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滅門之禍從天來

  余美人的臘腸熏了三日，變得皺皺巴巴，她才滿意地把臘腸掛在屋檐下通風處。

  景譞剛開始死也不肯吃用豬小腸裝的臘腸，但被景老夫人逼著吃了一口後，就不再抗拒了。

  余美人和李氏兩人狼狽為奸，在村里大肆渲染這臘腸的美味，又把景譞和景老夫人推出去當了代言宣傳了一番。村里人心覺此物新奇，又是景家的豪門才能食用的東西，出於某種奇怪的心理的，人人都想買一兩根回來嘗嘗。

  前來買臘腸的人余美人都非常慷慨地附贈臘腸炒飯等做法一份，賺了不少小錢，看的景老夫人乾瞪眼。

  景譞身在這村里，卻沒閒暇，來往的鴿子書信甚多。

  這日天還未亮，余美人都還未起床，便聽得外面一陣劇烈的敲門聲，來人似是十分緊急，敲起門來和不要命似的，惹的附近的狗都狂吠起來。

  景譞披了件衣裳，出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個景府的下人，他手邊上牽著一匹馬，都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少爺，劉管家叫小的連夜為您送信。」那小廝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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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安是個穩重的人，若非急事不會連夜叫人送信，看來此事非同小可。

  拆開信來，就著清晨的曦光一看，景譞的臉色驟變，良久才恢復一點血色。

  他拿著信匆匆去了上屋，敲開景老夫人的房門。

  景老夫人早已被吵醒，開門看見景譞的模樣，也嚇了一跳。

  「祖母，您看看這信。」景譞把信遞過去，心中沉重萬分。

  景老夫人才看幾行，便已然明白了，不由得雙手輕顫，嘆氣道：「唉，你說說你說說，你這個短命鬼，死便死了，還給景家造這般孽緣作甚？」

  她邊說邊退了兩步，差點坐在地上，兩行熱淚潸然落下：「你死了倒是清淨，留下這等爛攤子，你……你這是要滅了景家滿門不成！」

  「祖母，皇上病重，皇城裡已然亂了，儲位之爭只在朝夕，父親許下了兩家承諾，咱們必要慎重才是。」景譞扶住景老夫人。

  景老夫人深吸幾口氣，冷靜了下來：「他們兩家已然找上了門，劉安也先替你推脫了，你便暫時先別回府上，此事事關重大，不可魯莽。就算要爭儲位，也得看皇上的臉色，皇上現在還沒死呢，沒那麼快爭的起來，權且先看看兩家誰的勢大再說。」

  景譞垂下眼眸：「孫兒也是這個意思。」

  那信中所寫之事，既有些荒唐，又有些無奈。

  信中所寫，近日有兩股來自不同勢力的人拜訪景府，聲稱求見景少爺，而且兩方都拿著景老爺的親筆書信，那信中所寫，皆是一個承諾，承諾日後若對方有求，無論多大的事情，景家都會傾力相助。

  其實這般君子承諾並沒什麼，景老爺子生前性格豁達，走南闖北，廣交天下豪傑。唯一的缺點是此人太過重義氣，若有滴水之恩，便要湧泉相報，比如與余家老爺子的娃娃親之約，便是為了報恩把自己親兒子都搭進去了。

  其實這些沒什麼，他所結交之人皆是光明磊落的君子，雖然有他的承諾，但也從沒有人提出過出格的要求，頂多就是上門求點趕路盤纏，或者尋求一個庇護之所。

  然而可怕就可怕在景老爺這次承諾的人，一個是這天下之主，一個是那為國家開疆拓土的大功臣。那掌握天下之人垂垂老矣，註定要更換新主，新主的人選上卻出了分歧。

  當年那位大將軍滿門被抄斬，本以為那承諾再無法兌現，誰知道將軍的後人竟忽然拿著當年的承諾書信求上門來。

  皇上中意之人與那將軍後人想要輔佐之人並非一人，如此，景家便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那雙方皆是權勢滔天的人，景家雖然是商皇，卻也只不過是商人而已，若是惹的其中一方不悅，必然會落個滿門皆死的下場。

  劉安是跟著景譞見過大世面的，見那些人氣度不俗，便知不是一般人，再看了那信，便自己揣測出了一二。於是尋個藉口，說自家少主人出門辦事，先後打發了他們，這才連夜寫信給景譞。

  景譞按著鬢角，頭疼不已，現下兩方找上門來，都是看中了他們景家的財力和對整個國家的經濟影響力，可幫誰呢？此回摻和到這朝堂紛爭里去，一個不小心便是景家全門腦袋落地，必然要慎之又慎。現下他手下掌握著百餘條人命的生死，這讓他如何不頭疼？

  父親啊父親，你到底還出了多少難題在等著我？

  景老夫人看著孫子疲憊的模樣，忍不住摸摸他的頭。

  景家男丁稀少，所以景家的兒子從小便要比旁人更優秀更有擔待，她那兒子早早便將偌大家業扔給孫子不說，還捅出這等大禍。景譞雖不愛外露情緒，可她也瞧得見那成天飛來飛去的信鴿。

  忽地，她想起兒子的話。

  「娘，我自知逼景譞娶妻他對我有一萬個怨憤，可日後他自然會明白，我如此做，全是為了救景家於水火。所以，萬萬不可休妻，唯有她在，方可救景家，您千萬要幫我守住這個家啊！」

  她兒子的秉性她自己清楚，既然有此等大事，他不可能全無半點安排。

  先前她完全想不通兒子要做這這些事的緣由，如今出了這事，再聯繫他當時的話……

  她下意識地看向還一臉茫然傻站在院裡的余美人，莫非，她當真是兒子口中所說的景家的救星？可……區區一個農戶之女，如何救？兒子何時也信起這些玄乎的東西來了？

  余美人把昨夜剩下的一點飯菜熱了，放兩個饅頭，給那送信的小廝吃，小廝吃的狼吞虎咽。

  她側眼看景老夫人和景譞二人愁悶的表情，心中有三分揣測。

  忽地聽到枝頭有雀啼之聲，她微微抬起臉，看著那隻小麻雀在寒風之中的人枝頭蹦跳。她看的很出神，良久，眉心漸漸蹙起。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