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趁你病
2024-06-12 12:06:37
作者: 向容
陽光從窗欞處傾瀉進來,一束束光芒如同白練一樣,把原本昏暗的房間照亮。
沈染染從昏睡中醒來,只覺得渾身都像是被人分筋錯骨般地疼,難以忍受地疼。
「疼,疼,好疼……」她的嗓音不似以前的清脆生甜,變得有些粗啞,並不好聽。但這聲音對熊崢來說無異於天籟之音。
「醒了?」
沈染染痛苦地睜開眼,看到熊崢一臉疲憊的看著她,眼裡卻迸射出亮光來。
她抬起手撫上他的臉頰,大拇指輕輕拭去了他眼角的淚。她忍著痛,勉強扯出一抹笑來,簡直丑的可以。
「我這是怎麼了?你怎麼哭了啊?」
在她心裡熊崢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她心裡的大英雄,他怎麼會哭呢?是不是發生什麼很嚴重的事情了?
熊崢聞言,立刻轉過頭去,抹了把淚,柔聲安慰道:「沒事,你沒事。」
「可是我渾身都疼,你是不是趁我睡著,狠狠地打了我一頓啊?」沈染染哭唧唧道,鴨公似的嗓子撒嬌感覺特別違和。
「我可從不欺負女人。」
「說謊也不打草稿。也不知道是誰常常欺負我呢。」
「像這樣欺負麼?」
熊崢探下身子,輕輕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沈染染與他雙唇相貼,雙臂環上他的頸子。他的吻,較平常來說,極為克制,憐惜而纏綿。染染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他捧在手心,小心呵護的公主。心裡軟綿綿地,就連身上的痛都消減了幾分。
沈染染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想要害她。當茶燒在她喉嚨里時,已經來不及了。喉嚨里疼得就像被人用刀一下下割開似的,很快就讓人疼得窒息,暈了過去。
那時候她心裡竟然想著,如果她死了,熊崢要是再娶該怎麼辦?她一定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的。對待感情,她就是這麼自私偏執。不然以後他死了,到地府去找她,難道她還要跟個別的女鬼分享他麼?不,她是絕對辦不到的。
可是沒想到她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熊崢的淚臉。這種狀況,她不應該嘲笑他。於是,染染憋著心裡如同萬花齊放般的興奮心情,與他重溫那濃情蜜意。
「狗熊,我愛你。」
這是她臨死前唯一的覺悟。此刻,卻無比想要讓心上人知曉 。
熊崢一向鐵骨錚錚,但在染染面前卻很識時務。他第一次聽到沈染染的愛語,心中難免激動,剛想表白一下自己的愛意,卻見沈染染捏住鼻子,皺起眉頭來。
「咦,好臭啊。」
兩天前染染中毒,熊崢在外頭勞作一日,渾身的臭汗,這兩天又不眠不休的照顧她,全身都散發著一股子鹹菜味。熊崢難得被染染說地這般尷尬,遂低頭聞了聞衣衫,還真是一股子酸臭味,連忙落荒而逃去洗漱更衣。
「哈哈哈哈哈……」
染染被他的樣子逗的不行,笑岔了氣,大聲的咳起來。
「咳咳咳……」
熊崢嚇得趕緊跑回床邊,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在她後背輕拍。但染染越咳越厲害,大有要把肺一同咳出來的架勢。
噗。
一口黑血噴在了被子上。
熊崢心神打亂,忙叫冬青拿帕子來,親手給她擦了擦,再給她把了把脈。
吁,脈象平和,看起來並無大礙了。只是身體裡尚有些餘毒未清,還需要好生將養著。只可惜府里原本上好的藥材都泡好幾日的水,都沒用了。
染染虛虛地握住他的手:「別擔心,吐完以後,我感覺好多了。」
熊崢恨自己沒有多加防備,讓人鑽了空子,心中愧疚萬分:「對不住,是我沒護好你。」
「傻瓜,這又不是你的錯。」沈染染一向很想得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反正熊崢會來保護她的。
「過段時間你父親來接你,你就跟他回去吧。這裡物資匱乏,實在沒法讓你好好調養身子,等你身子好全了,才有精神辦婚禮。」
「我現在身子不中用了,你就想這麼把我送回去?你倒是想得美。」
「總不能讓我同一隻母雞成親吧?」
沈染染只聽過女子嫁給躺床上的病秧子時,拜堂是用大公雞代替的。卻從未聽說,新娘子病弱還有人願意前來求娶的,更加沒有聽說哪家成親女方不便的時候用母雞代替的。
染染聞言撲哧一笑,心中卻越發的暖起來。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真好。
熊崢怕她笑厲害了,又要咳,忙幫她撫了撫後背:「小心,別再笑了,萬一再吐可怎麼辦?」
染染微笑著說:「你怎麼比姨娘還嘮叨啊?」
姨娘?
