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百光城捷報傳來，皇上大喜。

  消息傳到沈府，沈染染眉眼間都是笑意。沈慎言看到閨女這個模樣，心中憂大於喜。

  雖說五王爺對皇上來說如同父親般的存在，又是國之棟樑，加之他惟一的義子大勝歸來，想要皇上將沈染染賜給他，也不是絕無可能。但太子是皇上從小帶大的愛子，是大安朝未來的儲君，不論最終皇上有沒有把沈染染賜給熊崢，只要他提了，那麼對他來說都是極為不利的。

  除非……

  沈慎言在朝中多年，從不站隊。他只信奉忠君愛國四個大字，不論誰登上王位，他都會誓死效忠。

  他對熊崢不了解，對深居簡出極少露面的五王爺更不了解。

  但他想要虎口奪食，必然要經歷十分兇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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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慎言不敢想，竟然會把沈染染拖入這般境地。

  沈染染則不然，她一向對熊崢充滿了信心。他應允的事，從來就沒有做不到的。

  因為打了勝仗，整個京城都熱鬧了許多。走路的，趕車的，吃麵的，喝茶的，嘮嗑的，說書的，賣朝食的，挑貨擔的……人人嘴裡都說著安北之捷，個個臉上都充滿了喜色。

  自大安朝建國以來，從來沒有哪位將軍能將北紇如此吊打的。不僅打得北紇軍落花流水，還一路追擊到北紇三大邊城，將這百年前被北紇占領的大安朝城池，成功奪回。

  終於在熊大將軍的帶領之下一雪百年之恥。

  這是何等的振奮人心。

  綠意紅楓今日本來休沐，相約去京中最繁華的街市逛逛。誰知晌午都未到，兩人就匆匆趕回府中。

  「小姐，小姐。」

  老遠就聽到紅楓咋咋呼呼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

  沈染染許久沒有收到熊崢的信，就算有消息傳來也都是報喜不報憂，實在是無法不讓人擔心。她只好每日裡畫些花鳥魚蟲，企圖讓自己安靜下來，專注於畫紙，就不容易胡思亂想了。

  她抬起頭，就見紅楓跑的滿臉通紅、氣喘吁吁地進來，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後頭去了。

  到底還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

  她擱下筆，笑了笑道：「什麼事？瞧把你樂的。」

  「小姐，咱們把北紇那些蠻子趕回老家了！還把當年被他們搶走的三座城池都給搶回來了。」她得意地昂起頭，拿著冬青給她倒的茶水，咕嘟咕嘟一股腦兒地灌了下去。

  「你得意什麼？好像這勝仗是你打的似的。」沈染染聽到這消息自然也很歡喜，雖然早前冬青已經同她說過了，但就算再聽上一百遍她也不會膩。

  紅楓放下杯子，說：「那可不，那冷麵殺神將北紇蠻子打的落花流水，好不痛快。現在城裡人人都在談論這位將軍呢。」

  沈染染聽她這麼說，饒有興致的問道：「哦，他們都是怎麼說這位將軍的？」

  「聽說這位將軍姓熊，人長的也像熊似的，又高又壯還滿臉鬍鬚……」紅楓正說得起勁，沈染染在一旁噗嗤笑了起來。

  「這麼說來應該叫他狗熊將軍，為何又叫冷麵殺神啊？」

  這時，綠意掀了帘子進來，瞥了紅楓一眼：「小姐別聽紅楓瞎說道，那都是說書的胡謅的。聽說那冷麵殺神從來未曾進京，又有誰知道他長什麼樣？」

  紅楓不服氣：「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未必不是真。熊將軍可厲害了，我軍只有三萬大軍對陣北紇蠻子五萬大軍，卻將他們打得屁滾尿流的。而且這次北紇進犯我朝，必定是觸怒了老天爺。聽說北紇皇宮都被燒死了，連同皇室中人和文武大臣都燒成了灰呢。」

  「犯我安朝者，雖遠必誅。」

  「嗯，冬青姐姐說的對，只要敢來給我們找不痛快的，熊將軍必然能叫他們哭爹喊娘。」

  沈染染見她一臉崇拜的模樣，心裡莫名有些無奈。這男人打一場勝仗就收穫一批崇拜者，以後日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消停了。

  「好了，今日你倆難得休沐，就自己去玩吧。」

  綠意紅楓下去以後，沈染染也沒了畫畫的興致，就讓冬青幫她把畫收起來。

  她喝了口茶，對著冬青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約摸還要半個月。」

  如今離她與太子成婚之日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還要再過半月，豈不煎熬？

  但一想到這半月的光景只怕都是他拼了命搏來的。若是這次沒有趁北紇王庭失火，幾個王子爭奪王位之時，強攻北紇軍，只怕這場戰事就要拖到開春。到時候她與太子生米煮成熟飯，與熊崢的親事將再無轉圜之餘地。

  沈染染半提著心，日日在房裡抄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日日祈禱，兩人的事能順順利利。

