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沈染染坐在銅鏡前，捂著臉笑了半天。

  桌上放著一張今日新拿到的紙條。

  結髮齊眉同偕老，莫憂莫忘待君歸。

  紙條一旁還放著一隻小葉紫檀木簪子，上面隱有幾朵桃花雕得十分粗糙，大概是行軍途中太過匆忙，沒時間好好打磨。沈染染卻十分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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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捧著簪子，笑著詢問紅楓：「你知道京城裡面有哪家做首飾特別好看的？」

  紅楓一聽，就笑嘻嘻道：「旁的東西奴婢可能不知道，要說起首飾來，我可是知道的多了。城東的甄寶齋里賣的貨大多都是從別處收來的，經常有些異域風情的首飾販賣。城南的百寶齋里有許多能工巧匠，京里許多大戶人家都喜歡拿花樣子去叫他們特別定做。城北的琉璃閣是皇家尚衣局前首席工匠開的，如今是他兒子執掌，聽說盡得了他的真傳，手藝絕佳。這三家都是京城裡炙手可熱的首飾鋪子了。不知小姐想要去哪家？可以讓他們把首飾都帶上門來，給小姐挑選。」

  沈染染可是未來的太子側妃，以太子對她的喜愛，日後封妃也是指日可待。若是在進宮之時多添幾件首飾也是應當應分的。紅楓只覺得自家小姐總算開竅了。

  女人嘛，嫁誰不是嫁？既然馮表公子無情，就尋個有情的不就成了。太子爺對小姐這般用心，紅楓覺得小姐也應該開心才對。至少成了太子側妃一輩子榮華富貴跑不了，若是與太子好好相處，一輩子恩恩愛愛的也就圓滿了。紅楓一向知足常樂，想得很開。

  她哪裡知道，自家小姐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嫁給太子殿下。

  沈染染聽到紅楓這般如數家珍滔滔不絕的講了一通，說：「你倒是知道的門清兒，怕是攢了不少首飾吧？「

  紅楓嘟起小嘴，連連擺手：「奴婢哪有這個閒錢，不過，沒錢買還不能讓我看看麼？」

  沈染染一見她那幅耍寶的模樣，噗嗤一笑：「那你光看不買，沒被那掌柜的趕出來？」

  這時冬青端了藥進來，綠意也抱著一塊柔軟潔白的狐裘進來。

  「小姐，你別聽紅楓胡謅。咱家做首飾一向都是在城西的那家一斛珠里做的。那東家早年在求學經商，回來就開了這家一斛珠。他那手藝巧奪天工，時常有新的款式出來，在京城裡也是獨一份的。尚衣局掌事都前來招攬，只他性格怪異，便拒了。紅楓前些日子攢了銀子，想要到他家做只釵，誰知被他家小兒子誤以為是賊，鬧了一場不愉快。所以這會兒啊，還在置氣呢。」

  沈染染沒想到整日裡嘻嘻哈哈的紅楓竟也會鬧脾氣。她想了想說：「那就還是一斛珠吧。」

  .

  原本以為一斛珠會是在鬧市中的一間鋪子，哪知道去了才曉得它竟是一座風景秀美的園林，名字就叫一斛珠。讓沈染染這個假鄉下人大吃一驚，讚不絕口。

  她今日就帶了厚朴、冬青、綠意一道出的門。三人剛到一斛珠，就有人迎上來，詢問他們的來意。之後便有人將他們領到雅間裡，茶水點心都一一上齊了。這時管事模樣的人才從容而來。

  人家千金小姐到首飾店裡，不說都做金飾品，至少也是個銀飾。雖然小葉紫檀也算是名貴木料，可一根簪子實在算不上什麼。

  沈染染到一斛珠，就拿了一支木簪子，還要求把這粗糙的木頭打磨光滑了，再用朱漆描出一朵朵桃花來，還要在簪尾墜上幾顆紅珊瑚珠子。既古樸又雅致。

  綠意把沈染染在家畫好的花樣子遞了過去。那管事的對沈家大小姐拿支木釵來，並未多言，與她們再三確認了一番定做的要求，就拿著那支釵和花樣子就往裡頭去了。

  其實沈染染完全沒必要親自跑一趟，純粹是在府里呆煩了，想偶爾出來轉轉罷了。做首飾不過是順帶。

  做個大家閨秀可真不如做鄉野村姑來的自在，來京城這麼久，她因為身體原因，都沒有出門好生逛逛。以前她去雲州縣跟熊崢兩個坐著牛車去就成，隨便什么小攤上一坐，一頓午飯就解決了。

  可如今……

  她回頭看了看厚朴、冬青和綠意，有些無奈，以熊崢的性子，必定還安排了暗中保護她的人。如此大的陣仗真是想要隨意一些也不行啊。

  城東的魚行街是京城最繁華的街市之一。早年因設立魚市而得名，後來這裡建了一個港口，來往通商，因此繁盛起來。這裡大大小小的鋪子有上百間，什麼古玩首飾胭脂鋪子、酒樓酒肆點心鋪子、布莊繡坊成衣鋪子，還有各色米鋪藥房等等等等，大大小小，一應俱全。在這裡，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見不著的。

