子，朕甚是喜歡。」

  萬順帝手持黑子，提子落下。

  「臣惶恐！」

  對面的墨明遠，探去拿棋子的手，在棋簍中頓了一下。

  「明遠啊，和朕就沒有必要這麼客氣了吧。」

  萬順帝落子神速，和磕磕絆絆的墨明遠，形成了鮮明對比。

  「當年你救朕有功，還...傷了身體，可偏偏要去那北疆戍邊，朕也是心疼你，就讓你的妻兒陪你，可如今你給詔周又養出了一位將才啊，就是那漠北的宦宏，成名之事也比子弈打了不少。」

  墨明遠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白子，點在了棋盤上。

  「如今子弈也大了，你也就這一個兒子，他將來是要給墨家傳宗接代的，如是在戰場上，出來什麼事，那朕就太對不起你們墨家了。」

  萬順帝停下來手中的棋子，滯於手中。

  「臣身為陛下的臣子，為陛下分憂，本就是本分，陛下之言臣惶恐。」

  墨明遠手中的棋子，刷的掉了下來，他迅速起身，跪在地上。

  「明遠，起來！」

  萬順帝無奈的嘆息。

  「朕好不容易見你一次，一定要這般疏遠嗎？」

  墨明遠低著頭站起身來。

  「朕想將子弈留在京中，你看可好？」

  黑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臣...領旨。」

  墨明遠上前兩步，仔細的看著棋局。

  「明遠，朕不是在下旨，朕是真希望子弈留下來，北疆畢竟遠離官場，還太過危險，你看雲中發生的事，那孩子不是死裡逃生？要是真出來差錯，怎麼辦？」

  萬順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讓他留在京中，也是給他以後留條路。這次他的功勞倒是夠了，可你不是也怕剛過易折。先讓他在京中謀個職位，積攢點經驗，以後朕好給他個一官半職的。」

  萬順帝揮揮手，示意墨明遠趕緊落子。

  「臣明白，那就讓他留下。」

  墨明遠將白子落在了邊角上，口中喃喃著，「北疆確實不適合他。」

  「那就說定了，朕回頭看看哪裡適合他，給他找點事干。」

  萬順帝繞有興趣的打量著，落在邊角的那枚白子，這麼走可就要輸了啊。

  「臣代犬子謝過陛下。」

  墨明遠站著身子，為了不俯視萬順帝，將身子躬的很低。

  「對了，讓顧氏也留下來，給子弈在京中看看適齡的姑娘，子弈也老大不小了。」

  萬順帝說的很輕巧，就像是順口一提。

  可墨明遠知道他沒有拒絕的餘地，就連持著的棋子，也啪的一聲，掉回了棋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