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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2024-06-12 12:08:00 作者: 向容

  沈染染費力地一把推開熊崢,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上了榻,蓋上被子睡了:「太晚了,你回去吧。」

  熊崢以為她累了,想了想,總歸不好意思在這麼多尼姑面前與她同塌而眠,就點了點頭:「也好,你先休息,我明日來接你。」

  翌日,待熊崢下了朝,再去接沈染染時,卻發現她已經不在庵中。他立刻喚來親衛:「夫人不見了,為何不來報我?」

  「爺,夫人一早就被陛下接入宮中了。夫人留下一句話,要屬下告訴您。」熊崢著急地讓他趕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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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說,您與她緣分已了,日後不必再見。」

  熊崢一聽,沈染染這是要與他恩斷義絕啊。

  官府里就算判坐監,也要有個由頭。她這沒頭沒腦地就一意孤行地給他判了死罪,他如何能心服口服?無論如何,也應該當面談談。

  可是這回,他要入宮卻也入不得了。下頭傳話的人只說皇帝不見。

  熊崢是誰?他可是武藝高強的大將軍,再高的宮牆也攔不住他。正當他走到一處極為偏僻的宮牆處,準備作案時,被忽然出現的賢王一腳給踹了下來。

  「沒出息的傢伙,爬什麼爬?皇上正盯著你呢,你倒好,親自把把柄送到對方手上。」

  熊崢一見是義父來了,忙給他行個禮:「義父,您怎麼在這兒?」

  賢王丟給熊崢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趕緊跟我回府,似乎有張丞相的行跡了。」

  熊崢一聽是這事,連忙稱是,又望了眼高大的宮牆良久,這才轉回頭往賢王府走去。

  賢王府與皇宮離得十分近,所以賢王上朝都習慣步行來去。此時熊崢也只好跟著他往府中走去。也幸好熊崢善於偽裝,面上向來沒有太多表情,一度讓人覺得他是面癱,始終是一副冷厲淡漠的神情,讓人看著就覺得寒意襲人。其實此時此刻他無奈極了,恨不能立時就飛到沈染染身邊去,問個究竟。

  「崢兒……」賢王在一旁與熊崢說話,沒想到他今天竟然難得愣神了。於是,出其不意地在他後背拍了一下。

  別看賢王年紀大了,年輕時候可是力大無比,整個軍中都沒有幾個能出其右者,可那一把子力氣可不是蓋的。熊崢冷不丁被他拍了一下,嗆得他咳嗽連連。

  「外頭也不知道是怎麼吹的,還說是什麼冷麵殺神,這不就是個愣頭青麼?比他當年還不如。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賢王大人暗自腹誹,為京城裡那些眼瞎了的小娘子們感到惋惜,搖了搖頭率先入了府。

  熊崢一心想去皇宮裡向沈染染討個說法,什麼叫緣分已了?他都已經被她……生米煮成熟飯了,臨了卻始亂終棄,簡直太不負責任了。

  原本熊崢沒有告訴沈染染,她是皇帝親生的二公主,就是害怕兩人這事情尚未解決,又有新的問題到來,到時候把事情弄得越發複雜了。沒想到自己這邊還沒有解決,那邊她人已經被皇上接近宮去了。

  先前幾次他私自入宮一個是事急從權,想知道張貴妃有沒有苛待她。另外幾次不是向皇上求情就是為張丞相之事奔波。如今再也沒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去翻牆了,若是被皇帝岳父知道了,只怕以後相見染染一面都難了。他一想到此事,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徹底蔫兒了。

  賢王見他待在府門口一臉沉思、垂頭喪氣的模樣,抓起一旁的小石子就朝熊崢腦門擲去。熊崢抬起左手,食指無名指兩指一夾就輕易將石子夾在手中,抬眼瞧了瞧義父。

  賢王恨鐵不成鋼地再次搖了搖頭:「瞧你這齣息。趕緊去書房。」熊崢這才大踏步跟了上去。

  張甫齡果然如他們預料的一般,徹底投奔了圖伯人。並且與南夷人似乎也有勾結。如今馬上就要入冬,到時候大雪封路就無法再征戰。兩國只好各自休戰,等待來年。

  雖然大安朝有了休養生息的時間,但以張甫齡對大安朝城防布兵的了解,只怕拖得越久就越危險。賢王與熊崢在圖伯邊境征戰多年,對當地狀況十分了解。

  南夷是個半島的小國,資源匱乏,一直對大安朝蠢蠢欲動,只是苦於沒有時機,如今圖伯國願意與他們合作,自然一拍即合。這當中自然少不了張甫齡的貢獻。

  其實張甫齡做了多年的丞相之後,朝中大臣大多是他的弟子門生或者投靠他的人,可以說是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時候有些事情,他若是在朝上言明不贊同,皇上都要給他幾分薄面的駁回。可以說,整個朝堂之上,就是他的一言堂。如此大的權利,就滋生出他更大的野心來。

