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受不住

  「說的也是啊，沒想到九叔這麼個大官老爺都能聽進媳婦的話。不像我家狗子，就他自己主意正，誰的話都不肯聽。」

  有人輕笑道：「上回我去山上，遠遠瞧見九叔跟他小娘子，手牽著手在河邊走呢，也不怕人見著笑話。」

  「反正都定親了，想必等那姑娘及笄，孝期過去，就要成親了吧。有什麼可害臊的？」

  「要我說九叔就該尋個胸大屁股大的媳婦，像那姑娘這么小的身板只怕受不住。你們還記得去年嫁到鄰村那個春花麼？聽說她相公房中事十分厲害，她勉力應付，想早日生個兒子，卻沒想到因此掏空了身子，嫁過去沒到一年就死了。」

  「九叔那個小娘子看起來好像比那春花更不濟，身板太瘦小了，也不知到時候受不受得住……」

  ……

  沈染染蹲在河邊聽人聊八卦，真是越說越沒邊了，到最後直嚇得她全身抖了抖。那隻大狗熊身形這麼高大，老虎都打的死，她會不會也被他掏空身子就死了？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那狗熊根本沒說要娶她，她又怕個什麼勁。於是，站起身，打算再去豆苗家看看，反正這會兒她就不想見著熊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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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沈染染覺得渾身有點冷，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明明過幾日才是立秋呢，怎麼就天冷了？

  一轉身，卻見熊崢站在她身後，目光深幽，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不知他站在這裡多久了，有沒有聽到那幾個嬸子說的話。

  通往河邊的小道極窄，熊崢堵在路口，讓沈染染進退兩難。那頭幾個嬸子看不到這邊的狀況，仍在聊著兩人的八卦。

  「九叔年紀不小了，這麼多年身邊也沒個女人，等了小娘子這麼多年，可不得著急上火麼？要不然怎麼會不顧小娘子名聲，整日將她關在家裡。聽說先頭裡長夫人還想讓那小娘子住在自己家，結果你們猜怎麼著？被九叔一口拒絕了。」

  「他那不就是怕到嘴的鴨子飛了麼？」

  「男人都是一路貨色，甭管他嘴上說的多好聽，還不就是想著那檔子事。」

  河邊那頭眾人鬨笑起來。

  熊崢眼神越發深幽，看的沈染染頭皮發麻，只好垂了眼瞼，來個眼不見為淨。

  這些個嬸子真是葷素不忌，說起話來也沒個把門的，怎麼什麼都敢拿出來說。原本當做沒聽到也就罷了，現在卻被熊崢捉個正著，好像自己作奸犯科一般，羞愧難當，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可熊崢背脊挺拔，穩穩地站在那裡，氣定神閒地好像在等著聽嬸子們繼續八卦。沈染染哪裡還有臉聽，忙不迭往熊崢的方向跑去，經過他時原本想要繞過去，卻被他攔腰抱住。

