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紅顏
2024-06-12 12:06:39
作者: 向容
一個蒙面之人從屋角斜刺過來,眼見那劍尖即將刺到染染心口時,早守在暗中的厚朴抽劍一檔,與那刺客纏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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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朴是同熊崢在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劍招沒有什麼花把勢。劍劍要害,招招致命,與那刺客倒是不相上下。屋裡太小,實在施展不開,但他又不敢隨意帶那刺客撤到外頭去,若是像上回那樣中了調虎離山之際,那可就要糟了。
因此他只求速戰速決。只見他左手忽然朝那人撒了一把暗器,忽而又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來,雙劍合璧,左右開弓。仔細看去,他的左手竟是比右手更為靈活,劍法角度更為刁鑽。那刺客因為厚朴速度太快,躲避不及,中了暗器,行動漸漸遲滯,節節敗退。大約他知道自己抵擋不住,突然回身一個直刺,躲過兩把迎來的劍,斜里直刺厚朴心口。厚朴被刺中,卻面不改色,不守反攻,雙劍一叉,將那人的劍叉開。那人見狀,連忙身法極快地奪窗而逃。
厚朴謹慎起見,沒有追上去,他自己扯下衣裳下擺,在傷口處簡單上了藥,包紮好,繼續守在屋內,半步都不敢離開。
冬青一感知到有刺客前來,立刻躲在隔壁,藏了起來,以防自己成為厚朴的負擔。過了良久都沒有再聽到隔壁的動靜,她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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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染染喝了藥,睡得十分沉。屋裡發生的一切她都毫無所覺。
熊崢坐在床前,眼裡流露出幾分擔憂。到底是什麼人要謀害這麼個弱女子。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招招地,非要將她置於死地不可?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若不是為了那位置,不是為了天大利,又怎麼會有人下此狠手?
熊崢握緊雙拳,心中戾氣沖天。尚未進門就屢遭狠手,若是真的讓她成了那家婦,豈不是永無寧日,甚至香消玉殞?他決不能眼睜睜地讓她嫁與那人!
一隻柔軟的手覆在熊崢握緊的拳頭上。
「怎麼了?」
沈染染醒過來就見到熊崢忽然渾身氣勢凜然,煞氣襲人,面上的模樣也有些猙獰。
「大海子那邊出事了?」
熊崢醒過神來,面容瞬間就溫和了許多:「你別多想,沒事。」
這次的大海子稍不留心,就容易產生嚴重後果,沈染染便以為熊崢是在擔心水患,並沒多想。
她一隻手扶著床沿坐起來。忽然指尖摸到了一處略有凹凸的部分,她忙把頭探過去一看,竟是利刃砍過的痕跡。她明明記得這床上是沒有砍痕的。
驀地,她驚恐地抬頭望向熊崢。方才他那模樣,難不成……有刺客?她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你有沒有受傷?」沈染染邊說邊在熊崢身上仔細查看。忽然就落入了他寬大的懷抱里。
「我沒事。當時我不在,是厚朴護得你。」
染染從熊崢的懷裡探出頭來,仰起臉說:「厚朴沒事吧?」她心裡總歸帶著點僥倖。
「受了點皮外傷,你別擔心。」說著就要下床。
熊崢連忙制止道:「這會兒冬青正在給他上藥呢,你還是在這裡多休息休息吧。這兩日你到家裡去待幾日,馮勝春那裡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他那兒有許多兵守著,比這兒安全。」
沈染染見他都安排好了,就不再做聲。
「你說到底是誰要害我?」
那戶人家盤根錯節,有嫌疑的人太多,一時無法釐清。總歸是這樁婚事害了她。熊崢自然是三緘其口,不肯說的。
當晚沈染染就同熊崢一道搬回了熊家宅子,與馮勝春同在一個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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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子因為有大量的巨石和泥石流堵塞在河口,形成了水量驚人的湖,一旦決堤,後果非常可怕。幸好它一側有一個小缺口,相對穩固,一直在不斷的泄下許多被堵塞存儲的水,減輕了水患的危險性。這座滑坡的山的後頭是一處深谷,按照沈染染的方案,可以把水流引向那處,減少河流水位激增,以免毀滅性水災的出現。
馮勝春根據沈染染畫稿上標註的幾個點——在大海子更上游的位置,著人下水再三探測了幾次,開始分批挖渠引水。因為人手充足,需要挖的長度也不算長。每次都用河道常用的陡門攔在渠口,而後挖渠,待溝渠挖好後,再把陡門開啟。如此反覆幾次,大海子中的積水也越來越少。而後,馮勝春再想法把堵塞河道的巨石用火燒冷水噴的方法,一一瓦解,至此青山村大海子的危機這才完全解除,河道恢復了往日的流暢。