  人心不足蛇吞象,說的就是張甫齡這樣的人。

  自從他知道太子是張貴妃換過來的孩子,心裡就沒有什麼憐惜可言。他一早就定好,待太子成親之後,直接使計讓皇帝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就自然而然的登上王座。到時候,就由張貴妃告訴他真實的身份,張丞相就能以此要挾,將他當做自己的傀儡,從而將整個朝堂玩弄於他的手掌之中。

  他本來算盤打的噼啪作響,怎知賢王這個老不死的突然跳出來,還舉薦了一個跟賢王一樣混不吝的傢伙。兩人合夥一下子拆了他的台。那個叫熊崢的傢伙,也不知是賢王從哪個犄角旮欄找來的人,瞧起來就不太好惹,竟然臨危受命,殺得北紇人縮手縮腳,不敢硬來。

  他後來在糧草軍械上叫人做了手腳,好讓他們守不住百光城。一旦百光城失守,北紇必然屠城,到時候不僅能讓熊崢吃不了兜著走,還能讓北線崩潰。他就能趁亂動手了。

  但是,這一切卻突然失去了控制。熊崢抵達百光城還未有三個月,就聽見北紇皇宮付之一炬,北紇大汗、皇族與眾大臣慘死火中之事。就這樣,熊崢不多費一兵一卒就成功將北紇拿下,連奪三十年前被北紇奪走的幾個城池,這一仗讓他一戰成名。

  這天下竟有如此離奇之事,真是天助也。

  張甫齡沒想到熊崢有如此大氣運。只好繼續蟄伏,靜待時機。

  只可惜他沒等來時機,卻碰上了危機。

  親妹妹被打入冷宮,太子也成了一顆廢棋。若不是他當初有先見之明,招攬了幾位小有伸手,又會龜息之法的奇人異士在宮中給他充當耳目,只怕他如今早被那皇帝妹婿給捉了起來。

  他一向對張家很是忌憚,卻因為太子的緣故,一直不敢動張家。如今國泰民安,邊境之戰也稍有平息,大安朝將養了十幾年也算是有了些底氣。太子之事爆發,皇帝就順理成章的可以拿張家開刀了。

  十幾年的謀劃一朝成空,張甫齡又豈能甘心?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多年來他秘密搜集了大安朝各個邊境的城防圖,所有大將的戰術特點也都被他一一記下來,仔細保存。沒想到他獨獨漏掉了一年多前才升為正五品武德將軍的熊崢。他更沒想到熊崢與賢王的關係如此親厚,竟然叫皇帝鬆口封他為異姓賢王世子。

  不過區區一個五品將軍又如何,就算如今他被封為三品定遠將軍,也不過就他一人,難道還能在內憂外患之中,力挽狂瀾麼?

  賢王府書房。

  熊崢看著手中由探子八百里加急傳回來的消息,頓時冷意暴漲,整個書房瞬間更冷了幾分。

  「張甫齡竟然與前朝皇室後人相互勾結,看來他是早有不軌之心了。」

  今日天亮以後,熊崢麾下的精銳將士將丞相府翻了個底朝天,竟然在張丞相家的書房內,尋到了一條出城的暗道。

  怪不得他得到風聲,卻能在全城戒嚴的情況下逃出升天。狡兔三窟,沒想到這宅子裡還有這樣的秘密。

  「璇璣之事,你暫且不必理會,為父會在皇帝那兒為你多說幾句好話。當務之急是要將張甫齡和前朝餘孽一網打盡。如今前朝賀之問在南邊自立為王,與南夷勾結一氣。好像還頻繁與北邊圖伯人相互往來,只怕大安朝西南邊境又要不安生了。此次大戰不可避免,張甫齡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只怕所圖不小。只要將這一戰拿下,你與璇璣之事就不在話下。」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已將你叔父、叔母及堂兄弟都接到京城來。張甫齡詭計多端,手段卑劣。因為你是忽然從邊疆擢升上來的,他對你不大熟悉。他一定知道我們會將你派去坐鎮,所以要千萬小心。北邊北紇雖說經過安北之戰,元氣大傷,但也不能掉以輕心,以防他們趁火打劫。為父決定披甲出征,坐鎮百光城,等你捷報傳來。」