  沈染染紅著臉錘了他兩下，沒想到他身板硬，倒把自己的手給捶疼了。

  那邊幾個嬸子剛開口說：「九叔他……」

  沈染染急中生智大喊一聲：「九叔，你怎麼來了？」

  聲音乍起，那頭果然安分了不少，紛紛都噤了聲。

  沈染染壓低嗓音，怯怯地看了熊崢一眼：「這青天白日的，你還不快放開。」

  陽光照在她嬌怯的臉上，瞧得熊崢移不開眼，半晌，他在她耳邊輕語：「那夜裡繼續……」

  沈染染哪裡知道他如今早已剝了那名為羞恥的皮，縱然一如既往冷著臉，卻說著沒羞沒躁的葷話。可她嘴笨，哪裡說得過他，只閉了嘴，任由他攬在懷裡。

  幸好他還顧忌著她的顏面，並未有什麼其他動作，抱了一會兒，就牽著她的手離開了。

  沈染染還記著大嬸們說的話，義正言辭的要求熊崢在外與她保持些距離，莫要逾矩。熊崢見她紅了眼，這才鬆了手。

  兩人一同行到豆苗家門口，已經有大媽、嬸子來幫忙了。熊崢見堂屋、廚房都是女眷，就到裡頭去尋了豆苗爺爺和豆苗爹賀喜。

  沈染染跟著豆苗娘在廚房學著其他人在廚房摘菜。一看她就不是個做慣了的，手腳有些慢。她身邊坐著一個胖乎乎，看起來挺和善的嬸子，她摘起菜來特別快，像是有特定的韻律一般，利利索索一盆就摘完了。再看看她，才摘了幾顆而已。

  那嬸子見她摘得慢還寬慰她：「表姨姑姑的手生的真好看。不像我們整日裡操持一大家子人，手都糙的沒法看了。」

  豆苗娘這時也搭話了：「表姨姑姑可是個金貴人，聽說她能識文斷字，一手繡活也是青山村頭一份的。聽東山根村的人說，上回宋老太爺壽宴，表姨姑姑送了一雙百壽鞋。那鞋面上繡著密密的壽字，竟是每一個字都不重樣。這雙手可真不是一般的巧啊。」

  「那可真是厲害了，下回我家閨女要出嫁，我可要跟著表姨奶奶學個幾手。」

  有豆苗娘這般幫她說話，沈染染也是個容易相處的性子，很快跟大家相熟起來。

  「也不怕大家笑話。我不大會做飯，大約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家裡都是表哥在做飯。以後有機會，我也要跟大家……學幾個拿手菜。」這些個幾乎可以做她娘的嬸子，輩分都比熊崢小，她也實在叫不出侄媳婦這種稱呼，只好含含糊糊過去算了。

  眾人一聽倒有些新奇。沒想到九爺這麼個大老爺們，家世好，長得壯實，人又有本事，在家還會自己做飯，著實會疼人。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夫婿啊。

  這麼大的便宜竟然讓外村的姑娘給占了，雖然沈染染的確長得好，人斯文有學問，手也巧，村裡的姑娘們跟她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只心裡到底替自己村子裡的姑娘們惋惜不已，好好的一個乘龍快婿就這麼飛走了。

  想歸想，沈染染為人真誠有禮，很容易與眾人相處，又是熊崢的表妹，大家自然對她十分客氣。沈染染在廚房裡與大嬸們為喜宴一同忙活了一整天。因為她什麼都不會做，就被分配一些簡單輕便的活，哪怕是讓她用刨子刨絲瓜都讓她覺得十分新奇。

  村裡的婚禮一向比較樸實，三書六聘、四抬大轎就把新媳婦迎進門了。

  豆苗家的小院裡此時早已貼滿了喜字，到處都是紅彤彤的，十分喜氣。吉時一到，就聽外頭鑼鼓喧天，湊熱鬧的小伙們開始在外頭瞎起鬨了。引得沈染染眼神不時的往院裡飄去。

  幾個嬸子知道她年紀小，坐不住了，便說：「表姨姑姑，這裡都準備的差不多，你去外頭觀禮吧。」

  沈染染出去的時候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人，她個子小，被擋在後頭什麼都看不著。只聽著那新媳婦跨了火盆被大龍牽進門來了。新人往堂屋裡走去。她前頭的人也都一擁而上，擠到了堂屋那頭，還留在院子裡的人便少了。

  她看見門口放著的火盆正被一個大叔端去了廚房。豆苗跟幾個差不多歲數的孩子擠到人群里去觀禮了。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沒看到熊崢。

  奇怪了，這麼高大的人，怎麼會找不到人呢？

  「在找我？」沈染染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轉身，看著他，夕陽之下，他那張大鬍子臉上餘下的一片白皙肌膚上沁上了一層薄薄的紅，像是無比潤澤的光，閃得她越發不敢直視，心頭微微發顫，嘴裡輕輕的「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走。」熊崢牽著她的手，往前頭堂屋的人群中走去。

