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2024-06-12 12:07:00
作者: 向容
沈慎言對大女兒失蹤一事,十分自責。但凡他能陪著女兒一同去逛廟會,也不會出這樣的紕漏。可惜世上難買早知道。
如今女兒能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他都要感謝上蒼了,就算她從來不曾叫過他一聲,他也認了。
沒料到,今日竟然還能聽她叫一聲「父親」。直叫他悔恨交加,淚水直流。
圓圓和阿當見到沈慎言則十分拘謹,一句話都喊不出來。沈染染笑著摸摸兩個小傢伙的頭,說道:「快來叫一聲爹爹吧,一會兒姐姐請你們吃糖。」
圓圓和阿當因為被柳姨娘管束的十分嚴格,極少吃糖的。所以此刻沈染染的提議太過誘人,兩人連掙扎都沒有,趕緊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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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慎言聞言,哭笑不得。他堂堂一家之主,孩子們的親生父親,卻還比不上一塊糖來的重要。
唉,往事已矣,欠下的總歸是要還的。
他看到阿當手上正拿著一刀寫著大字的宣紙,就走過去,準備從他手裡抽一張瞧瞧。誰知這孩子賊的很,瞧見自己爹爹要動他的字,連忙把手背到身後去了。
「我是給姐姐看的,你不能看。」
沈染染笑著把阿當抱起,轉過來放到沈慎言身前,蹲下身子對阿當說:「阿當乖,快把你的字給父親看看吧。父親可是個很有學問的人哦。」
阿當平時都呆在梅園和花園居多,見到沈慎言的機會很少,因此同他極為陌生。這會兒聽沈染染的話,他倒是乖乖地把手中的紙給遞了過去。
沈慎言對自己最喜愛的嫡長女都如此忽視,對這些個庶出子女更是少有關照。
此刻,他拿起阿當的字來,每個大字雖然稱不上有多好看,但橫平豎直、一筆一划都十分端正。可見他寫字態度極好,孺子可教。
沒想到啊,一轉眼,阿當都四歲了,該到了蒙學的時候了。
他難得和藹可親地問了一下阿當的學問來,得知他娘教他背了《千字文》、《弟子規》、《三字經》……沈慎言也不得不驚嘆,沒想到這個柳姨娘對孩子倒真是上心了。
只是她再好,自己心裡沒有她也枉然,強扭的瓜到底不甜。若不是黛黛同他置氣,也不至於將這麼個好好的女子給耽誤了。
沈慎言一想起這事就氣得牙痒痒,恨不能好好去跟馮從黛理論理論。只可惜跟女人講道理,永遠都是講不贏的。
沈染染見沈慎言和顏悅色的同阿當和圓圓聊些閒話,這才鬆了口氣。想起自己幼時父不疼,母不愛的模樣,著實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再發生在弟妹身上。
如今看來,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她也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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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沈染染陪同父母用完膳後,回了蕪嵐院。
紅楓在屋裡坐立不安地走來走去。綠意斜睨了她一眼:「不就是華陽侯府的滿月帖麼,犯得著這般忐忑不安的?現在姑娘的身份可是今非昔比,誰還敢瞧不起咱家大小姐。」
這會兒,冬青正巧掀了帘子進來。沈染染在她身後也聽了一耳朵。
「你們在說什麼?」
紅楓忙拿了桌上的一張大紅帖子過來:「小姐,奴婢剛才說華陽侯府遞了帖子過來。老爺夫人一向不管事的,這些人情往來,照舊還得您來定奪。」
沈染染拿過帖子,翻開一看,原來是華陽侯世子喜得麟兒,要他們去喝滿月酒的。沈染染哪裡還記得這些人情世故,就要綠意講給她聽。她近身伺候的幾個丫鬟都知道她的狀況,所以就格外仔細的說了一番。
這華陽伯原本就是開國元勛,世世代代都是忠君愛國的將才,後來徐賀之亂時與叛軍浴血奮戰,為五王爺和康寧皇帝叔侄倆保得了先機,迎來了勝利,這才有了如今的康寧盛世。
前華陽伯在徐賀之亂時受了重傷,雖然康復,終究傷了根本,纏綿病榻十年之後,還是走了。皇上悲痛萬分,封華陽伯為華陽侯,賜諡號:忠烈。
而這位繼任的華陽侯就是沈染染的大姑父,是沈母馮從黛的嫡親長姐馮從碧之夫。馮從碧一共生了兩子兩女。這辦滿月酒的便是沈染染的何大表哥何駿嘯。他成親未滿一年便喜得麟兒,華陽侯府也算後繼有人了。
本來親戚之間紅白喜事走動走動也無妨。只是馮從碧的二女兒何櫻容虛長沈染染三歲,但自小就與沈染染不對付。長大之後,她對馮勝春情有獨鍾,只可惜馮沈兩家早有婚約。馮從碧硬是把她定給了吏部尚書家的小兒子。哪知那家公子得了急病,暴斃而亡。何櫻容尚未成親就成瞭望門寡,在家裡守了三年。
怎知她剛出孝期,就聽聞馮勝春與沈染染退了親,便百般央求馮從碧去給她說親。
哪個做母親的不心疼孩子?前一樁婚事沒有由孩子的心意,結果落的這麼一個下場。馮勝春才華出眾,品行端方。馮從碧一向都挺看重這個外甥。如今男未婚女未嫁,何不湊成對呢?
