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要跟他有任何糾纏

  蕭楚吩咐廚房多備菜餚，陪尤芷一起用膳，還要跟她小酌幾杯。

  

  落棋聞言，送過來一罐酒。

  她說工匠做活時，發現樹下還埋著兩罐女兒紅，就取出來了一罐。

  琥珀色的酒液澄澈如玉，清香馥郁，飲之醇厚甘鮮，回味悠長。

  「我第一次喝這麼好的酒。」

  蕭楚將空杯放在落棋前面，後者則知趣又殷勤地，感覺幫他斟滿酒杯。

  「真的，芷兒，我第一次喝這麼好的酒。」

  他喝了不少，臉也跟酒水差不多顏色了，眼尾還染上了一抹紅，像戲子施朱抹粉後的樣子，有點妖異魅惑。

  生在皇家，什麼瓊漿玉液沒見過。

  他說沒喝過這麼好的酒，想必是心情的影響吧。

  「芷兒......」

  他口齒已經含糊了，

  「回想起來，是我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我錯了！一步錯步步錯！可這是死結呀！解不開的結！我真的沒辦法！

  「你怨我，怪我，恨我，都是應該的。我、唔唔唔......」

  他托著額頭，「唔唔唔」地哽咽。臉上有一顆亮光閃爍，不知是酒還是淚。

  他已經神智不清，將他趕走有點不近人情。

  尤芷就讓詩墨二人將他攙扶到屋裡睡下。

  次日，尤芷是被他的說話聲吵醒的。

  他在院子裡，用清潤明朗的聲線，對進來的客人說：

  「皇弟，今天你就要啟程了？呃......見你七嫂？她是內眷麼，不宜見外男。你的心意，七哥會捎給她的。」

  蕭晏久違的清朗聲音，比他可要坦蕩有底氣多了：

  「怎麼？！我的王妃都讓給你了，你的王妃連見一面兒都不行？！今兒我還真不信這個邪，一定要見！芷兒——」

  尤芷聽見蕭楚嗤嗤地笑，二人又閒聊了一會兒，說的是雍北的軍情。

  蕭晏離開京城時，尤芷一直將他送到郊外。

  長空萬里，廣袤遼遠。山巒起伏，綿延不絕。秋風拂過，落木蕭蕭。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送得太遠，回去我又不放心，不如，就到這兒吧。」

  蕭晏沒戴面具。

  他臉上的疤痕褪去很多，加上雍北風沙烈日的洗禮，皮膚變成了粗糙的麥色，反而掩蓋了原有的疤痕，跟一般人沒啥差別了。

  「芷兒，我問你句話。」

  幽邃又帶些狂野的眼眸，鎖在尤芷臉上，

  「如果劫你的人是我，你會心甘情願跟我走嗎？」

  尤芷沉默片刻，很坦誠地回答：

  「我不過是殘花敗柳，你配得上更好的女子。」

  蕭晏眸里的光華暗沉下來，眉宇間籠上了輕霧，跟身后蒼茫的群山和霧靄融為一體。

  「我明白了。」

  他語氣染著落寞悵然，

  「芷兒，只要你幸福、快樂，怎麼選，我都支持。只是，永遠也別忘了你幼年的小夥伴兒。你心裡除了七哥，也給我留一席之地。」

  尤芷把裝著兩個軟護甲的包裹交給他。

  蕭晏贊起了尤芷的父親。

  他說，尤將軍不愧是忠國公之後，作戰驍勇又有謀略，他跟著學了好多作戰技巧和本領。

  「回去吧！珍重！」

  蕭晏帶著隨從，馳上了通往北方的官道，像遷徙的雁陣般，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

  在莊子上一個月，尤芷一直記掛著自己的生意。

  她到街上巡看，見各個鋪子都按部就班地運轉，很是寬慰。

  走到玄武街總店的時候，李掌柜忽然問了句：

  「東家，咱們藥坊里售賣的百毒清，能解『牽機毒』嗎？」

  「什麼？」

  尤芷嚇了一跳，「怎麼問這個？」

  「哦，咱們一個藥坊的掌柜來京城進貨，說他店裡有人詢問。可他也不清楚，問老朽，老朽也不知道。」

  「目前百毒清的成分，應該是不能。這毒太罕見，我忽略了。」

  尤芷回答他說，

  「不過你提醒了我，我會鑽研此毒的解毒藥方的。」

  乘車回到敬武閣。

  門口，有個僕婢伸著長脖子往外張望，看見尤芷，趕緊一溜煙跑過來，壓低聲音稟報：

  「王妃，賢妃娘娘來找您，等了好久，都不耐煩了，您可小心點兒應付。」

  果然，賢妃的臉色很難看，她的怒氣都窩在胸腔里，像是馬上就要爆炸似的。

  尤芷進門後，賢妃的目光一直盯著她走近，然後，重重地吁了口氣。

  賢妃眸中閃著極不耐煩，可還是竭力把怒火往下壓了壓，開口道：

  「芷兒，本宮找你有些事，坐下說吧。」

  賢妃利劍一般的目光，往尤芷臉上掃了一下。

  只是短短的一瞬，卻讓尤芷感覺到來自冰山的極寒。

  「唉——」

  賢妃長長地嘆了口氣，很無奈似的搖了搖頭。

  「本宮出自好心，讓陛下將你指給毅王，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啊！你跟蕭晏郎情妾意，嫁過去就是正妃，日子還不是蜜裡調油嗎？」

  她拍了下椅子把手，顯得痛心疾首：

  「可蕭楚和你，都辜負了本宮的一片苦心！因為你，蕭楚跟月柔不睦，跟你也生嫌隙，整日裡摩擦不斷，弄得王府沒一刻消停！」

  聽出來了，賢妃是來勸退尤芷的。

  尤芷的態度不亢不卑，不咸不淡：

  「娘娘，那日尤芷正在試穿嫁衣，蕭楚闖進來將我劫走。要不然的話，我已經成了毅王府的正妃，娘娘也用不著再來費心了。」

  「這個本宮知道！」

  賢妃聽得出來，這是把「不知好歹」的罪名，全推到她兒子身上唄。

  「依本宮看，蕭楚已經被什麼迷了心竅，腦袋裡灌進豬油，早就一塌糊塗了！」

  她咬咬牙，跟蕭楚一樣好看的眼睛裡，射出像鷹隼一般狠戾的光：

  「可是，他糊塗，芷兒你可是一個聰敏的孩子！你聽本宮的話，離開蕭楚！以後——不要跟他有任何糾纏，你可能做到？！」

  「就沖蕭楚有位如此憎惡我的母妃，我就能做到。」

  尤芷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您兒子執意糾纏，我也很無奈。娘娘可有什麼妙策？」

  尤芷說的，是發自肺腑的話。

  可賢妃卻認為尤芷是恃寵而驕，仗著能挾持住她兒子，在這裡公然跟她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