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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沈府

2024-06-12 12:06:44 作者: 向容

  沈染染失蹤之時,正值蔣太妃身體抱恙,沈家趁勢對外宣稱,沈染染去了大安朝最負盛名的千年古剎雲潭寺為皇家祈福。

  雲潭寺坐落在出雲山上,離京城一百里路,倒有些路程。雲潭寺的問心法師曾不畏生死,西行求經,是大安朝聲名遠播的得道高僧。寺里常年香火極盛,每逢初一十五就有許多潛修佛法的僧侶或者善男信女前來聽問心法師開壇講法。

  出雲山腳下有個出雲山莊,是沈染染的母親陪嫁的莊子,十幾年經營下來,已是富甲一方的莊子。說沈染染去此處祈福倒也合情合理,全了皇家和沈家的臉面。

  如今沈染染回京為了避人耳目也是悄悄行事。因此眾人下船之後,只好兵分兩路,沈慎言帶著沈染染坐馬車回沈府,微服出行的太子殿下則與侍衛一道騎馬回宮。

  沈染染自中毒之後,身體便很虛弱,每日早晚都要服藥。在船上之時,一直癱在塌上動彈不得, 稍一坐起來就吐的昏天黑地的,藥都被糟蹋了不少,身體越發虛弱。

  好不容易回到府里,母親馮從黛,柳姨娘以及一雙年幼的弟妹,瞧她這副模樣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沈染染眼皮發沉,頭暈難受,耳邊啼哭聲一直嗡嗡嗡地傳來,更讓人煩躁不安睡不著。

  屋裡一片愁雲慘霧。沈慎言看著這樣蒼白無力,昏昏沉沉的女兒,心裡也極不好受。

  這時沈府管家沈念匆匆趕來:「老爺,外頭莫時雨莫太醫求見。」

  沈家雖然也算得上皇城裡的新貴,但跟那些積年的皇親國戚到底還有些不同。平日裡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都是去請回春堂的吳大夫。這太醫可不是想請就能請的。沈慎言想起方才在碼頭上分別之時,太子那緊皺的眉頭,心下就有了數,連忙讓沈念去把莫太醫請進來。

  

  莫太醫是太醫院院判孟三春的得意門生,尤善醫治婦人之症、疑難雜症等,對百毒之症也頗有研究。沈慎言屏退眾人,叫人將床帳放下來,只將沈染染的手腕露出來,好叫他診脈。

  莫太醫剛進了門,便朝沈慎言作了一揖,說道:「沈尚書,您家千金恕在下治不了。」

  沈母馮從黛驚呼:「莫太醫,您可要救救我女兒呀。」

  沈慎言聞言也是一凜,忙問道:「莫太醫何出此言?」

  沈慎言心想,太子這般著緊染染,一回去就派了御醫來。可這素來有回春之手的莫太醫怎麼連這脈都沒探就斷言染染無藥可治了呢?

  莫太醫搖了搖頭:「凡治病都講究個望聞問切,若是為了避嫌,將病人的面相舌象遮住,只怕令媛的病恕莫某無能為力。」

  沈慎言沒想到莫太醫還有這規矩,連忙叫人把床帳掀起來,說:「莫太醫,莫怪。快些給小女看看。」

  莫太醫這才從容走到床前,伸手搭在沈染染手腕上請脈。

  沈染染因身中劇毒,雖然服下了萬清丹,解了大部分毒素,但仍有餘毒未清。又加之這幾日舟車勞頓、身體愈加疲乏,臉色都有些泛青。

  莫太醫原本是不想接這活的,官宦人家的規矩多,總是這個不讓看,那個不讓問的,根本沒法好好看病。一旦判錯了又會說你是庸醫。可今日他師父孟三春被叫去慈寧宮裡給太后瞧病去了。因太子殿下叫的急只好他替師父走這一趟。

  看來太子殿下對這位沈尚書府上的小姐極為上心,知道整個太醫院唯有師父和他對毒物有所研究,硬是叫了他來。

  鶴頂紅?

  莫太醫有些震驚,這好好的女子怎麼會中了這種劇毒?

  他又叫屋中的丫鬟,將沈染染的嘴掰開,用一根竹簡探入她口中,仔細瞧了半晌,對沈慎言和馮從黛夫婦道:「令千金中毒已多時,幸虧當時及時服下解藥,不然如今怕是大羅金仙也難治。如今只要將餘毒拔出即可。不必擔憂。」

  沈氏夫婦聞言喜極而泣,若是沒事那可就太好了。

  「多謝莫太醫,多謝莫太醫……」馮從黛自從沈染染失蹤以後,就日夜難眠,食不下咽。如今好不容易把孩子找回來了,又能將她治好,豈不是喜上加喜地大喜事麼?她一時泣不成聲地歪倒在沈慎言的懷裡。

  莫太醫從懷中摸出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布包來,將這布包一一展開,裡頭整整齊齊地擺著幾十根金針。他又吩咐沈府的丫鬟點了油燈,取了一瓶燒刀子來。著人把沈染染雙臂露出來。將金針在燈上烤一烤,又用燒刀子小心浸泡了,拿出來直接刺入沈染染頭臉雙臂的各個穴位之中。