馮從碧連忙同弟妹通了通氣,馮母自然是十二萬分的願意。華陽侯府深受皇恩,手握軍權,在大安朝也是地位超然的人家。而且兩家親上加親,豈不樂哉?馮母同馮父一商量,當即就應了下來。
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馮勝春因為太子的壓力,一時也不知到何處尋個合適的女子。如今父母給他訂下了何櫻容,他也只好硬著頭皮,點了頭。
大家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這滿月宴一開,這一大家子人可不都湊到了一塊兒了。
按著何櫻容往日任性刁鑽的脾性,只怕沈染染會被她百般刁難也未可知。
沈染染看著綠意紅楓一臉擔憂的表情,默默嘆了口氣。這兩個丫鬟根本不知道熊崢的存在,以為她同過去一般,心裡只有馮勝春一人。若真是這樣,只怕她是絕不會去的。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既然認了父親母親,總要多和他們多相處相處。可馮從黛整日呆在家裡就是誦經念佛,也沒別個喜好,真箇同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沒有什麼不同了。她才三十的年紀,何必整日把自己弄成這樣。實在是太悶了。
索性這回就帶母親去赴宴,順便多見見人,沾點菸火氣。
於是,沈染染就這麼自作主張的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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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馮從碧樣樣都比馮從黛好,是以馮從碧就有些看不上馮從黛。後來她加了個小官,又生不出兒子,倒是讓個婢女生了庶子,真叫她恨鐵不成鋼,眼見了就煩。自打馮從黛在院子裡設了佛堂之後,兩姐妹更是沒有再見過。
清淨齋里,馮從黛一手捻著佛主,一手敲著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沈染染拿著帖子走進佛堂里。馮從黛似有所感的轉過身來,一見是女兒,便放下敲木魚的槌子,迎上前來。沈染染笑著說:「母親,方才華陽侯府遞了帖子過來,叫我們全家去吃滿月酒呢。」
馮從黛眉頭微皺:「她叫人來遞什麼帖子?」兩家早就斷了來往了。若不是沈染染被皇上賜給了太子做側妃,只怕她堂堂華陽侯夫人根本還想不起還有她這個妹妹來。
她想也沒多想的就道:「染染,娘這幾日身體不適,就不去了。你要是想去,娘就叫幾個穩妥的人,同你一道去。」
沈染染拉著馮從黛的手,搖了搖:「母親你也知道,我如今無甚記憶,萬一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丟的可不僅僅是沈府的臉面啊?」她故意誇大其詞,好哄得馮從黛同意。
如今她要是出了丑,那可就是丟皇家的臉了。他們沈家可沒這個膽。
馮從黛自從女兒找回來之後,一直有心補償。今日她難得開口要她一同赴宴,她想了想也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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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染染又轉去柳姨娘那邊遊說。
她剛走進梅園,阿當和圓圓都沒有人影。丫鬟一見是大小姐來了,忙將她迎進了柳姨娘的臥房裡。只見柳姨娘帶著個抹額,蓋著薄被,斜靠在榻上。
「姨娘,你這是怎麼了?」沈染染快走幾步,來到了榻邊。
柳姨娘面色不大好,微微一笑道:「沒事,這都是老毛病了,晨時吹了點風,就犯頭疼。」
沈染染對著守在一旁伺候的丫鬟道:「請過大夫了沒?」
「回大小姐,已經去請了。」
正說著話呢,丫鬟們已經把帳子放下來了。沈染染透過窗戶往外一看,隱隱約約有個大夫模樣的人正往這裡走來。
「大小姐,大夫已經來了。」
「叫他進來。」
沈染染是待嫁之身,通常不宜見外人,她就躲到屏風後頭去了。
那大夫鬍子花白,一進來就規規矩矩低眉斂目地號脈。比那勞什子御醫好上太多了。
「敢問大夫,姨娘身子如何了?」沈染染問道。
大夫顯然沒有想到沈家大小姐也在屋裡,於是朝著屏風一揖:「回稟大小姐,柳姨娘想是感染了風寒,在下只要開一貼藥,就沒事了。」
既然沒什麼大病,沈染染也就放心了,當下就讓柳姨娘好好休息,就回了蕪嵐院。
大小姐剛走,就聽柳姨娘房裡有一個聲音說:「你這般糟踐自己,這是何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