  「爺。」厚朴走入房中，雙手抱拳一揖。

  「太子身世查的如何了？」房中一女子背著光站立在屋中。

  「這事似乎與早年伺候張貴妃的小李子公公有關，但那位公公多年前就因傷寒死了，如今尚未有進展。」

  「繼續查。」

  「是。」

  過得一會兒，一個女子率先從屋裡出來。那眉眼瞧著就是冬青的模樣。她從這屋轉出來，邁著小步往沈染染所在的臥房走去。

  「吱嘎」一聲，她推門而入。屋裡早已熄了燈。繞過屏風，往裡頭望去，沈染染正睡臥在踏上。饒是她這般銳利的眼神，也只能隱約瞧見那紗帳後頭微微的一個隆起。

  她走過去，撩起紗帳，一下子翻上床去，掀開臉上的假皮面具，褪了外衫，就將床上日思夜想的人兒，摟在了懷裡。

  「狗熊……」

  沈染染睡得正香，忽然聞到一陣熟悉的清冽味道，便撲過去，仿佛怕他跑了似的，手腳並用的將他緊緊纏住。

  床上的熊崢沒想到她眼睛都沒睜就輕易識破他的偽裝，頓時卸下一身的防備，溫柔一笑，低下頭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同她一道入眠。

  陽光傾瀉，鳥兒啁啾，沈染染眼睛還沒睜開就覺得渾身酸痛，仿佛落枕了似的，手腳也酸澀難當。

  床上似乎多了個什麼東西，她抬手摸了摸，皮膚光滑細緻，還有點尖尖的。她繼續往上摸，嘴唇，鼻子，眼睛……

  好像是一個人。

  什麼？

  她猛地睜開眼，卻被一個大掌捂住了眼睛。

  「染染，我回來了。」

  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柔聲響起。沈染染一聽是熊崢的聲音，忙要掙開他的手，這麼長久的分離，讓她對他的思念與日俱增。她總算體會到什麼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附骨般的思念。

  可他說：「閉上眼，我有東西給你。」

  沈染染一聽有禮物，便乖乖閉上雙眼。

  只聽窸窸窣窣地一陣聲響之後，她唇上一熱。一個毛茸茸的嘴唇將她嘴裡的驚呼封住，讓她完全沉浸在他的柔情之中。

  「東西呢？」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沈染染四處瞧了瞧，發現熊崢眼裡噙著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憋著壞呢。眼珠子滴溜一轉道：「就送一隻狗熊啊？太沒誠意了。」

  「怎麼，你還嫌棄了不成？」說著熊崢就撓她的胳肢窩，直撓得她連連討饒。

  他直直地俯視著沈染染，眼裡似乎燃起了一簇跳躍的火苗來。他與她額頭相抵，嗓音沙啞深暗：「染染，我想你。」

  沈染染眼眶泛紅，伸出雙臂攬住熊崢的脖子，將他拉向自己，一口啄了上去。一個翻滾，將赫赫有名的冷麵殺神按在了身|下。

  她邊吻邊扯熊崢的衣衫，嚇得熊崢連忙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整個人都開始緊繃起來。

  「染染，別鬧……」他極力克制住自己，深怕一不小心傷了她。

  沈染染被他這麼一阻撓，急的眼裡都溢滿了淚來。

  「快讓我瞧瞧你有沒有受傷。」

  熊崢身上的火被她的淚水一下子澆熄了，心裡卻被熨帖的越發火熱起來。他一聲不吭地任由沈染染將他的衣裳褪地乾乾淨淨，身上每一寸肌膚都仔細檢查了一遍。沈染染這才鬆了口氣，趴在他胸口，靜靜地聽他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地聲響在耳邊響起，格外的真實。

  她將自己白嫩的手與熊崢那全是繭子的粗糙大手相握，心裡說不出的踏實。

  「你回來了，真好。」

  此刻對沈染染來說，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就是最好的幸福。

  冬青自從知道熊崢來了以後，一直和厚朴兩人一人內，一人外，苦逼地給自家兩個主子打掩護。這裡到底不比青山村，處處是眼線，若是輕舉妄動，只怕爺的計劃就要功虧一簣。

  冬青知道裡頭兩人正互訴相思呢，猶豫兩下，還是「咳咳咳」的咳了兩聲。待裡頭安靜下來，冬青這才說道：「小姐，早膳時間快到了，老爺夫人正等著您去用膳呢。」

  沈染染一聽到冬青的聲音就從熊崢的身上滾落下來，一直躲到床沿邊上，再往後就要掉下去的位置。熊崢瞧著她一副被人捉姦的樣子，壞心的在她腰上一戳。

  「哈哈哈，你別鬧了。」她聲音嬌軟地叫起來。等她意識到自己竟然發出了這樣的聲音，臉上頓時熱燙起來。她惱羞成怒的握起粉拳，噼里啪啦地捶在熊崢身上。熊崢瞧著沈染染的嬌羞模樣，仿佛一路上的兇險都化為煙雲，胸中熱騰騰的那種情感一點點化作對她的寵溺與包容。

  他低低的笑起來，聲音好聽的像是千年寒潭裡清越的泉水，又像是古老山寺中傳來的鐘聲。他越笑就越發讓人羞惱起來。

  「不准笑。」說著沈染染就兇狠的撲上去，以吻封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