  熊崢聽聞義父也要上陣,頓時心中也沉了幾分。別看賢王如今保養得宜,風流倜儻,看起來比皇帝也差不了幾歲。賢王當年為了皇帝的江山,四處征戰,落下許多病根,尤其受不住寒,否則四肢關節就酸脹難忍,極為難熬。

  他忍不住出言道:「義父,我泱泱大國難道還找不出一個大將來坐鎮百光城麼?如何能叫您親自上陣?」

  賢王一向知道熊崢這孩子就是個面冷心熱的,見他擔心自己心中多少有些欣慰。他拍拍熊崢的肩膀道:「崢兒,張丞相結黨營私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之事了。放眼滿朝武將有幾個是站在我們這邊的?」賢王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如今我誰都不信,只信你了。這次有你義母同我一道去,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況且北紇剛剛被重創,也翻不出什麼水花出來。我親自出馬只不過是震懾一下他們,再過一兩個月就是隆冬季節,到時候大雪紛飛,也不會有什麼戰事。你就當我和你義母去那處領略一下北國風光吧。」

  都到這個時候了,賢王還知道說笑。熊崢心中有些發悶,義父為了大安朝可謂是鞠躬盡瘁,這麼大年紀了還要辛苦奔波,他於心不忍,卻又無可奈何,便道:「義父且放心。孩兒必定不負所托。」

  唯有他儘快將那些亂臣賊子一網打盡,這才能早日將義父迎回,大安朝的子民才能安居樂業,得享太平。

  熊崢怕有人趁機在京中搞鬼,將他從北紇帶來的幾千精兵並皇帝麾下的暗衛,重新整編,將他秘密研製的軍械也交給了厚朴,讓他統領,以防萬一。皇帝、璇璣公主與二皇子皆被安置在宮中,重兵防守。城內城外都安插了無數耳目,一旦風吹草動,便立刻行動,絕不耽擱片刻時間。

  熊崢在宮外一次次遞帖子要求面見璇璣公主,誰知她竟然狠心的每次都拒而不見,叫他心都涼了。

  出征前夜,熊崢再次寫了封拜帖讓人遞給璇璣公主,上書:「此次出征,九死一生,若我馬革裹屍,還望娘子來為我上柱香,於願足矣。」

  這封拜帖剛遞出去還沒多久,宮裡就有人出來了,恰是綠意。綠意因沒見過熊崢,不知他與公主的關係,正一臉納悶。但公主的吩咐她不敢忘。

  「熊大將軍。」綠意向他行了禮,就從小宮女手中拿了幾枝柚子枝來,蘸了些水往他身上輕撣。

  「公主說將軍嘴巴太臭,要給將軍去去晦氣,除除臭。」綠意仔細地把熊崢從頭到尾都撣了三遍之後,這才停手,又從另一位小宮女手裡拿過一食盒的梅花形米糕來。

  「這定勝糕是御膳房剛出籠的,公主命將軍啟程之前將這籠定勝糕吃了,望熊大將軍得勝歸來。」

  熊崢沒想到自己說這種話嚇嚇她這麼有效,早知道就早些使出這方法來,也不至於臨行前還見不到她一面了。熊崢打開食盒裡的定勝糕,拿出一個輕咬一口,裡頭的豆沙餡微甜卻不膩口,就如同他此刻雀躍的心情一般,充滿了綿綿情意。

  皇帝怕夜長夢多,便下令熊崢第二日便整裝出發。

  蕭瑟秋風之下,滿地金黃。熊崢身著黑色戰甲,穩穩的坐在馬上。身後的紅色斗篷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望向皇宮的方向,撫著胸口,心中默默起誓:這一戰誓要大敗南夷圖伯,粉碎張賀兩人的野心,回來求娶他心愛的姑娘。可他幾次回頭,只看得到城牆上的士兵,卻瞧不見沈染染的身影。始終有些遺憾。

  是啊,她正生氣呢,待我回來,再好好哄哄她。

  遠處的城牆之上,在極不顯眼的位置有一位姑娘,正遠遠的望著那颯爽的英姿,淚流滿面,心生不舍。

  今生情緣雖難續,但願君得勝平安歸。

  沈染染從來未曾想過,自己竟然是皇家公主,真是造化弄人。當日她走入皇宮之時就已經做好準備與熊崢一刀兩斷。她是個傳統至極的人,從未想過自己定親之後,還會戀上他人。更未想過成親之後嫁與他人的。如今她雖已與秦雲分開,卻哪裡配得上他。

  熊崢自然不知道璇璣公主的愁緒。若是他曉得,早就不管是否會惹皇帝不高興,而直闖璇璣公主的寢殿了。也就不會有兩人後來的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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