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你是不是在恨我

  蕭楚猩紅的眼眸，映照著尤芷正紅的華服，愈加濃得如鮮血般妖冶。

  尤芷的腰突然一緊。

  

  蕭楚環住她，伸臂到她後脖頸處，靈活地往外一托，新嫁衣被褪下，落到地上。

  他猶不解氣，恨恨地往新衣上跺了幾腳。

  「你如願了是不是？！連做夢都笑醒了，對不對？！」

  尤芷冷笑：

  「這是賢妃娘娘向陛下請的旨，我難道應該抗旨不遵？」

  「那你的意思——你也不願意嫁給蕭晏？」

  幽邃深沉的眼睛，盯向尤芷的眼底，

  他仔細察看著裡面的神情，除了茫然，他沒看出任何情緒。

  「你跟我走！」

  蕭楚拉住尤芷，不由分說往外走，健步如飛。

  尤芷一路小跑都追不上他，好幾次險些被他拽倒。

  府外有長隨牽著馬候著。

  蕭楚先將尤芷抱上馬，自己也越上馬背，在尤芷耳邊吩咐一聲「坐好」，手臂緊緊將尤芷箍到懷裡，用力一夾馬肚。

  馬飛跑起來，在夜幕掩護下穿過街巷，出了城門，沿著官道往前方奔馳。

  馬不停蹄地奔過道旁樹林，奔過西下的斜陽，又奔向淡白的彎月。

  顛得尤芷五臟都要粉碎了，那馬才漸漸減速，最後停在一個偏僻的莊子裡。

  蕭楚拂了拂尤芷鬢邊碎發，交待說：

  「你在這兒住幾天，等我來接。」

  他的目光在尤芷臉上逡巡幾下，好像是在研究她的表情，然後試探地問：

  「你覺得很委屈嗎？我這樣做，是不是讓你很恨我？」

  下一刻，尤芷被他攬進了懷裡，被迫緊緊貼著他。

  尤芷能聽到蕭楚的心在胸腔里劇烈跳動。

  「芷兒，我心悅你，誰也不能從我身邊奪走你。我剛回到京都，去求過父皇，他不願收回成命。

  「等我再想想辦法，你先在這兒躲兩天，不准亂跑！」

  警告其實是多餘的，他留了好多護衛，尤芷根本就出不了院子。

  「芷兒！等著我來接你！」

  蕭楚凝望著尤芷的臉，瞳孔里翻湧著痛苦和悲楚：

  「芷兒！我只愛你！我保證以後不讓你受委屈！你等著我！」

  馬蹄聲漸遠，一人一騎的身影越來越小，消失在林邊小道的盡頭。

  此後的事，是尤芷後來聽說的。

  大婚之日，蕭晏帶著花轎到敬武閣抬人，卻不見新娘，只有喝得酩酊大醉的蕭楚。

  兄弟倆鬧到金殿上，天盛帝盛怒，命蕭楚交出新娘無果，下令杖責三十再問口供。

  蕭楚被打得血肉模糊，抬上大殿，卻抵死不肯吐露尤芷的蹤跡，只央求皇帝將他的王妃還給他。

  天盛帝見他衣服上洇染著大塊兒血跡，破口處可見皮開肉綻，模樣也悽慘，到底是心疼了，吩咐御醫給他治傷。

  這樁婚事太讓皇帝頭疼。

  他傳旨由這弟兄倆自己商議，一甩手不管了。

  為此，賢妃被皇帝好一番訓斥，偷雞不成蝕把米，一場算計被她兒子毀了個空。

  蕭晏看見蕭楚被打成這個樣子，也沒再追究，只說待他傷好後，再議此事。

  尤芷被關在田莊上，大約關了一個多月。

  從四方的院牆往上望，就見天空一天比一天高遠寥廓，樹木漸有黃葉飄落，成行的大雁南飛，秋日越來越深了。

  算日子，蕭晏該回雍北去了吧。

  他回京都一個多月，尤芷也未曾見過他一面。

  這日午後，院門突然大開了，一輛鑲金嵌玉的豪華馬車停在門外，

  一人正從馬車中走下來。

  他青絲如瀑，戴著金冠，穿著淡金色的蟒袍，束一條玉帶，愈發襯得他身姿秀頎挺拔，風華俊逸。

  快步走進院裡，他牽住尤芷的手說：

  「芷兒，這些天一定很悶吧？我來接你回去，陪你好好逛逛。」

  馬車輪子一圈一圈轉動著，周而復始。

  蕭楚將尤芷的手夾在他掌中，拍一拍，拉到唇邊親吻兩下，又胡亂擺弄著，像小孩子玩玩具似的。

  「芷兒，」

  他突然開口問，「如果我不將你帶出來，你會怎麼做？」

  「遵旨行事。」

  「那——你是不是在恨我，壞了你的好姻緣？」試探的語氣里，透著他的小心翼翼。

  尤芷想了想，回答說：

  「姻緣好不好，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原本看著好的，也可能因為各種因素，變得不好。」

  蕭楚沉默了會兒，試探著問尤芷：

  「我們之前的姻緣，能算是好姻緣嗎？」

  秦月柔來之前，尤芷跟他，也算得是共立黃昏，心意相連了。

  「算。」

  尤芷簡短地回答，卻仍發現尾音里不可控制地帶有一絲哽咽，鼻頭裡也酸酸的。

  尤芷趕緊背過臉去，掀開車簾，往外望著道旁蒼勁的老樹，盤曲的枝條，還有遠處零星的村落。

  一路上，他們誰也沒再說一句話，空氣有些稀薄。

  只有車夫偶爾「嘚」地吆喝一聲，劃破路途的沉寂。

  馬車停下了。

  蕭楚先跳下去，伸出胳膊攬住尤芷的腰，將她從車上抱下來。

  在山莊住的太久，尤芷有些「到鄉翻似爛柯人」的感覺。

  房屋樓宇甚至布局都變得陌生了似的。

  走了幾步，尤芷突然回過神兒來。

  怪不得眼生，這裡不是國公府，是睿王府。

  尤芷停下步子，但蕭楚早有防備似的，環住她的腰，硬拖著往前去。

  尤芷就掙扎反抗，跟他糾纏。

  這時，旁邊歸顏閣院牆裡面，突然響起人說話的聲音：

  「母妃，您都看到了，王爺心裡只有尤芷！為了那賤人，他寧願抗旨，寧願受杖責！他把母妃的心血毀於一旦！」

  秦月柔尖利的說話聲傳出來，蕭楚飛快瞥尤芷一眼，耳根泛著微紅。

  賢妃的聲音也從牆頭飄過來：

  「柔兒，你別難過。男人的心得慢慢籠絡，你也多想想辦法，爭點氣！」

  「我想什麼辦法？！給他下藥，他卻跑出去找尤芷！嗚嗚嗚......」

  「都是那狐媚勾的，母妃一定為你做主，想辦法趕走那個妖精！」

  蕭楚的臉青紅一陣的，不由分說拉住尤芷離開。

  可剛才聽到的話，更堅定了尤芷離開睿王府的決心。

  她可不想去應對那婆媳倆的陰私手段。有工夫去賺錢不好嗎？

  蕭楚終於不再勉強，將尤芷送回了敬武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