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2024-06-12 12:07:21
作者: 向容
因為沈染染是側妃的位份,穿不得正紅,只能穿水紅。所以嫁衣請了外頭的秀坊精心縫製,並沒有叫繡娘到家裡來,省得瞧了。沈染染自己則不忌諱這些,閒來無事的時候給自己大紅色的肚兜上縫上幾針。
她可是從來沒想過要嫁給太子。只天天盼著百光城傳來好消息。
這幾日母親馮從黛身子不好,整日裡睏乏,卻怎麼都不肯叫大夫來看。父親沈慎言去勸,還沒說上兩句,他那張威嚴的臉上愣是多了三道爪印。上朝的時候被同僚們問起來,只得說是被家裡的野貓給撓了。不過這話倒也沒說錯,還是只脾氣頗大的野貓。
因為馮從黛每日裡都日上三竿才起,所以也省了她每日晨起請安,早膳也擺在了蕪嵐院裡,倒也落個自在。不然每日陪在母親身邊,那時時欲言又止,眉眼間始終難以抹盡的憂慮,瞧地沈染染都要有些吃不消了。
沈染染一向心寬,雖然少時父母不顧及她,但始終家裡還有柳姨娘照顧著,給了她慈母一般的關懷。所以她也算是一路順遂著長大的,後來被人拐賣很是吃了點苦,又遇上了寵她愛她的熊崢。
從小到大,她就是個倒霉體質,經常遇到一些平常人不大會撞到的倒霉事,可是常常都是有驚無險,平穩度過。她覺得自己一直是個幸運的人,相信這次的事情必然也會有好的結果。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
沈慎言回到府里就沉著臉一反常態的把自己反鎖在書房裡。
原本母女兩人等著沈慎言回來開飯的,沒想到他一句話沒交代就把母女倆晾在這裡。馮從黛「哼」了一聲,對染染道:「我們先吃,別管他。堂堂工部尚書,難道還會餓著不成?」
沈染染知道母親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還是在乎父親的,就同一旁的綠意說:「綠意,你給爹送點飯菜過去,公務再忙也不能不吃飯啊。」
綠意的爹年少時就是沈慎言的書童,現在沈慎言做了尚書,依然隨侍左右。綠意提著食盒走道外院書房時,忽然聽到屋裡有人怒道:「張甫齡簡直欺人太甚。」
「老爺息怒。或許事情還有轉機,可以讓軍器所那邊再趕製一批出來。也不知百光城還能抵擋多久……」
後頭的話,綠意就聽不清了,正想走近幾步,忽然書房的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綠意一見是自己爹,就笑著迎上去:「爹,小姐擔心老爺工作起來廢寢忘食的,就讓奴婢給老爺送飯來。」她把手上提著的食盒遞過去,又極力壓低了聲音道:「爹,發生什麼事了?」
綠意爹搖了搖頭,輕聲吐出了八個字:「張相作梗,百光告急。」說著就拿著食盒,在綠意面前關上了門。
綠意一聽,愣了愣,就回了福韻苑。
大安朝與北紇勢必將有一場惡戰。眼看著冬日來臨,要提前預備好糧草、軍械以防萬一,誰知就在這時戶部工部接連出問題。糧草不足,軍械以次充好,皇上震怒。
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在早朝時就被皇上責難,竟然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當初因為洪災之時,工部就派人下去各省修補堤壩,開渠引水等等。後來又因為尋到沈染染,沈慎言更因此同皇上告了假,秘密南下尋女去了。當時他走了之後,工部之事就由工部侍郎代理。但其實這侍郎與張丞相有同門之誼。所以這工部軍械以次充好之事絕對少不了張丞相的指點。
沈慎言原本就與張甫齡因政見不同而不對付,張丞相權利滔天,結黨營私,為所欲為;而沈尚書是個忠君的純臣。張丞相幾次拉攏不成,便罵他不識抬舉,從此結下了梁子。只是沒想到人性的卑劣是沒有底線的,竟然因為一己之私,拿軍需之物當兒戲,簡直喪盡天良。
北紇戰事起時,皇上原本要派坐京中就不出面的五王爺前去應戰。沒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還是傳承了五王爺衣缽的義子、令圖伯人聞之色變的冷麵殺神——熊崢。
雖說熊崢在邊城赫赫有名,但區區一個五品武德將軍,張丞相還不把他放在眼裡。五王爺年事已高,極少參與政事。此次北紇戰事一起,張丞相就能推舉他的黨羽前去作戰。結果他算盤打得噼啪響,卻被熊崢橫插一腳,轉眼之間一切成空。
如今因為他的原因,讓百光城困守,想要趁機讓皇上增援,以便安插自己人,不禁讓人齒寒。只他做的極為隱秘,又有替罪羔羊。皇上盛怒之下,革了戶部、工部好幾個大員,沈慎言都差點烏紗不保。
如今北紇與大安戰事不斷,也不知還能撐多久。糧草糧草不足,銀錢銀錢不足,連保命的兵器都好壞參雜無法保障,這仗還如何打?人心不穩啊。如今百光城還在死死抵抗,若是再無增援,只怕形勢不妙。
綠意回來時就將自己爹所說的八個字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小姐。沈染染心中激起驚濤駭浪,面上卻裝作沒事人似的,繼續陪母親馮從黛用完餐,散了步,這才火急火燎地回了蕪嵐院。
「冬青,讓厚朴進來。」厚朴畢竟在熊崢身邊呆了這麼久,對戰況必然也更了解一些。幸好她將三十六親衛都給熊崢還回去了,有什麼問題他們還能幫上點兒忙。
厚朴雖然身為貼身侍衛,但其實也只是在外間候著,並不是真的與沈染染在同一個房裡待著。沈染染平日裡極少傳喚他,今日怎的一回來就叫他進去問話?
