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挨揍

  因為陸雲川在場，一頓晚餐大家都用得拘謹，吃完飯不一會兒便散了。

  江萊送奶奶上樓休息，再回來時便看到江藤站在樓梯口，面對著陸雲川，他直起了身，臉上不卑不亢，「雲川哥，我送你。」

  

  「小藤！」江萊出聲制止。

  她知道江藤要做什麼。

  從陸雲川今天進門的那一刻起，江萊就察覺到弟弟今天情緒不對。

  「姐，你別跟來。」

  「放心。」陸雲川也看向她。

  江萊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她抬眼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此時才過晚上九點半。

  江藤先出了門，陸雲川踏著腳印跟上。

  兩人此時的狀況像陌生人一樣，沉默而尷尬，沒有目的地向前走著。

  年初一，闔家團圓的日子，小區里安靜得過分。

  一路上幾乎沒有碰到別的人。

  兩人保持這樣的狀態，出了小區門，又走了一段路。

  空蕩蕩的街道，明白色的路燈，刺眼又冷清。

  走到河邊，江藤突然停了下來，他側過身，眼神複雜地看了陸雲川一眼，隨後，毫無徵兆地用盡全力往他臉上揍了一拳。

  毫不客氣，沒半點收力。

  順著這力道，陸雲川往後退了幾步，臉上火辣辣地，帶著麻意。

  他舔了舔牙，用指腹蹭了蹭流血的唇角，笑了，「解氣了嗎？」

  「雲川哥，我的身體已經好了，我們打一架，你不需要讓我。」雖然狠狠揍了他一拳，但江藤的火氣半點沒消，「如果你輸了，以後就別出現在我家，也不要再出現在我姐面前了。」

  陸雲川比江藤大了整整八歲。這麼多年，從江藤有意識起一直當他是自己的親哥，敬重而崇拜。後來，他即將成為自己的姐夫，他一直是最開心的那個人。

  「我不會和你打的。」陸雲川神色微怔，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不解氣的話，還可以再來。」

  江藤也沒客氣，伸手拽住陸雲川的衣領，重重往下扯，抬起膝蓋，往他的腹部頂，「你怎麼能這麼欺負我姐姐！她待你這樣好！」

  江藤畢竟是個成年的男孩子，力道極重，這兩下讓陸雲川覺得全身都在疼，卻也沒反抗。

  他的額間冒了細汗，唇角抿成一條線，艱難冒出了句：「你說的對，是我混蛋。」

  江藤又推了他一把，「你不過是仗著她喜歡你罷了，你憑什麼這麼對她。」

  陸雲川往後退，這次背撞到了牆上，悶哼了聲。

  「小藤，不管你信不信，我這次是真的後悔了。」陸雲川沒了力氣，靠在牆上喘著氣，「小藤，你幫幫我好不好......」

  這場架，或者說陸雲川單方面的挨打，讓江藤的情緒冷靜了大半。

  「雲川哥，我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也知道遲來的深情比草賤的道理。」

  江藤看他擦著嘴角的血跡，冷冷開口，「我昨天看姐姐在整理這些年你送她的那些首飾，怕是真的已經下決心和你一刀兩斷。」

  江藤別過臉不去看他，自顧自地說著。「她這個人看似溫和好說話，心裡的決定誰也左右不了。」

  「當年高考，她一心要學表演，她的文化課成績本來可以上更好的大學，誰勸也不聽，我記得，你也勸過她。」

  「是。」那是陸雲川第一次在這個處處聽話的妹妹眼中看到了倔強和堅持。

  「你應該知道，我媽媽曾經是一位話劇演員，當年因為懷了姐姐錯過了到戲劇學院進修的機會。媽媽還在的時候，常常一邊幫姐姐梳著小辮子一邊說，我們寶貝這麼漂亮，將來一定會成為大明星。」

  「姐姐她其實一直在圓媽媽的夢。」

  江萊懷揣著媽媽的夢想，他卻三番五次讓她放棄。

  他從未真正理解過她。

  他真是混得該死。

  「雲川哥，算了吧，大家都體面。」

  「不可能！我做不到......」

  陸雲川眸子一閃，那黯然的神色從眼底生起。

  他知道體面分手於他和她來說都是最好的，她這樣閃閃發光的人天生屬於熒幕屬於舞台，不該被拘囿在一方庭院，他也可以像以前一樣沉心事業，做一個冷心冷情的商人。

  但他就是做不到。

  她是他一道跨不過去的坎。

  自從認清了自己的感情，一想到今後江萊會嫁給另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巧言歡笑，他就感覺自己不受控制地要瘋。

  可是，她真的不要他了嗎？

  連江藤都察覺了。

  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他任由身體滑落，坐在了地上。

  夜色隱去了他身上的狼狽。

  他想起來徐涇調侃的那句話

  ——報應來了。

  他今天來江家拜年，原本想當著江家眾多親戚朋友的面，澄清退婚的事。誰知剛一進門，便看到幾個小女孩在那裡嚼舌根。

  而後又親耳聽到江萊將退婚的謠言坐實，態度果斷乾脆，不留一點餘地。

  「小藤，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好不好。」

  江藤看到那個從來都是挺直脊背氣宇軒昂不為任何人彎腰的大哥，這一刻彎了身。

  他的喉結上下輕滾，垂下的眼微微濕潤，臉上還帶著傷，整個人被籠罩在陰影里，看起來格外消沉無助。

  江藤終是不忍。

  臨近十二點，江藤回了家。

  見客廳還亮著燈，江萊在那裡等他。

  「打架了？」江萊冷著臉，眼睛上下掃了一遍，見江藤神色如常便放下心來。

  「沒有。」

  嚴格說起來，也不算打架，是他單方面打了陸雲川罷了。

  這也不算說慌。

  「那和他做什麼了？」

  「沒什麼。」

  「姐，下午奶奶說院子裡你種的那顆櫻桃樹生了蟲斑，開春要找人來重新養護一下。」

  「櫻桃樹？」她想起來了，她確實有一陣子因為想吃櫻桃種了一顆櫻桃樹，但那棵樹無論她怎樣精心澆灌養護就是不結果子，後來她就把它忘了，再也沒管過它。

  「長蟲就不要了吧。」江萊看著電視漫不經心道：「要不然等春天我們在那個位置種棵橘子樹？不知道橘子樹好不好養，種出來甜不甜。」

  電視機里還在放著新年晚會，熱熱鬧鬧得聲音讓寬敞的客廳看起來沒那麼冷清，放到喜歡的小品的時候，江萊忍不住笑出了聲。

  「姐姐。」江藤有些無奈地看向她,「你這個人看似深情，其實最是無情。」

  「嗯？」

  江藤這一刻竟有些心疼他的雲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