  沈氏夫婦坐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手看,不消多少功夫,就把可憐的沈染染紮成了個刺蝟。約莫一刻鐘,莫太醫又把金針一一撤下,來到桌邊,提起早已備好的筆,將藥方一氣呵成。

  原本他想將這藥方遞給一個沈家丫鬟,可是手一頓,想起了太子在他臨行前的叮囑,愣是生生的將那藥方又從丫鬟手中奪過來,折折好,塞入了懷裡。

  「我每隔兩天就會跟一會兒在府里尋個妥帖的人,隨我一道去太醫院拿藥。」

  沈慎言連連擺手:「這可怎麼使得,我們只要去隔壁街的回春堂配就成了。」說著,就想把那張藥方拿過來。

  莫太醫默默地站在屋內將自己的金針一一收好,頭都沒有抬就說:「您要有異議,可以直接去尋太子殿下。」

  沈染染一聽這太醫也是太子派來的,頓時有些難以接受。只可惜她身子太虛弱,眼皮子都頂不開,其他就更加別想了。

  如今熊崢不在身邊,她就覺得莫名的委屈難受。若是熊崢能出現安慰她幾句,心情也許不會如現在這般糟。

  可這太子秦雲總是陰魂不散地圍著她轉,雖然在船上她睡在船艙里,但架不住他時常親自到艙房外詢問,真是叫人無比糟心。她當初答應熊崢回到京城,為的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風風光光、明媒正娶地嫁給熊崢。結果這還沒回到京城,就遇上了自己名正言順的未婚夫。而且這未婚夫位高權重,還不能得罪,不然輕則父親革職,重則全家抄斬,還能有比這更糟心的麼?

  聽得這位太醫也是太子請來的,沈染染心中五味雜陳。

  唉。

  過去如何她不得而知,如今就算太子對她再好,她也償還不了,動不了心了。

  .

  沈染染除了身上還有些餘毒,其實就是嚴重的暈船導致的頭暈目眩,睡一覺,歇一歇就沒事了。她喝了莫太醫開的藥很快就睡著了。

  翌日,日上三竿,沈染染才醒過來。

  自從中毒之後,一直以來的身體疲憊,虛乏無力的感覺,一下子減輕了不少,人也鬆快起來。

  她輕手輕腳地爬起床,打開房門,院子裡飄著濃濃的桂花香氣,沁入心脾,頓覺人生充滿了美好的希冀。守在門外的四個大丫鬟見自家小姐起了,連忙進屋,梳洗穿衣打扮斟茶,各司其職。

  只可惜沈染染這次回來身量長了些,原本的衣裳都有些小了,穿起來實在有些不合適。丫鬟紅楓拿了年頭上新裁的衣裳,仍是有些小。

  「這可怎麼辦?」

  正為難之時,冬青笑著從外頭走進來,拿著之前在青山村做的舊衣裳給她換上了。

  「小姐怎麼能穿這種衣裳啊?」紅楓綠意明月清風四個大丫鬟見狀紛紛紅了眼。

  大小姐在外過得都是什麼日子啊?就連她們幾個穿的料子都比大小姐的好呢。要是以前的沈染染肯定不肯穿的。可如今她前塵盡忘,只覺得舊衣穿著舒坦,也沒什麼不好的,渾不在意。

  「衣裳麼,這麼講究做什麼?舒坦就成。」要是讓這幾個丫鬟知道她過去穿的比乞丐有過之而無不及,也不知會不會把那幾雙漂亮的眼睛給哭腫了。

  大戶人家講究晨昏定省,沈染染哪裡還記得這些。以前她在青山村的時候,她就跟熊崢兩個住在宅子裡,也沒有什麼長輩拘著。後來搬到了熊家祖宅的秋水居里。里長夫婦也以身體不適為由,讓她不必去海棠苑問安。所以她是真的散漫慣了的。

  可這裡到底不是那青山村了。大丫鬟綠意忙道:「大小姐,時辰不早了,咱們快去清淨齋問安吧。」說著就帶著她往清淨齋走去。

  清淨齋,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個清淨之地。這裡原本叫福韻院,也是沈慎言同馮從黛共同的居所。自從柳姨娘懷了二小姐之後,沈慎言就從福韻院搬離,住到前院的書房裡了。後來馮從黛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福韻院改成了清淨齋,更把其中一間房改成了佛堂,日日在佛堂吃齋念佛,倒真的成了清淨之地。

  沈慎言對此一言難盡,又無可奈何。

  按說這個時辰早過了早膳的時間,沈慎言也應去上朝了。哪知沈染染走進清淨齋時,卻見沈慎言、馮從黛、柳姨娘、妹妹弟弟俱在,沈家幾時能見到這般齊整的時候?真可謂是闔家團圓了。

  在她殘缺不全的記憶中,似乎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沈尚書才會在家同她們一道吃頓飯。那是多麼難得的團圓之日啊。

  沈染染也不知怎的了,不知不覺落下淚來。可轉而一想,又覺得這樣的情感波動來的有些莫名其妙。她用手中的帕子拭了拭淚,從容地走上前去,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染染給老爺夫人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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