「不知小姐有何吩咐?」厚朴原本不大喜歡這個來路不明的姑娘,覺得她也沒哪裡好,配不上自家爺。可是沒想到這姑娘出身門第這般高,對爺還是一樣的關心,心裡的偏見也漸漸消散。對她反而越發恭敬起來。
沈染染知道厚朴同他們的聯絡一直沒有斷過,便開口問道:「百光城如今是何狀況?他怎麼樣了?」固若
「百光城固若金湯,暫時沒有問題。請小姐勿要擔心。」只是兵馬需要糧草,若是不十萬火急再送一批過去,不用北紇人打過來,自己都要被自己困死了。當然,這些東西他是不會同沈染染說的。說了也不過徒添她的煩惱罷了。
「你不用遮遮掩掩地報喜不報憂。今日綠意幫我去給爹送飯,已經知道張丞相從中作梗導致百光城告急。我現在只想知道到底是何原因。他在百光城可好?」
厚朴沒想到她待在深閨,消息也這麼靈通。本想就先瞞著她,等事情過去了,也就沒有說的必要了。反正有爺在,什麼問題解決不了,再不濟,還有五王爺在後頭給他撐腰呢。所以厚朴就沒想過把這件事告訴沈染染。誰知沈染染冷不丁地看似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咱們將軍可是不敗戰神,哪有什麼事能難得倒爺?想當年在嘉陽,糧草不足的情況下,爺愣是把打了兩年的仗,在一個月內就結束了。不僅解了嘉陽之困,還逼得圖伯人把當年侵占的四個城池還了回來。有咱們爺在,安北之戰,必定能早日德勝還朝。」
熊崢是斥候出身,易容成北紇人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不僅如此,他身邊的七十二親衛各個都是箇中高手。就算張丞相一手遮天,偷梁換柱,只要有皇上、五王爺在一日,他也別想翻了天去。
厚朴得到消息,新的糧草今日已經由水路往北運去。至於軍器之物,想必沈尚書亦有辦法解決。他對熊崢並不是盲目崇拜,而是在他身邊多年,對他知之甚詳的推斷。
沈染染婚期還有不到三個月,若是不能在這個時間內大勝北紇,他就沒有足夠時間來阻止這場婚事了。以厚朴對熊崢的了解,爺這次必定會拼盡全力去戰,只怕會比嘉陽的戰事打的更漂亮。
「是麼?」沈染染聞言,心中仍是不踏實。厚朴是熊崢帶出來的,把他當做神一樣看待,十分平常。沈染染見實在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冬青,明日你陪我去趟觀音禪寺吧。」
翌日一早,天還蒙蒙亮,沈染染就坐了轎子去寺里,尋當日同貴妃娘娘下棋的方丈大師求了六個開過光的平安符。回到府里,拿出自己所有的私房銀票連同那個其中一道平安符,急著讓厚朴著人給他送去。
然後又拿著另外順便求來的五個平安符給爹娘姨娘和弟妹送去了。
沒想到柳姨娘和紫鳶今日竟然不在府里。
沈染染記得,自從柳姨娘生了圓圓以後,就極少出門了。
難得她有情致,出門散散心也是好的。
紫鳶因為當年未婚夫去北方販貨沒回來,她也就一直守到現在。每年的今日,她會去寺里給他上柱香。往年她都是自己一人前去,沒想到今日一早一定要拉著柳姨娘一道出門。
兩人本來就是好姐妹。這麼一來也不好拒絕,柳姨娘便安頓好圓圓元昌,兩人相攜著一道出了門。
哪知剛踏入觀音禪寺,還沒到殿前,就有一個聲音朝兩人喊道:「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