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2024-06-12 12:06:50
作者: 向容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沈染染乍聽到這個消息,腦袋暈了暈,對她來說這不呰於一個噩耗。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太過自私狹隘,但她怎麼能眼見著他活生生的去送死?
那北紇國人生性野蠻狡詐,極善用兵。幾百年來與大安朝打過無數次仗,前朝曾被打得割地賠款,整個大安朝都差點落入賊人之手。幸好當時北紇國國主突然暴斃,剩下幾個王子爭權奪利,謀奪王位,這才讓高宗皇帝一舉奪回大安朝土地,重建了整個大安朝。
如今北紇國休養生息幾十年,狼子野心,又想要前來侵略大安朝,豈能叫他們得逞。只是如今大安朝腹背受敵。去年剛把圖伯人打回了老家。誰曉得今年又有北紇人虎視眈眈。
大安朝重文輕武,武將本來就少,如今諸多將領都守在各處戍邊,有勇有謀有見識的常勝大將軍並不太多。大多年事已高,經不得常年征戰。更何況如今北紇人來勢洶洶,只怕風險極大。少有人願意以身試險的。
況且連年征戰使得國庫空虛。當今康寧皇帝為了節省開支,充盈國庫,縮減宮中各項開支。並且作為一國之表率,不裁衣,也不吃鮑參翅肚等奢華的食材,省下的銀子都沖抵給了國庫。
儘管如此,國庫依然不足以支撐下一場戰爭。
又有誰能預料到,北紇人堂而皇之的率軍南下,直指京城。
「你能不去麼?」
沈染染明知道這是他倆最好的機會了,可她卻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知是否能回還?
「我想跟你一塊兒去。」沈染染猶猶豫豫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不成,你就在家裡好好呆著,刺殺你的人我暫時還沒有線索。為今之計你還是待在沈府安全些。」熊崢斬釘截鐵的拒絕。
「可是……」
熊崢親了親染染:「只有你呆在京城,呆在這裡,我才能安心去爭上一爭。要是你跟我一同去北邊,我會分心。」
沈染染怎麼會不知道這裡頭的利害關係,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有時候人很難在每一次抉擇的時候一直保持理智的想法。特別是在這樣一個外敵入侵的時刻。這已經不僅僅是為了戴罪立功、求娶她的問題了。
縱然她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也無法開口再爭取一下。那裡即將成為煉獄,成為生死搏殺的屠宰場。一旦她跟去就只能成為他的拖累,也會成為他致命的弱點。這對兩人來說都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染染清醒的認識到了這一點,只好點點頭應下了。
熊崢自知這場仗太難打,他沒接觸過北紇人,心中其實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而爭染染這場仗更難打,太子未來是要登上大寶之人,從他手裡搶下人來,不死也要褪下一層皮來。
出身布衣的他一點勝算都沒有。
從青山村走出來的泥腿子,靠著一股子血性從屍山血海中廝殺出來,讓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為了拿到這個五品官階,整整耗費了他十年的時光。
但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五品官,站在太子面前,卻是無足輕重,可以輕易生殺予奪的人。
他憑什麼跟他爭?
只憑一腔熱血又有何用?
想要兩個人在一起,實在是有太多的辦法?可他偏偏想挑最難的那條,想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娘子是他從沈尚書府里明媒正娶回來的。
他問義父,他該如何?
義父只對他說了四個字。
一旦按照他說的去做了,那就選擇了一條不死不休的不歸路。但是他再沒有了退路。
沈染染見他面色凝重,以為他是擔心戰事,心頭也悶悶地,只好緊緊擁著他,享受此刻的平靜。
短暫的相聚之後,不知何時能再相聚。
遙遠的距離與長時間的分別橫亘在兩人的心頭。與太子的親事始終是兩人之間的隱患。
這一夜,染染像孩子一樣痴纏他,就像是那飛蛾撲火般的瘋狂。若不是熊崢那毫無意義的堅持與自製……
唉,這個傻瓜總把她當成個瓷娃娃,什麼事情都要先護著她。不過照著先前那太子的樣子,只怕是她懷上了別人的孩子,他大約也會敞開胸懷接納她吧。
真是個奇怪到讓人害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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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時難別亦難。天亮時分,熊崢沒有驚醒熟睡的沈染染就這麼走了。
沈染染醒來之時,只見自己一人躺在床上,木然的望著床帳頂上發呆。
冬青推開房門,拿著一個藥瓶和一個荷包進來:「小姐,爺走的時候叫我把這兩樣東西給你。」
一瓶解毒丹,一個錦囊。
