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 對不起
2024-06-12 11:39:19
作者: 晚來風急
空曠的房間裡除了最中間的沙發就只剩下鏡子,光滑的鏡面映出兩人相擁的身影。
江雁聲也被耗費掉很多心神,但他來不及去深想這些被人從身體最深處里挖出來的痛苦。
其實如今對他來說,那些根本算不得什麼。
因為如此真實、如此鮮活的裴歌就在他面前。
只是他無法讓她不哭,無法止住她的眼淚。
那天下午裴歌后來直接暈了過去。
江雁聲急得滿頭大汗,抱著她就往外面沖,索性他還能反應過來自己喝了酒。
莊園主人找了司機送他們離開,臨走時倒真的給他們捎上了幾瓶好酒。
回程的路上,裴歌被他抱在懷中一直沒醒,一張臉泛著缺氧之後的潮紅,安安靜靜窩在他懷中只是像睡著了一般。
天邊晚霞絢爛,正是黃昏好風景。
他一路抱她回了酒店,知道她只是因為情緒起伏過大,擰了熱毛巾放在她額頭就一直握著她的手坐在床邊陪她。
手機里傳來國內發過來的消息,是他下午在去莊園的路上托人的事情。
對方說葉華清在元旦期間去北美洲探親,人壓根就不在法國。
江雁聲抬頭看著裴歌緊閉的雙眼,臉蛋白皙絕美,十分平靜,他懲罰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扯唇嗤笑:「我又被你給騙了。」
葉華清根本就不在佛羅倫斯,她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知道他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江雁聲倒是很好奇,在裴歌原本的打算里,她就算知道了她又作何打算?
他盯著她的臉看,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她精緻的眉眼。
從眉骨到嘴唇,從挺巧的鼻到眼睛,他都沒有放過。
裴歌這一覺睡到了夜裡十二點。
人還未完全清醒,她已然聽到了外頭放煙花的聲音。
側頭,正對著她視線的地方是一扇哥德式風格的窗戶,尖尖的頂,玻璃被木質窗棱分割成一塊又一塊。
夜空里那些絢爛的顏色也相繼就在這些玻璃里炸響。
像一朵朵盛放開的花。
有人緊緊握著她的手,她低頭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利落的黑色短髮,他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睡著了。
他的手溫暖有力,修長又骨節分明,是很好看的。
但你不能仔細去看掌心那一側,江雁聲指尖有薄繭,掌心裡還有傷痕,那是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裴歌恍惚地想,歲月何止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傷痕,更是在他心裡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下午發生的種種再度傾倒進她的腦海,她閉上眼睛慢慢地回溯著。
握著她的那隻手動了動,她再度睜開眼睛,和男人四目相對。
他傾身上來伸手探上她的額頭,嗓音沙啞透了:「終於睡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裴歌想不通自己怎麼會暈倒,興許是現實太慘烈,讓她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又或者是,她親手編織了一張網誘著他跳進去,親手撕開了他身上的傷疤,最後卻發現疼得不僅僅是他,連帶著把自己也拉了進去。
一定程度上,江雁聲的過去跟她是脫不了干係的。
他們如今應該是這個世界最親密的人。
她看著他,又搖了搖頭,「沒有。」
「想喝點水。」她又說。
他點點頭:「好,我去倒水。」
等餵她喝了水,江雁聲又問:「餓不餓?我叫酒店送夜宵上來。」
聽到夜宵裴歌眉心輕輕擰了下,她問他:「幾點了?」
「凌晨十二點多了,你睡了整整七個小時。」
她覺得他的聲音莫名有些哽咽,還纏繞著一種叫做擔心的情緒。
江雁聲起身去撥酒店的內線電話,用英文跟對方交流,讓酒店送餐。
裴歌起身去了洗手間。
下午出了不少汗,她順帶在浴室里沖了個澡,等裹著浴袍從裡頭出來時,發現江雁聲正站在窗邊打電話。
見她出來,男人眉宇微皺,他以極快的速度結束了手裡這通電話。
她順帶洗了頭髮,此刻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頭,一雙眼睛亮得像小鹿,無端勾人。
但江雁聲顧不得想這些,他將她抱到沙發上,又找來毯子攏在她肩頭,最後翻出吹風機給她吹頭髮。
吹風機的聲音呼呼地響起,裴歌低著頭陷入這鬧哄哄又熱烘烘的氛圍里。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下午那件事。
等他將她的頭髮吹到七七八八,酒店的夜宵也送到了。
中式的粥和小菜,在異國他鄉見到這樣的配置,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慾。
矮几前,她喝了一口熱粥,看著坐在對面的江雁聲,「你不吃?」
她知道這男人估計下午光顧著照顧她,寸步不離的,肯定也沒吃晚飯。
「你先吃,我看著你。」
裴歌拿他沒辦法,索性懶得勸了。
後來江雁聲直接將她喝剩下的粥幾口就給吃了,風捲殘雲一般的速度。
當時外面正在下小雪,裴歌倚在窗口看著,等回過頭來,發現他把她剩下的食物都給解決掉了。
他收拾完殘局過來關窗戶。
順帶將她一併拉倒自己懷裡,萬籟俱靜,他抱著她將臉埋入她的脖頸。
像居無定所的靈魂終於找到了棲息地。
裴歌任由他抱著,過了一會兒,垂在身側的手終於慢慢抬起,回抱了他。
那瞬間,她感覺到男人的身體在輕輕地顫抖。
她在心裡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後來竟然那麼苦。」她跟他道歉。
男人放開她,低頭望著她的臉,唇角勾起柔軟的弧度:「對,你一句希望我長命百歲我一直把它當做金科玉律一樣在心裡奉為圭臬。」
他笑笑:「你都不知道,當時我只要一有想去見你的念頭,它就會從心裡冒出來,可把我害苦了。」
裴歌抿了下唇,看著他。
她說:「江雁聲,你說你這人聰明一世,怎麼臨到頭卻這麼傻?」
後來已經是凌晨兩點。
室內所有的燈都被撳滅,獨獨窗外的有亮光閃過,附近的廣場上還在放煙花。
裴歌窩在他懷中感嘆:「你都狠了那麼多年了,最後就該咬咬牙恨一口氣,拋開我不說,你當時都已經走上人生巔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