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可願意？

  等宋玉顏雙眼消腫了，走到祈願池邊，劉氏還沒出來。再等了一會兒，才見她姍姍來遲。只見她眉眼舒展，嘴角含笑，可見她得了了悟大師的指點，心情舒暢了許多。兩人便一同下山回家。

  

  過得幾日，宋家來了一個穿著十分喜慶的媒婆。宋玉顏是姑娘家，自然是躲在房內，不好出來的。等她走了以後，劉氏便把她叫入了房裡。

  「顏兒，過來。母親為你相中了一門親事，想跟你說說。」劉氏伸出手，讓女兒坐到身邊來。

  宋玉顏覺得有些突然。雖然熊崢定親了，但她仍會時不時的想到她。她現在還無法接受別的男子，只想自己慢慢的躲在角落療傷。

  她靠在劉氏肩頭，慢慢說：「娘，我還不想成親，我想待在您身邊，好好孝敬您。」

  劉氏十分享受女兒難得的撒嬌。但她年紀到底不小了，過了年就要十七了，再好的花骨朵也尋不到好人家了。她的女兒可不能隨隨便便嫁出去。

  她抓住女兒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說：「你小時候的手啊，胖乎乎肉墩墩的，還沒有娘的手掌這麼大。摸起來就像團軟棉花。沒想到眨眨眼睛就這麼大了。」

  宋玉顏輕笑，這話她都不知聽她娘說了多少遍了。

  「顏兒啊，這世道，女子若沒有好歸宿，在這世間萬分艱難。娘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但你也知道他如今已定親了親，你們再無可能。我宋家女兒是絕不給人做妾的。」

  宋玉顏聞言，嘴角只余苦澀。只怕就是她願意給他做妾，他也是不屑一顧的吧。

  「娘，我如今已經想通了。他從來沒有用正眼看過我，是我自己太傻。只我如今還是忘不了他，您就讓我在家再多呆兩年吧，等我把他忘了……」

  劉氏見宋玉顏竟是這般想法，著實有些生氣，她這是要把自己給毀了啊。再家呆兩年，那可不就成老姑娘了麼？哪裡還有什麼好人家願意娶她。

  她斂了斂心神道：「顏兒，娘已經幫你相中了一戶殷實人家，那家公子聽說與你相識。過幾天你去雲煙家給她賀生辰的時候，順便去相看一眼罷。」

  宋玉顏想起再過幾日便是雲煙姐姐的生辰，前些日子她還特地找人來告知她一番。明年她就要出閣了，以後姐妹們要再聚就難了。是以這是她成親前最後一個生辰，她千叮嚀萬囑咐，大家一定要到齊的。

  這時她突然愣了愣，道：「娘，你明知那日是雲煙姐姐的生辰，你怎的還答應人去相看啊？我可沒那個閒工夫。」

  劉氏聞言，微微笑道：「那與你相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莫家長子，你雲煙姐姐的大哥。」

  宋玉顏瞪大了眼，有些吃驚道：「莫雲軒？」

  「你果然與他相識。莫怪乎這次莫家催的緊，總是讓我早些敲定相看的日子。原本我只想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沒想到莫家竟然主動要與我家做親。依我看啊，八成是那雲軒看上你了。」

  宋玉顏有些尷尬，她與莫雲軒的關係只是純粹的大夫與病人的關係，哪有母親說的這般曖昧。可她一想起來要去跟莫雲軒相看就更加尷尬了。

  七月二十一，沈染染坐上宋家的牛車，同宋玉顏一道去了青玉弄堂。

  沈染染對宋玉顏本來也沒什麼，反倒是她對自己的反應比較大些。

  今日是宋氏手帕交王氏的女兒莫雲煙生辰，宋氏怕她日日在房裡做繡活，就打發她去給莫雲煙慶賀生辰去了。宋玉顏正巧也要去，兩人便同坐了一輛車。

  自從沈染染搬到了秋山居就沒見過宋玉顏了。她如今瞧起來整個人都清減了許多，圓潤的下巴也變得尖尖的了。原本明艷的容色，染了幾許輕愁，不似第一次見到的那種明媚的美，反而添加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柔美之資。

  兩人相見，互相點點頭，倒也相安無事。

  冬青同趕車的車夫坐在車頭，沈染染與宋玉顏相對無言。沈染染索性閉目假寐。一路無話。

  青玉弄堂在雲州城中一片繁華之地。這裡與貧民流民居住的城南截然不同。道路兩旁皆是青磚大瓦房，圍牆極高，瞧不見裡頭的模樣。只看看這弄堂里舖的整整齊齊、毫無坑窪的青石板大道與各府門口的威武不凡的石獅子，便知這裡都是富甲一方的人才住得起的。