  因為熊崢是前里長的嫡子，又是現里長的侄兒，在村裡的地位可見一斑，在場的有許多人包括豆苗一家還是他家佃戶。大龍能順利成親，也多虧他鬆了口，自然待他如上賓。因此都苗家人早在堂屋裡給他留了座。

  方才他見婚禮要開始了，沈染染還沒從廚房出來。一般年輕的小姑娘大約是喜歡瞧熱鬧的，便出來看看她會不會還躲在廚房裡不肯讓他瞧上一眼。

  怎知果然見她傻乎乎地站在外頭院裡，巴巴地看著人群也不敢擠進來。

  熊崢走到堂屋前，鬆了手，轉而將沈染染護到身前。他拍了拍前頭人的肩膀，不用開口，眾人就這樣把兩人讓了進去。

  由於豆苗家並不寬敞，堂屋也不大，能放置的座位有限，熊崢讓沈染染坐了他先前的位置，他則立在她身側。沈染染哪裡肯坐。在場坐下的，除了大龍的祖母和母親，其餘全是德高望重的男子。

  耳邊突然傳來他的聲音：「不如你我共坐一座如何？」

  沈染染聞言，整個人都僵硬了，全村這麼多人來觀禮，他這是想要她出醜麼？只好乖乖的坐在位置上，不再猶豫。

  這時唱禮聲響起：「一拜天地。」

  只見那新娘子頭上蓋著蓋頭，在新郎的牽引下，朝著外頭盈盈一拜。因為視線不好，站起身，隨著新郎手裡的紅色綢繩小心翼翼的走動。

  「二拜高堂。」

  小夫妻倆這一跪拜，惹得坐在上位的豆苗娘落了淚。

  前頭為了那三兩銀錢而四處奔波、四處求人，整夜整夜睡不著覺的日子總算是有了好的結果。大龍能娶到心上人，也算了了她的一樁心事了。

  「夫妻對拜。」

  唱禮聲剛想起，就惹來圍觀眾人大笑不止。原來小夫妻倆對拜之時撞到了一處，新娘子看不清楚差點摔了，幸好大龍手快將她抱了個滿懷。

  這時人群中有個促狹鬼大喊一聲：「大龍等不及要洞房咯。」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

  兩人慌忙分開。大龍黝黑的膚色都繃不住漲紅起來。那新娘子更是局促不安，頭都要垂到胸前了。直到堂屋裡響起「送入洞房」的聲音，小夫妻倆這才忙不迭的逃離。

  沈染染不大愛湊熱鬧，就沒往新房裡去。

  但凡女子，從小到大大約總有那麼一兩回，會對自己未來的親事有些期許。

  看過了大龍的婚禮，感受著青山村婚禮那喜氣洋洋的熱鬧勁兒，讓沈染染不禁想起了自己。

  不知道她的婚禮會是怎樣的，那時，牽著她的人又會是誰？

  她忍不住看了身旁的熊崢一眼，怔怔的望著他，直到他悄悄握住她的手，這才收回了目光。

  這時已經開宴了，村裡的婚宴也沒什麼大的講究，有些一家子來的，男女也不分桌，隨便坐。

  熊崢領著沈染染尋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給她舀了一碗湯，讓她先潤潤喉，漫不經心地說：「你方才盯著我看，作什麼？」

  沈染染低著頭，看見擺在前面的一盤子炒冬瓜，便夾了一筷子放到他碗裡，岔開話題：「表哥快吃吧。」

  難得沈染染給她夾菜，他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卻熱乎乎的。小姑娘總算開了點竅了，沒白疼她。

  「大龍的婚禮辦得著實簡單了些。你放心，你的婚禮我一定會給你辦得風風光光的。」

  「你在亂說什麼啊？」沈染染見陸陸續續有人在這桌坐下，熊崢還說這樣的話，弄得她著實臊得慌。一轉頭就看見他那雙黑的發亮的眼正對著她。沈染染裝作沒看到，專心低頭跟碗裡的飯菜較著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