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諸葛美人的妙計

  李小婉從床上坐起來，怯生生的，低低地喊了一聲：「娘。」聲音乾乾的，又期待又羞澀。

  盧氏又驚又喜，應了一聲，雙手顫抖地將她攬在懷裡。

  這還是這麼多年，她再次感受到母親的懷抱，李小婉僵直著身子，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許久，她才笨拙地伸出手，緩緩地抱住盧氏，把頭埋在盧氏懷裡，哭出了聲。哭聲裡帶著無盡的委屈，惹盧氏也跟著她哭，母女倆哭成了一團。

  「娘……娘，我以後也有娘了。」李小婉一邊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她以後再也不是沒人要的孩子了，再也不會被別人笑話，再也不用孤零零地一個人了。

  盧氏聽的心酸，輕輕拍打她的肩膀：「哎，都是娘不好，以後不會的，以後不會的。」

  羅勉在一邊束手無策地站著，搓動著雙手，似乎想要和小婉說話，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余美人看他那樣子好笑，便問：「你的背沒事吧？我看方才那一下可不輕。」

  這才把那抱著痛哭的母女倆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李小婉抹了一把眼淚，一邊抽噎一邊輕聲問：「哥……你疼嗎？我不知道爺爺會打你。」

  羅勉看她又要哭起來，連連擺手，手忙腳亂地想找手帕給小婉擦淚，慌亂之下差點被一邊的凳子絆倒：「不疼，我不疼的。」

  

  他那滑稽的樣子，惹的大家忍不住笑起來，他的臉噌地一下紅了，尷尬地撓了撓頭。

  盧氏終於緩下情緒，擦乾眼淚，捧著小婉的臉仔細地上下打量，見她眼睛清澈有神，不像是傳聞中那樣神志不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說你，你……」盧氏疑惑地問。

  李小婉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吸著鼻子，用衣袖使勁地擦著臉，隨著她擦了幾下，她臉上的那種蠟黃逐漸變淡，人看著比方才精神多了：「這都是美人姐的辦法。」

  盧氏和羅勉一齊看向余美人。

  余美人嘿嘿一笑，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其實他們想把李小婉要回來，強搶自然也行，只是對於李家和那些張嘴閉嘴倫理血緣的外人來說不那麼名正言順而已。

  所以她創造了一個理由，不但能讓盧氏母子名正言順地把小婉搶回來，還能把小婉那門荒唐親事退了，順便還能把盧氏名寡婦再嫁的名聲挽救一下。

  李小婉自從那日聽余美人說會來接她後，左等右等不見她來，還以為自己被騙的時候，余美人卻忽然出現在了她家茅廁牆背後，兩人隔著茅廁進行了一次親切的會談。

  余美人恐嚇她，要想被接回來還不用家給點那個傻子，就得裝病，普通的病不行，找個大夫隨便瞧瞧就穿幫了，要裝就得裝大夫看不了的病，所以就有了後邊李小婉假裝看見鬼嚇唬人的事。

  那個隔壁村的神婆子自然也早就被余美人收買了，這臨近幾個村就她一個裝神弄鬼的，李家要找定然也會第一個找她。那些山麼遮陰陽眼，食補陽氣之類的鬼扯一樣的話，也都是余美人事先和她串通好的，騙騙鄉下的這些愚男愚女。

  李家人在這小山村裡邊算是大家庭，但是也只是尋常莊戶人家，余美人算準了他們不會找盧氏母子，也捨不得給李小婉頓頓吃那些貴重藥草。

  這個時候只要把這些閒話到處一傳，大家心裡便會對李家產生猜忌，順便叫和那個財主一個村的李氏回娘家的時候「順嘴一說」，那財主把親一退，李家一下黃了好幾件事，煩上加煩。

  然後他們上門要人，李家人自然暴怒，盧氏和羅勉對李小婉的好，和李家的囂張跋扈一對比，加上小婉這期期艾艾的一聲「娘」，村里人心裡邊的稱立刻就斜向盧氏了，天下哪有能把人娘倆分開的法子？隔斷了血脈連著筋呢。

  李家不能不要顏面，就算他們真不要顏面，但是想想小婉以後「治病」的花銷，這麼一個燙手山芋，有人肯接手，他們遲早也會妥協。

  至於小婉臉上的蠟黃，那是余美人一開始手上就抹了東西，她率先衝進去就是為了給李小婉抹個臉，好博取同情罷了。不過李小婉的瘦，那是真的瘦，因為余美人要求她每日飯量減半，得演的像個病人。

  盧氏和羅勉沒想到余美人悶不吭聲的竟然做了這麼多事，想到李家被擺了這麼大一道，盧氏覺得有些好笑：「你既然有這麼多計劃，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們呢，害我日日想著小婉的病。」

  「告訴了你們，你還能有今日那般勇敢嗎？」余美人笑了笑。

  盧氏這人膽子小的很，要是告訴她這些全是騙人把戲，面對凶神惡煞的李家人，她鐵定心虛，就沒有今日這般真情實感了。

  盧氏用手帕慢慢替小婉擦臉，笑道：「也是，還有你有主意，這回小婉能回來，全是你的功勞。」

  「咕嚕嚕……」沒等余美人說話，李小婉的肚子裡發出一陣嘰里咕嚕的聲響。

  李小婉捂住肚子，臉紅了紅：「娘，我餓了。」

  好些天沒吃頓飽飯，自然是餓的。

  盧氏連忙應聲起來：「你等著，娘這就去做飯，美人，你和小婉聊聊。這回多虧了你，你別走啊，大娘做你最愛吃的菜。」

  余美人推辭：「不了，大娘，我家老太太還等著我回去做飯呢。改天我再來，今兒你們娘仨剛團圓，你們自家人好好慶祝才是。」

  不管盧氏如何挽留，余美人還是要走，盧氏硬是讓余美人說定下回來吃飯的日子，才放她走。

  盧氏在廚房做飯，羅勉為小婉端了熱水來叫她洗漱，貼心地把門關上。

  小婉洗完臉，看著自己身上皺皺巴巴的衣裳，去打開了屋角立著的衣櫃。一打開，她就愣住了，裡面摞著一層又一層的女孩衣裳，鞋子，春夏秋冬，全是嶄新的，看的出來是盧氏一針一線地縫出來的。

  衣裳從小到大，似乎是她幾歲的時候到現在的都有，每一件每一針每一線似乎都在訴說著那個可憐的女人對她的思念。

  她怔怔地看著那滿滿一柜子的衣裳鞋襪，一瞬間，忍不住淚如泉湧。

  果然，美人姐說的沒錯，他們是這世上最好的娘親和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