  弄堂里十分安靜，唯有沈染染她們乘坐的牛車發出的吱嘎吱嘎的聲響。再轉個彎就看到那莫家的大門口已經停了幾輛牛車、馬車。

  到了地方，沈染染同宋玉顏下了車。裡頭自然有僕婦出來迎接，將兩人帶到姑娘們所在的院子裡。

  哪知宋玉顏剛一進門，就有人笑著過來挽住她的手，親熱的說：「喲，玉顏兒，今日怎的來晚了，先罰酒三杯。」

  因為是很淡的桂花酒，姑娘們喝上一壺也不大會醉。

  宋玉顏許是見到久違的朋友們，整個人也輕鬆了許多，她接住了遞過來的酒杯，一口便將那甜滋滋的酒喝個乾淨，如此這般，在大家的起鬨聲中，爽氣的連干三杯。眾人這才讓她坐下來。

  沈染染沒想到宋玉顏轉頭拉了自己到眾人面前道：「這位是沈染染，熊表哥的未婚妻。」

  眾人一聽，整個屋裡頓時鴉雀無聲。今日來給莫雲煙過生辰的，多多少少都見過宋玉顏，有幾個還是宋玉顏的知交好友。她對熊崢的心思，只怕屋裡無人不知。沒想到她今日竟然帶了熊崢的未婚妻來。這不是給自己心窩子上扎針麼？

  宋玉顏原本也不想與沈染染一道來。這是姑姑的意思，一來，讓沈染染出來散散心，順便幫她把給小壽星的禮物帶過來。二來，也是為了讓宋玉顏早些死了心。宋玉顏怎麼會不明白姑姑的苦心呢？如今她身邊有這麼多關心她的人，為了她的事而操心。她又有什麼資格躲在家裡自暴自棄。她索性放下心中的隔閡，敞開來接納沈染染，也許那傷能好的更快些。畢竟從始至終，沈染染都沒有傷害過她。

  「染染，過來坐。」她拉著沈染染，在一處空位，兩人挨著坐下。

  宋玉顏見大家一臉的詫異，略有些尷尬的，朝眾人揮了揮手：「你們這是怎麼了？趕緊動筷子啊。快餓死我了。」

  因為大家都是年齡相仿的姑娘家，大多都是無憂無慮嬌養大的，加上宋玉顏在一旁救火，因此很快又熱鬧起來。

  沈染染對屋裡的姑娘們都不熟，隨便吃了幾口，將禮物送到便告了聲罪，到外頭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坐。

  熊崢走了十天了，一點音信也沒有。雖然冬青說，打仗的時候一年半載沒有消息都是常事。在邊城也有句諺語：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她與熊崢剛確定了彼此的心意，他卻突然離開，叫她如何不想念。

  原本在家裡好歹還能做做繡活，宋氏一定要她來給莫雲煙賀壽也不知為了什麼。她與那群姑娘們素不相識，著實有些無趣。

  「宋小姐，別來無恙。」

  「莫公子，上次多謝，這帕子還你。」

  「宋小姐客氣了，舉手之勞罷了。」

  「既然東西已經物歸原主，小女子不便打擾，就此告辭。」

  「宋小姐，你可知今日相看……」

  「嗯，我知。」

  「那……你可願意？」

  「莫公子才高八斗，一表人才，我自然是願意的。可是……你也知道，我有心傷。若是……若是你願給我一年時間，我便同意這樁婚事。」

  「……就依你所言。」

  「恩，我先走了。

  沈染染坐在假山後頭的長椅上，聽著兩人的對話，有些意外。沒想到今日竟然是宋玉顏與莫家長子相看的日子。

  姻緣這事還真是奇妙呢。這世上總會在給你關上門之後又給你開了另一扇窗。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走入絕境，卻被熊崢所救。宋玉顏執著於熊崢，但如今似乎也有新的路等著她去走。一個人幸福與否，除了天生天養，父母給予的，大抵還是需要自己去爭取。如果當初牙婆那木籠的鎖被人打開，她因為害怕沒有拼命跑出去，是不是她的命運就會不同了呢？

  熊崢離開的第二十天，開始整日整日的下雨。

  沈染染不大喜歡下雨天，畢竟出門不方便，稍微走動一下，鞋子就會濕透，裙子上也容易沾上泥。這是一個令人陰鬱的天氣。整日在房裡繡花也實在太過枯燥。偶爾也在房裡翻出幾本兵書，簡直是枯燥上加枯燥，看著就讓人昏昏欲睡。

  時日一長就有些待不住了。

  天氣太過異常，瓢潑大雨日夜不停。她讓冬青去問了下府里的小廝，他們都說外頭河水暴漲。不過熊府因為地勢較高，暫時並無大礙。到得傍晚時分，雨滴漸小，已有停雨的跡象。

  空氣里充滿了雨後大地的清新氣味。糟糕的心情總算平復了一些。一夜涼爽好眠。

  睡到半夜的時候，沈染染只覺得身周涼颼颼的，她伸手拉了拉被子，滿手都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