  沈染染也懶得東跑西跑，就乾脆在綠意的建議下，直奔魚行街。

  這條街西邊那頭都是小鋪子，各種地攤，綠意怕驚擾到小姐，就建議從東邊那頭開始逛。東邊都是鱗次櫛比的大鋪子，路也寬敞許多，還有幾架馬車在其中穿梭。

  沈染染讓人在一間綢緞莊門口停下了馬車，進了店。

  來而不往非禮也。

  熊崢送了她禮物，她自然也要投桃報李，送個自己拿手的東西。想來想去，也只有給她做兩雙靴子，做幾套裡衣了。

  可是挑來挑去都尋不到合適的。

  她記得之前冬青就告訴過她，像熊崢這般領兵打仗的人，每日裡拼殺，出大量的汗，綢緞既不禁用，出了汗也容易貼在身上，實在不適合。

  自從她回了沈府，身上的衣衫料子都十分名貴，馮從黛更是叫人給她做了幾套新的。

  由儉入奢易。沈染染穿慣了精細的料子，再拿出過去的粗布來，就覺得料子太過粗糙了。這就想給熊崢也找個精細點的棉布，既吸汗，穿起來又舒坦的。

  可她瞧了一圈兒也尋不到合適的，就轉身準備出去。掌柜的見他們穿著不俗，便上前問了句：「這位姑娘，想要什麼料子，我幫你找找。不是我誇口，我家的貨可是這條街上最全的，要是我家沒有，別家估計也尋不著。」

  「那你們這兒可有軟綿一些的上等棉布麼？」

  掌柜的愣了愣，他家一向只進綾羅綢緞，什麼時候買過棉麻這等粗布了，他剛要回絕，就想起半月前一個弗蘭利國的商人帶來的兩匹錦，這是絲綿交織出來的。既軟又輕還耐用。只可惜這布高不成低不就的，就這麼擱在手裡頭了。

  「有，有。鋪子裡剛到兩匹舶來棉布，裡頭絲棉交織，十分細密柔軟，我給您去拿來看看。您且稍等。」說著就留了一個機靈的夥計將他們引到店鋪後頭的廳堂里坐著。

  不過一會兒掌柜的就拿了兩匹布過來。沈染染摸了摸料子十分喜歡，便讓綠意全給買下來了。

  手上有錢還真好，兩匹布足夠給熊崢里里外外多做幾套了。

  人還沒回家，心裡已經開始籌劃著名要做什麼款式了。

  沈染染自從買到布料之後就一個人坐在馬車上笑著發愣，冬青撩起車簾看了一眼，轉頭與她並肩的厚朴相視一笑。

  爺這回可真是沒白疼小姐。兩人就算不在一處，還是能讓人感到絲絲甜意。

  「咕嚕嚕……」

  車內忽然響起一陣叫聲。

  沈染染轉過頭看著一臉發紅卻佯裝無事的綠意，好心情地笑了笑：「今天我做東，咱們去酒樓里嘗個鮮吧。」

  一行人臨時起意去了京里最有名的杏花樓。

  它家最出名的當屬黃燜魚翅、清湯燕窩、扒大烏參、柴把鴨子。不過沈染染一直更喜歡它家的紅燒鴨雜、五香魚、軟炸雞之類的下酒小菜，再配點清爽的炒時蔬就心滿意足了。

  綠意自然是最了解自家小姐的。尋了間雅座，就按著她平日裡的喜好，把菜點好了。沈染染怕他們不自在，又叫人擺了張桌子進來，再點了幾個杏花樓的招牌菜。四人兩桌就等著開飯了。

  沒過一會兒，就有人敲了門，端著一盤孔雀開屏的看菜進來，直往沈染染一人坐著的那張桌子走去。厚朴從旁邊一躍而起，拿起隨身佩劍就朝那人襲去。

  那人反應不及，兩腿發軟，嚇得呆愣當場。

  沈染染見厚朴突然發難，自己也被嚇了一大跳，她疑惑地問：「這是怎麼了？」

  還沒等厚朴回答，就見那人手腕上有一機關，嗖地飛射出一把細如牛毛的利針。厚朴來不及阻擋，直接把沈染染推開去。幸虧他胸前穿著一件厚厚的皮甲，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毫無傷害。可這一動作，就失了先機。那人從腿部拔出兩把雙韌刀，左右開弓十分靈活。

  厚朴使劍，在這小房間裡施展不開，又加上屋裡有三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處處顧忌，就落了下風，遲遲制服不了他，卻差點叫他傷了沈染染。

  「咻……」

  一聲悠揚的口哨聲響起，忽然幾個樣貌十分普通男子，從門外一閃而入，個個手握長劍，煞氣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