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024-06-12 12:05:16
作者: 向容
沈染染昨日幹活太累,早睡死了,哪裡聽得到敲門聲,天塌下來恐怕都聽不見。熊崢在軍營里呆慣了,哪個士兵叫了這麼多聲還敢不出來,早就軍法處置了。
他推開門,正想喝令她出來,又一想,她一個小姑娘也不能嚇到了。猶豫一瞬,就見床帳之內,瘦小的身影蜷在裡頭,胸前露出紅艷艷的兜兒,睡的正香。他面上略有些不自在地闔上了門,大聲在門外喊道:「染染,快起床操練。」
過得好一陣,裡頭才有了些動靜。
隨後,東廂房的門被打開,沈染染睡眼惺忪的臉從裡頭鑽出來:「表哥,這天還沒亮呢,容我再睡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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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裡日頭毒辣,你受不住,現在就開始。」二話不說,拉著沈染染的衣袖就往院裡去。
原本熊崢是想先教她扎馬步,這本就是基本功里的基本功。誰知才開始蹲,她就已經臉色慘白,兩股戰戰,搖搖欲墜了。熊崢只能慢慢來,讓她繞著院子小跑,可是才跑到第二圈,她竟然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這下熊崢也拿她沒轍。若是他們營里的新兵蛋子這麼嬌氣,不耐操練,早晚給他加餐,不出一月就能練出來。可對象一下子換成了嬌滴滴的小姑娘,他也只好徐徐圖之,就這麼放了她,讓她第二日繼續早起操練。
此時沈染染已經累得不行了。還記得那日從牙婆手中逃出來,那次可以說是她拼了命的逃的。若是現在再來那麼一遭,就未必能如當初那般勇猛了。
她躺在床上,歇了會兒,起身去了廚房。
熊崢這時早在鍋里熬了粥,兩個雞蛋和饅頭也架在蒸籠上了。他正炒著一盤空心菜,起鍋就能吃飯了。
真賢惠。沈染染頓時有種熊崢既當爹又當娘照顧她的感覺。
「表哥,你在邊城是不是伙頭軍啊,廚藝這麼好,武藝又棒。」她一雙亮晶晶地眼睛望著熊崢,由衷贊道。
熊崢微微一愣,淡定地說:「愛吃就多吃些。」你實在是太瘦了。
相處久了,沈染染髮現熊崢外冷內熱,不大愛說話,對她卻是很好的。灑掃、做飯、洗碗的家事,只要他在,不讓她動手,自己都包圓了,就差把她供起來了。沈染染當然也知道知恩圖報,她打算把手上的幾塊零碎布頭裁出十塊帕子的料,將它們繡好,找時間跟著熊崢進城去繡莊賣了,再買些料子給他做雙鞋。以後有錢了就再給他做幾身衣裳。
兩人吃完飯,一個洗碗,一個繡帕子,院子裡正靜,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
村里人家都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所以大家都喜歡串門子。整個村子唯獨熊崢是例外。他自己說在邊城習慣了,但凡進出必要鎖門。其實他就是為躲個清靜,正巧可以擋下那些不速之客。
熊崢老遠聽見腳步聲,就知道是誰來了,本想默不作聲就過去了。哪知沈染染嘴快地放下繡花繃子,應了門:「誰啊?」
沈染染剛站起身,就見熊崢搶在她前頭,大步走到門前,把門開了條小縫,沉下聲說:「何事?」
「容哥哥,你早上走的急,忘了把葡萄拿回去。姑姑還讓我另外拿了些食材過來。」宋玉顏說著把掛在手腕上的籃子給他看了看,也不遞過去。見熊崢堵在門口不讓她進去,便笑笑:「染妹妹在家麼?不請我進去坐坐?」
她今日特地穿了自己最好看的裙子,用新買的胭脂裝扮了一下。好一個嬌俏的小娘子。剛才一路上走來,遇到村里幾個後生,愣是盯著她看傻了眼。她就不信自己這麼精心打扮一番,熊崢還會不瞧自己一眼。
「替我多謝二嬸。」熊崢依舊是冷淡的聲調,卻聽得她臉紅心跳的。
宋玉顏想往裡頭瞧瞧沈染染在做什麼,被熊崢高大的身影嚴嚴實實地擋住了視線。她哪裡肯就這麼罷休,正想提著籃子進去瞧個究竟,沒想到籃子卻被熊崢一手拿過去。
「染妹妹初來乍到的,我想帶她去村里四處轉轉。」宋玉顏抓著籃子不願意放手。
「她不得閒。」熊崢說著就想要關門送客。哪知道宋玉顏一著急,一把抓住了他握籃子的手。熊崢怒意頓生,嚇得宋玉顏鬆了手。「砰」地一聲,他毫不客氣地關上了門。
沈染染在院子裡專心做繡活,沒注意門口的動靜。等熊崢關了門往裡走時,她卻發現他有些不對勁。
「表哥,你手上怎麼了?」