當熊崢把沈染染背到那處河邊時,不禁感嘆。
像一大盆水壓在青山村民頭上,隨時會有滅頂之災的大海子,就這樣被馮勝春平平安安地瓦解了。這可是自大安朝建國以來頭一回。
對熊崢和沈染染來說,她那門婚事便是兩人之間的大海子。
人生難免遇到些波折,馮勝春能把大海子都解決了,她應該也能。
沈染染依在熊崢懷裡,看著那潺潺流過的河水,忽然就擁有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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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沈慎言永生難忘的一天。
皇帝體恤他思女心切,特地准假讓他南下尋女。經過一個多月的舟車勞頓,直奔熊宅,卻一眼見到蒼白無力,全身虛弱的沈染染。
她正坐在院裡,歪著腦袋看著書,恬靜悠然,仿佛她就坐在沈府花園裡似的。
沈慎言自認不是個好父親,他年輕時醉心於治水,整日不著家。這幾年官至從一品更是早出晚歸,忙於公務,對妻女十分疏忽。
直到有一天,皇上忽然問起沈染染,並有意將她冊為東宮側妃時,他這才大驚失色。就算是東宮正妃,他都不會讓女兒嫁的,更何況是做小。他只希望女兒能快快樂樂,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就好。日後若真要成親也尋那實在本分的人家,好生過日子。於是他連稱女兒年歲尚小,希望等大些再考慮婚配之事。
違逆君王本就是冒著殺頭之罪,但他到底疼愛女兒,不願她日後在宮裡過著勾心鬥角的日子。但泰安帝從不是個好商量的人。沒過多久,馮家面有難色的上門退親,緊接著一道聖旨賜下婚事。全程譁然,都說沈家女兒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只有沈家整日裡愁雲慘霧,沈染染更是因為馮勝春的退婚而一蹶不振。
誰想婚事沒賜下多久,沈染染就在一次廟會中失散了。
太子秦雲得知消息,第一時間封鎖全城,差點將京城翻個底朝天。然而沈染染就在這樣全城戒嚴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沈慎言此時此刻站在沈染染面前,恍如隔世。他見沈染染看向他的眼裡只有迷茫,頓時心如刀絞。
「囡囡……」
「你是……」
只一句話,現實的嚴酷就把沈慎言驚醒了。
他頓時落下淚來:「囡囡,爹接你回家。」
沈染染笑著站起身,向他走來,與他擦肩,走到他身後牽起另一個陌生男子的手。
「今日你怎麼這麼早回來?瞧你,額上都是汗。」沈染染語態親昵的一邊同熊崢說話,一邊拿出帕子給他擦汗。而身材高大的熊崢彎下腰來就著她。無論怎麼看,兩人都是親密無間的一對。
沈慎言轉身見自己女兒同一個五大三粗的大鬍子攪在一塊,覺得天都要塌了,整個人晃了晃才勉強站立住。一隻手指著熊崢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知岳父大駕光臨,小婿有失遠迎,還望岳父大人見諒。」熊崢鄭重其事地上前一拜。
沈慎言哪敢受啊,他感覺一把尖刀正懸在腦袋上,隨時都可能落下來。他一開始婉拒聖意是出於愛女之心,如今親事已經定下來了,他於情於理都無法再讓女兒另配他人。
沈染染見沈慎言側著身子避開了熊崢的大禮,心裡莫名地就有些不快,忙配合熊崢道:「夫君,你拜他做什麼,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若不是你救了我,大概早死在那袁大爺的床上了。咱們進屋吧。」
「囡囡,你……你剛才叫他什麼?」
「沈大人,我與他同寢同食,同進同出,你說我倆是什麼關係?」沈染染一句沈大人,親疏立現。若不是當日沈慎言同同袍臨時有要事相商,而讓染染一人帶著弟弟妹妹和幾個家丁去了廟會,也許就不會發生她被人擄走的事了。沈慎言作為父親,忽然爽約,也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
這邊廂,沈慎言見染染與那熊崢行為親密無間,與那尋常夫妻並無不同,頓時天旋地轉,馬上就要昏厥過去的樣子。
熊崢則眼觀鼻鼻觀心地假裝看不見他,只一心溫柔地扶著染染。而沈染染一見到這個人就不開心,心裡不知怎麼的就是有一股子怨氣。她不大喜歡這個沈大人,語氣自然也不會好。隨即對熊崢說:「我們回屋吧。」
「慢著。」沈慎言沒想到女兒對他一點記憶也無,就算如此,也無法改變她與太子的婚約,「囡囡,你與太子的親事無可更改,你需立刻同我回京,與這武夫徹底了斷。」
沈染染就見不得有人要拆散她倆,怒氣沖沖道:「你說我是你女兒,我就是你女兒啊?我又認不得你。況且我的清白都給他了,自古以來一女不侍二夫,他就是我這輩子認定的夫。」
她瞧了瞧沈慎言越來越黑的臉色,繼續道:「你們別白費心機了,你女兒跑了必然是對這婚事不滿,她寧可犯下殺頭的罪名,都不願意在那富貴籠里苟活。我反正不是你女兒,你就更別指望我會去嫁給那勞什子太子做小老婆了。夫君承諾過,這輩子只會有我一個女人。我信他。」
「是麼?我怎麼記得熊大將軍在嘉陽可還有個紅顏知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