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情況
2024-06-12 12:25:03
作者: 悠悠鹿鳴食野苹
「賞!」
賢貴妃志得意滿的一聲吩咐,銅錢像雪片似的,落在舞台上。
接下來的節目,是由民間最著名的劇社表演南戲。
戲中演繹了某朝宮廷里的一個故事:
一個宮女誕下皇子,遭其他妃嬪排擠被逐出了宮。
宮裡當權的張昭儀為了給兒子掃清障礙,就跟心腹密謀,準備除掉那個皇子。
賓客們津津有味地聽戲,不時交流、評價著戲文。
賢貴妃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了。
她眼神閃爍,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明明是微涼的天氣,她額頭上卻還泛著亮亮的水色。
尤芷坐在她下首,看到她垂落的裙擺一直在微顫著,抖得厲害。
這讓尤芷產生一種不好的直覺。
南戲唱得漸入佳境,到了最引人入勝的情節:
張昭儀定下毒計,派心腹去將那對兒母子燒死,斬草除根:
「此事必須辦得機密,不能讓外人知道!你親自去,把我娘家外甥崔崗給我喚過來!」
頓時賓客愕然,互相對望著,交換意味複雜的眼神兒。
隨後,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到坐在壽堂上方的賢貴妃身上。
有些嗅覺靈敏者,已經揣摩出了什麼隱秘,勾著頭跟旁邊的人竊竊私語。
「大膽!」
貴妃猛一拍桌子,
「你們受何人指使,竟敢污衊我朝武將,此乃毀謗重罪,按律當斬!」
伶人在原地怔了一息,慌忙跪倒,磕著頭解釋說:
「娘娘息怒!小的不知何處犯了忌諱,請娘娘明示。」
有個官員粗聲大氣地指點他:
「崔崗是我朝的親軍千戶,貴妃娘娘的表侄兒!你們在劇中編排他,還明目張胆提他的尊諱,可不是犯了忤逆之罪!」
班主現出慌張之色:
「娘娘恕罪!此劇是根據京城流行的話本演繹,話本中就是這個名姓。若這名字犯了忌諱,小的讓他們換換......」
貴妃臉色難看:
「以後不准再唱這個!都給我退下!真是敗興!若非今日是本宮的壽辰,本宮一定一個一個砍掉你們的腦袋,扔到外面餵狗!」
蕭楚早停下了手中杯子。
他看了眼唱南戲的伶人,又瞟了瞟對面的座位,眸色沉鬱,若有所思。
對面座位上坐的是蕭晏——一位宮女生的皇子。
其實不單是蕭楚,幾乎所有賓客,都無法不把這場南戲,跟蕭晏的身世經歷聯繫起來。
竊竊私語的聲音,漸變成一陣「嗡嗡」的蜂鳴。
皇帝眉間也升起雲霧。
不過,他顯然認為這類內宅傾軋的事不值一提,雲霧很快就消散了。
殿中歌舞聲又起。
皇帝一手有節奏地輕叩桌案,一手舉杯盡興地飲酒,絲毫也沒有受方才事件的影響。
不過壽宴上的氣氛,卻是因這件事變得微妙了。
蕭晏面無表情,淡然地自斟自酌,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
賓客們也添酒推杯,重新暢飲。可他們暗中傳遞的眼神,也都表明這件事還在持續發酵。
貴妃再沒從那種震怒中走出來。
她雖然還強撐著做出笑臉,可誰都看得出她意興全無,情緒焦躁不安。
過了會兒,貴妃出去了。
回來時,她身上那件正紅色華服換成了秋香色,應該方才是去更換衣服了。
壽宴快要結束的時候,春風乍起,在殿外嗚嗚作響,不時還夾雜著呼嘯聲。
總管向皇帝提議說:
「親朋們難得一聚,不如趁這個機會,大家到郊野放紙鳶去樂呵樂呵?去年濰坊進貢的紙鳶,花樣多,做工精,都在庫房裡放著呢!」
「好!」皇帝頓時來了興致,
「各位誰願意去就隨朕去,紙鳶管夠!」
西郊野外有個很大的草場,山林奇采,鳥吐清音,煙柳似錦,花草襲香。
天上飛著各式各樣的紙鳶,地上人隨著紙鳶各處跑,零零星星散到了各地。
蕭楚挑了一個火紅的鯉魚紙鳶。
他說要討一個好兆頭,讓兒子將來龍門得第,才華絕代。
鯉魚漸漸升空,艷妍若彤雲,長尾飄搖扶風,游弋生姿,在天空中格外惹眼。
尤芷跟著鯉魚飛跑,只要跑得快了些,蕭楚就很緊張地瞪著尤芷,吆喝她慢點兒別摔倒。
蕭楚指著高高在天的鯉魚說:「芷兒,你看看!是不是咱的鯉魚飛得最高?」
確實太高,高得尤芷都瞅不見了。
「在那兒!那裡!」
見尤芷還看不見,蕭楚掰起她下巴,扭轉她的臉,讓她沿著自己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看到沒有?只剩下一個紅小點,但應該看得到的。你再仔細看!」
尤芷依舊沒看到,但不想被他強迫,只好假裝看到了,敷衍說:「看到了,看到了,好高啊!」
「你看到了?」
蕭楚語氣興奮,像個孩子似的,臉也紅通通的,呼到尤芷臉上的氣息,帶著花的馥郁。
他一手握著紙鳶的線盤,一手攬著尤芷的腰,跟其並肩抬頭望著天,手還往上指著那尤芷看不到的鯉魚紙鳶。
突然,蕭楚神色一凝,下意識地拉尤芷到他身後。
與此同時,他招了下手,侍衛圍了過來:
「那邊!毅王應該在那邊!有情況!快去!」
話音未落,從他手指的方向,傳過來弓弦、兵器相擊和打鬥的聲音。
一群侍衛飛快地朝那個方向飛奔而去了。
蕭楚神色焦急,可他看看尤芷,不敢離開半步。
尤芷知道蕭晏有危險,心急如焚。
可蕭楚怕她被打鬥殃及,不讓她往那邊去。
她只能暗暗祈禱,希望蕭晏吉人天相,千萬不要有危險。
不久,那邊的打鬥聲停下來了。
侍衛攙扶著蕭晏,從那個方向走了過來。
「蕭晏——」
蕭晏青袍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青絲散亂,腕部也受了傷,還在往下滴著血。
「你受傷了?嚴不嚴重?」
尤芷迎著跑了過去。
「不妨事,芷兒!別擔心,只有手腕擦破了點皮。」
「你衣袍上那麼多血......」
「不是我的。在外闖蕩十幾年,鬼門關都趟成了平路,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跟尤芷說著,眸中蘊著煦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