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不才名聲

  這條狹小的巷子人不多。

  兩個孩子蹲在牆角下玩抓石子，一看到貨郎臉上是血的回來，頓時驚恐萬分，哇的一聲就散開了去。

  一面跑一面大喊：「擔貨郎又被打啦，又被打啦——」

  很快的就讓大人給捂住嘴拖著進屋去了。

  盡頭處傳來「吱呀」開門的動靜，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扶著雙目失明的老婆婆出來。

  那失明的婆子雙手不住往前摸索，哭著問：「我的兒，你是不是回來了？」

  陸阿灼鼻子一酸，不忍再看下去，出了巷子回到賣冰桃子的攤販前，問周圍哪裡有出診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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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攤販認出了是剛才來買的顧客，笑著回道：「你往前河去，找到延壽坊，那裡有家醫館十分有名。」

  「是哪位名醫大夫坐堂，我也好去叫人。」

  「名醫我是不清楚，但兩位郎中宅心仁厚，深受坊間人家的喜愛，你去找他們，就不會讓人給亂開價。」

  陸阿灼謝過，又跑了一趟延壽坊，請了其中一位大夫去仙鯉巷給貨郎看傷口。

  郎中聽了地方後，詫異不已，「那貨郎是你什麼人？以前也不見有人來幫他說幾句好話。」

  陸阿灼不懂是什麼意思，老實說道：「不相識的人，路過了就隨手幫一把。」

  既然收了錢，郎中就吩咐兩個子弟提藥箱，一路走便說起了貨郎的家事來。

  「貨郎小時候讀書很好的。」

  這話讓陸阿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和他被夏三打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

  老郎中長吁短嘆，道是：「戊申那一年，彭貨郎也就二十歲出頭，過了縣試，正是要繼續考府試，可不想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那老父突生重病，老母眼睛也漸漸看不見。

  這孩子走投無路，竟然是去賣了自己的府試資格，代程家一個子弟考了一回試，得了一百兩銀子，他也就永遠不能再去考試了。」

  陸阿灼皺眉，原書有提過這樣的事，確切來說，程亘家裡的悲劇正是源於科舉的黑暗面，他父親、二叔、三叔均是逃不過這個詛咒。

  然而程亘家裡的情況更稍為複雜，他家長輩是個硬氣的，偏生就不交出府取資格，也不去幫宗族替考，愣是讓本家給整得元氣大傷。

  程亘當年會去參加縣試、府試，完全是有信心考取府試第一。府試第一名可直接送到府學讀書，本地又俗稱「進了學」，無需經過院試便是博士弟子員，又稱秀才。

  可嘆程亘還是低估了某些人的無恥面，那年府試第一的名額公開賣到了五百兩白銀，程亘成了第二名。

  陸阿灼收回思緒，還是不明白彭貨郎和夏三的糾葛。

  老郎中給她解了惑，「夏三當年也要買彭貨郎的府取資質，然而程家出的錢更多，彭貨郎推辭了夏三的生意，從此便得罪了夏三。」

  彭貨郎和程家的私下交易也是夏三給捅了出來，自此以後彭貨郎在本地的名聲就臭了，提到他莫不戲稱為「不才」。

  陸阿灼將老郎中送到仙鯉巷，只道自己不進去，就此告別，她還多給了一兩銀子，說是彭家藥劑的錢。

  「姑娘留步，」老郎中指了指她的花盆，提醒了句，「珠蘭根有毒，不可誤食。」

  「我會記住的，謝謝老郎中。」

  辭別後，陸阿灼便來到了陸屠戶攤前取回籃框，她給幾個孩子塞了幾顆糖果，屠戶娘子問她：「怎的如此晚回來，是在哪裡耽擱了？」

  於是就跟屠戶娘子聊起了彭貨郎的事。

  屠戶娘子似乎對這個彭貨郎有大意見，嗤笑了一聲，道他有如此下場也是活該。

  原以為是要說彭貨郎替人代考的事，哪裡能知，屠戶娘子轉口就提到了城區勾欄巷行首昭兒的事。

  「那位昭兒是夏三的老相好，可偏偏昭兒又與彭貨郎兩情相悅，夏三也是個缺德貨，專門搶了貨郎的胭脂水粉送昭兒，也不知是要噁心誰。」

  屠戶娘子冷哼了聲：「若是彭貨郎尋個良家娶親生子也不至於三十還光棍一個，看著忒不像話。

  以後你不要去管那家人的事，好事沒做成還惹得夏三一家子的報復，不值當。」

  陸阿灼笑笑。

  屠戶得空聽了她們一嘴話，待妻子說完，才插嘴說道：「你這便是婦人之仁了，彭貨郎如今養著兩位老人家，一個還不是親戚關係，有哪戶良家願意嫁與他，平白不是活遭罪嘛。」

  「這又是如何說？」

  屠戶娘子瞪了丈夫一眼，讓他少插嘴，這才給陸阿灼說了其中的干係。

  「彭家原先有戶鄰居姓王，王家和彭家關係挺好，王家只生有一姐兒，長得貌美，本來兩家是要說親事了，無奈王家生了變故，王姐兒同表哥私奔。

  王家的親戚族人便都想將自己兒子送到王家來當兒子，好等王父百年後繼承家產。吵吵鬧鬧之下，王父半年後就被氣死，房產也落到族人手中。

  彭貨郎見王母一夕之間白髮蒼蒼又居無定所，好心接了過來，讓她同老母陪伴，唉，就因為他這份善舉，仙鯉巷的人家才容納了他，否則早就趕了出去。」

  陸阿灼跟著嘆了一口氣，只說生活不易。

  聊完後，她便提上籃框去南城門外等牛車，恰好碰到童秀才和汪蓮這對小夫妻回汀東村。

  許久不見到汪蓮，兩人見面自然聊了不短時間，陸阿灼見汪蓮面色紅潤氣色不錯，便知道她日子過得有模有樣。

  汪蓮想邀請陸阿灼同坐牛車回去，「反正順路，你就不必和我們客氣了。」

  陸阿灼卻是搖頭，「我和大爺說好了，要坐他的牛車，擔心見我不在，讓他多等了時間。等有空我再去找你說話，日頭毒辣，你們還是別多待了。」

  說了一回話，兩人就此別開。

  待陸阿灼回到家裡就開始處理食材，正逢陸小花從桑田回來，指著她的臉頰，說道：「阿姐你的臉恐怕是曬傷了，這裡紅了一片。」

  「沒事，過段時間就復原了，你回來作什麼？」

  「給爺爺他們帶茶水。」

  陸阿灼指著院子裡桌上的陶鍋，裡面是她剛煮好的綠豆湯，讓陸小花給田裡的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