染染愣了愣,怎麼突然會說起姨娘來?難不成,她就要恢復了?她歪著頭詫異地看向身後的熊崢,仿佛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些肯定的話語。
「下次,我去你家拜訪,你可要好生將你的家人一一給我介紹一下。」
「那你可不能冷著臉,最好把大鬍子也給颳了,省的把他們給嚇壞了。」
「鬍子可不能刮。」如果要看,也只給你一人看。
「我最喜歡龍章鳳姿,面龐清秀,不蓄鬍的男子,可不是你這樣的,九爺爺。」染染想了想,又道:「記得當初我被那人牙子綁走,你易容的那個樣子可真美。如果我是個男的,大約也會把持不住,想要把你綁回家了。」
正說著話,染染腦袋上就落下一個毛栗子。「哎喲」,你幹嘛打人啊。
「你要是個男的,我可怎麼辦?」
「那咱們就只好做一對斷袖嘍。」
……
.
自從染染中了毒,熊崢也不拘著她,厚朴成了她的影子侍衛,他也能寬心許多。這可苦煞了厚朴。但這次投毒事件,厚朴人在院子裡卻沒發現端倪,叫人得了手,太過失職。因此他也不敢違逆。只好悶悶地應了。
染染身子虛,不能勞累,只能走不太遠的路。可她又不想只待在屋裡,哪也去不了,就想去墨家花錢找人做個可以推動的椅子,這樣她也就能自由出入了。
染染坐在冬青不知從哪裡借來的板車上,由厚朴推著往墨家那邊去。
遠遠他們就瞧見墨家這邊,人比往常少了不少,只有一些老人坐在大樹下乘涼,孩子們在空地上跑來跑去,青壯的男人女人們大都不在。
冬青上去打聽才知道,墨家的男人們因為大都懂得些石匠、木匠之類的活計,全去大海子那邊做活了。女人們則去新開墾出來的地里幹活。
看來目前村里沒有人可以幫她做椅子。沈染染正準備回去,卻看到豆苗和墨昭從一間屋子裡出來。墨昭的手被用一塊布包著,掛在脖子上。看起來他的心情卻很好,低頭聽著豆苗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
墨昭知道是沈染染等人第一時間給他做的急救,今日難得能見到,便上前來深深鞠了一躬。
沈染染見狀連忙出聲:「別,是我後頭這位幫你做的包紮,你謝他就好。」
耿直的少年墨昭聞言,就走到厚朴身邊又鄭重其事地給他鞠了一躬。硬要拉著他們上他家去坐坐。
因為墨家人是臨時搬過來的,也沒帶多少生活用品。一進屋就能看到其中大部分東西都是東家借點,西家湊點,拼拼湊湊才有了這麼個家。但是竟然在這物資極其匱乏的屋裡發現了一本裝訂整齊的冷門書——《機巧》。
這年頭書也算是貴重物品了,一場大水把里長家的書都泡壞了。雖然曬乾了大多依然能用。可墨昭家這本書顯然被保護的極好,看起來依然是整潔如新。
沈染染想看看,又怕這是墨家的不傳之秘,猶豫不決間,就見墨昭徑直拿了那本書過來遞給她。
「您要是喜歡,就拿去看,若有看不懂的,您大可以來找我。」沈染染同墨昭年歲相當,但身為熊崢的表妹,輩分水漲船高,墨家人見到她,也得叫聲沈奶奶。
「真的可以麼?你祖父父親會同意麼?我只聽說過你們墨家極善製作機巧物件,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這本書,也是與有榮焉。」
「染染姐你放心,這本書是墨昭自己編的呢。他可不是那么小氣的人,你儘管拿去看吧。」
沈染染聞言,有些愕然,這麼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竟然已經有這麼深的造詣了?
「您莫聽豆苗亂說,我就是把許多書里關於機巧的部分摘抄出來,整理而成,並沒有花多大功夫。」墨昭忙解釋道。
沈染染拿起那本書,翻看了兩頁,開頭講的都是平日裡常會用到的各種水車,水碓之類的常見機巧,後頭竟然還有古時一些水利工事,守城攻城的器具等等,描述極其細緻,甚至其中還有幾幅圖解,但是圖片顯然有些差強人意。
「這本書內容繁多,涉獵頗廣,只怕我一時半會兒看不完,不知我能否再謄抄一本,也好仔細研究一番。」
墨昭哪有不應的。
這一趟出門倒叫沈染染歡喜而歸。一回到家,就精神抖擻的坐在桌前謄抄起來。但她今非昔比,身子極虛,還沒寫上幾行字,人已經累了。冬青只好將扶她上榻,喝了藥,沉沉睡去。
屋裡瀰漫著濃重的藥味,沈染染睡得正沉,忽然一把劍從屋角的黑暗處直往榻上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