因為天熱,熊崢在家圖個涼快,就穿了件褂子,兩隻粗壯的手臂都露了出來。沈染染髮現他提著籃子的手泛著異樣的紅,在白皮膚的映襯下特別顯眼。
她放下手上的東西,走上前,想要仔細瞧上一眼。熊崢卻不著痕跡地側身把手臂掩到身後。沈染染見他這樣,心裡越發篤定有問題。心裡一急,就伸手抓住他手臂,湊近了一看,那皮膚上布滿了一點點的紅疹子。
沈染染再看看他另外一隻手完全沒有問題,臉上頓時充滿了疑惑:「這是怎麼了?」
「可能是被毒蟲咬了,塗點藥就成。」說著熊崢就提著籃子往廚房走去。
沈染染不疑有他,果然第二天,熊崢手上的疹子就全褪了。
過了三四日,沈染染緊趕慢趕總算把十塊帕子繡了出來。只不過經歷了上次的事,她再不敢一個人去縣裡了。正巧熊崢要去縣衙辦事,就央了他一道去。
整個雲州縣城,誰沒聽過熊崢的大名。等到了繡莊,熊崢靜默地往沈染染身後一站,掌柜的忙出來相迎。
「不知英雄光臨,有失遠迎。英雄可是要買繡品?」
熊崢一貫冷臉待人,掌柜見他理都不理自己,場面一度有些尷尬。被徹底忽視了的沈染染拿出繡好的絲帕和幾朵綢花放在櫃檯上,忐忑地說:「我來賣繡品。」
掌柜這才看到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櫃檯邊。瞧這狀況,熊崢倒像是陪著她來的。於是,他轉回櫃檯里,拿起這些布帕一一驗看,越看越驚喜,這繡工精細的人不少,難得她花樣新穎,在縣裡也算得上頭一份了。他捋了捋鬍鬚,略一沉吟:「小姑娘,這些帕子是你繡的?」沈染染點點頭。
掌柜見她帕子繡的好,就問:「可會繡擺件?」
「我倒沒繡過擺件。」沈染染打量掌柜這麼問她是何意思,便試探地說:「你家可是要擺件,我回去琢磨琢磨,應也不難。」
掌柜見小姑娘繡工花樣子都很不錯,便讓她回去繡個擺件試試。
沈染染頓時開心不已,把掌柜給她做擺件需要用的綢布與絲線收好,懷揣著兩百七十文錢,興奮地出了繡莊。
第一次靠自己的勞力掙了錢,沈染染高興壞了。帶著熊崢又去買了些布、錐子、蠟和粗棉線這才罷手。
正巧布店對面擺著個餛飩攤子,她拿著自己的錢袋朝他晃了晃,得意地說:「表哥,今天我做東,請你吃碗餛飩。」
熊崢見她高興,便點了點頭。剛靠近餛飩攤子,就見那攤上正坐著個書生模樣的人,對他倆微微一笑。熊崢假意沒瞧見,收回腳步,直接往街上走去。
哎,不是說吃餛飩麼?這是往哪兒去啊?沈染染一臉霧水的跟在他後頭。
這時那位書生站起身來,幾步搶到熊崢面前,雙手作揖,道:「少維,真巧啊。這位是染染表妹吧?在下柳逸,久仰久仰。」
沈染染:「……」
她不認識這人,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莫非……
她抬頭瞧了眼熊崢,見他沒有再次轉身離開。這才反應過來這柳逸應該與他是相熟之人,就大方地與他見了禮。
「雖然我俸祿不多,難得表妹也在,請你們吃碗餛飩還是請得起的。」熊崢不置可否。沈染染心裡卻十分不自在。平常吃飯她都儘量跟熊崢分開吃,一個在堂屋,一個在廚房,最近才好不容易習慣同坐一桌吃飯。匆忙之間,要她跟個陌生男子同桌,一時之間她還真是接受不了。
那頭柳逸一把拉著熊崢坐下。沈染染只好跟著走進了餛飩攤。她環視一周,鋪子裡其他桌子都坐滿了,只好挨著熊崢坐下。
「少維,這幾日怎不見你來衙門?我每天忙得腳不點地,今兒才得了空。你趕緊回來幫我。」
熊崢冷著臉說:「沒空。」
柳逸瞧了他一眼:「最近在忙什麼呢?你一無父母侍奉,二無田地侍弄,三無妻兒照顧,有何可忙的?」
柳逸見沈染染嬌嬌弱弱地坐在他身邊,一副乖巧的模樣,恍然大悟起來:「哦,少維,我說呢,你可是做大事的人,怎可整日耽於兒女情長,三清溝那邊……」
沈染染聽他這麼污衊人,素淨白皙地臉蛋煞時紅到了耳根。
這人嘴真臭,什麼兒女情長,表哥只不過是把家裡修整了一下罷了,叫他給說成什麼了。
熊崢見他口無遮攔,黑著臉起身拉著沈染染就走。
柳逸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點迂腐,深受朱程理學影響,整日裡都把「存天理、滅人慾」掛在嘴邊。所以如今二十三了,還未成親,活活把他娘柳夫人的頭髮都給愁白了。
「我還在孝期,請你留點口德。你若是太閒,我可以休書一封讓柳老夫人幫你把莫大小姐定下來。」熊崢與柳逸相熟多年,模仿他的筆跡足以以假亂真。這種時候他完全不介意給兄弟插上一刀。
柳逸聽聞,渾身一顫,臉上忙堆起笑說:「別啊,兄弟,不過跟你開個玩笑,莫當真,莫當真。好走不送啊。」
開玩笑,要他娶莫在嫣那個妖艷X貨,他誓死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