她忙打開錦囊,小小的紙條上,有他飛揚豪邁的字跡:錦書常寄,人常思。
沈染染想著他提筆時候會是怎樣的模樣,嘴角也漸漸漾開了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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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倒太子?」
「不錯,你想要得到染染,就必然要趟這趟渾水。」
義父的話言猶在耳。熊崢帶著親衛,趁著夜色騎著高頭大馬一路疾馳,秘密前往北紇。
熊崢麾下有七十二騎親衛,都是他從軍之後收養的孤兒,他們個個驍勇善戰,能文能武,隨便一個拉出去都能帶兵打仗。自打他決定前往北紇之時,就將大部分親衛從嘉陽調回。其中三十六人都被安插進沈府,就近保護沈染染。他帶著剩下的三十六騎直往邊境興北城。
「爺。」
一個親衛打馬上前對熊崢喊了一聲,熊崢立刻會意。
「散開,見機行事。」
只見那親衛打了個手勢,頓時,所有人都披上了披風,從頭到腳被包的嚴嚴實實。眾人身高體量相當,在夜色掩映之下,叫人分不出誰是誰來。
對方見自己行蹤已被熊崢他們發現了。忽然萬箭齊發地朝熊崢他們直射過去。誰知那隊人馬像是預知一般,不僅身著鐵甲,頭戴鐵盔,連馬都裝備整齊,一路狂奔,根本傷不了他們分毫。他們一路縱馬疾馳,嗖呼一下就沒影了。
一招不行,再來一招。熊崢他們沒行多遠,又被一眾黑衣人伏擊。對方人數眾多,裝備精良,又熟悉地形,很快把熊崢他們給打散了。
這些人中有幾個武藝高強之人,仿佛有目的性的,專攻熊崢。熊崢雖強悍,但強在謀略智慧上,若是以一敵十,雖然不是從沒面對過,但如今卻有些勉強。因此他必須要速戰速決,每出一個殺招都必須不留餘地直指對方命門。
忽然之間,又有暗箭直往熊崢背後襲去。
熊崢與對方廝殺正酣,眼角餘光猛然看到那暗中操作的小人,心中忿然。只見他左腳一踩,一把長劍從地上飛起,他手掌一推,那飛劍就倏忽一下直刺過去,沒入對方身體之中。熊崢一個轉身,手中雙劍飛快閃動,叮叮噹噹,直把那朝親衛們飛刺而來的箭一一擋下。
誰知有那等賊心不死的刺客,趁他應接不暇之際,從後頭往他心口一刺。正當此時又有另一刺客與他正面纏鬥起來,兩廂一動作,後頭那人的劍正好將熊崢刺個窟窿,卻偏偏離了最致命之處。
可那淋漓的獻血,讓熊崢一行人殺紅了眼。那行兇之人,則被隨即趕來的親衛一刀結果了。
既然被人盯上,那前頭必然還有埋伏。熊崢他們尋了處隱秘的地方,臨時服了些止血生肌的藥丸,簡單包紮一番,摒棄一旁的笑道,騎馬原路返回。
眾人一路狂奔繞行到京郊一座廢棄的寺廟裡休息。為了掩人耳目,熊崢他們打算在此修整幾個時辰,待天明之後喬裝出行。親衛們各司其職,分散開來,隱蔽起來。
這座廟有好幾進,十分大,四周有被火燒過的痕跡,看起來像是被廢棄了幾十年了。奇怪的是,一般這種破房子,都會有許多無家可歸的人在此留宿。但此處卻是空無一人。
熊崢躲在二進的一間破屋裡。周圍是斷瓦殘垣,牆上也有燒黑的痕跡。熊崢正要坐下來,腳邊突然踩到一樣東西,他低下頭,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去,那是一段森森白骨,如此長度,只怕是人腿上的骨頭。
怪不得這裡沒人來,原來是怕鬧鬼啊。
熊崢這下安下心來。他從來覺得,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也不知是不是傷口感染,到後半夜時,熊崢躺在那裡,整個人開始有些昏沉沉,渾身發燙。
忽然這時,窗外有一個身影疾行而過。
熊崢幾乎本能的斂住氣息,側耳傾聽。
「主人,屬下該死,今日叫那熊崢給跑了。」
啪地一聲,像是有人被打翻在地的聲音。
「廢物,要你何用?前次讓你務必把當年那女嬰找到,以保殿下的地位,你倒好,竟然把線索都弄斷了。今次要是不能把熊崢擊殺了,你提頭來見!」
「主人吩咐,屬下萬死不辭。只是前次事件似乎是貴妃娘娘插得手。因為事關殿下身世,屬下不敢輕舉妄動,特來請示主人。」
只聽得那人沉默了許久,開口道:「你避開娘娘的眼線給我繼續查下去。至於熊崢,殿下可不想看到在北紇戰場上揚名立萬。你知道改怎麼做了?下去吧。」
「是,主人。」
熊崢紋絲不動地躺在那處,心中卻如燒開鍋的水似的,沸騰不停。貴妃娘娘?事關殿下的身世?
大安朝娘娘不少,但要說到貴妃娘娘,也只有幾十年如一日備受皇上寵愛的張貴妃了。自從皇后娘娘薨逝後,張貴妃執掌鳳印,代為管理後宮。
說起張貴妃,不得不說她娘家弟弟——官居一品的張丞相張甫齡。自從張貴妃誕下太子之後,一路順風順水,張甫齡也靠著自己的聰明才智,與張貴妃的提攜,一路平步青雲。真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名臣。
五王爺曾對熊崢提過,皇帝雖然對太子極為愛護,但對外戚專權十分痛恨,連帶著對張貴妃執意選她娘家外甥女作為太子妃的決定也十分不喜。因此當太子提出要讓工部尚書之女同時進門做側妃之事,皇上想也沒想就應允了。
這樣的太子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身世之謎?貴妃娘娘又為何要阻止太子查下去?
熊崢心中疑竇叢生,待外頭沒了動靜,他這才從廟裡出來,修書一封,叫親衛快馬加鞭送去了五王爺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