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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魯元

2024-06-12 06:03:48 作者: 烈日焱焱

  魯老漢聞言,膽子也大了,那一雙老寒腿本來就跪不住。

  索性直接盤著腿,把那宣平縣的大堂,當成了自家的熱炕頭。

  「八年前,姚銀梅過門嫁給了我兒子。我兒瞧不上她,在外頭又養了一個女人。

  我整天跟姚銀梅一起吃飯過日子,我就尋思反而我兒子又不要她,我老伴死的早,不如讓她跟了我,誰想到姚氏不從,還罵我老不正經。」

  說到此處,那堂下圍觀的都不禁哄堂大笑,縣知事也跟著一樂。

  

  只有那姚銀梅,忽的張了口,哭喊著。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

  這縣知事聽著姚銀梅的哭喊聲,心裡不住有些厭煩。

  在自己的周身尋摸了那麼一圈,忽的看了看自己的雙腳,還穿著特製的牛皮鞋呢!

  那縣知事當堂脫了鞋,盤著腿,扒下了自己的一雙襪子。

  「來。」

  縣知事衝著那堂下小兵招招手。

  「把這襪子,塞那老娘們嘴裡去,哭哭啼啼的,耽誤本官聽故事。」

  又忽的轉身沖向魯元。

  「老頭,別停啊!接著講。」

  那縣知事拿起手邊兒的水杯,小抿了那麼一口。就跟那些個闊太太在戲園子聽戲,一個模樣。

  魯元想了片刻,整理一下語言,接著道。

  「我為了逼迫姚氏就範,我讓我兒子簽休書,我兒子也不肯,那小兔崽子,占著茅坑不拉屎。我就跟那小子支吧起來。

  那個不孝的兒啊,開始跟我動起拳頭來,我推了他一把,誰曾想,他那腦袋正好磕在桌角上,就那麼磕死了。」

  蘇肆安等人聞言,亦是不敢相信。

  姚銀梅聽了,更是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開始掙紮起來。還好有兩個小兵,一直死死的鉗制著姚氏。

  魯老漢盤著腿,坐在地上。長嘆了一口氣。

  「我兒子磕死後,我就拿出提前準備好的一封休書。抓著他右手的大拇指,沾了沾房間裡的血跡,在休書上摁上了手印兒。然後,我怕事情敗露,就連夜把他的屍體拖到張王店的廢井旁,給丟了進去。

  那侯八說的證詞是假的。我記得特清楚,我拋屍的那天夜裡,正趕上起大霧,十步之外是看不清人臉的,只能隱約的瞅個大概的影子。

  我那天晚上也看見侯八了,他蹲在離我五十多步外的一顆大楊樹後頭,我聽著那是有些動靜,當時也沒看清是人,還當是野狗,野貓呢!」

  那縣知事聞言,伸出一隻大手,在自己的胡茬子上蹭了蹭。

  眯著半隻眼睛,眉毛一高一低的,問那侯八。

  「魯元說的可是事實?十月十三那天夜裡,是不是下個大霧,根本看不清人臉。你是不是蹲在大楊樹後面。」

  那侯八聞言,連連點頭。

  「小人那晚的確蹲在大楊樹後面,是下了些霧。小人也沒有說過看清那拋屍的人就是姚銀梅呀。小人就是說,那疑犯的身形跟姚氏很像。說不定就是魯元,是小人看走眼了。」

  侯八這個證人,當得著實是沒什麼大是水準。別人說什麼,他便也跟著應和什麼。

  「嘿,你個兔崽子。趕情你什麼都沒看著,奶奶的,這也敢上衙門來當人證,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那縣知事光著腳,踏了著皮鞋,半蹲不蹲地站起身來。

  抬手指著那侯八。「把這小子給我拖下去,打他二十大板,瞎耽誤老爺我的功夫,險些致使本官斷錯了案。」

  不時,便有兩個士兵拖著那侯八下了堂。

  少頃,只聽見後堂處傳來了啪啪打板子的聲音,以及侯八的哭嚎聲。

  那縣知事就著這打人的聲響,開始讚揚起魯元來。

  「好,好一個敢作敢當。不就是老公公睡兒媳婦兒嘛!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啊。那楊貴妃不還是唐明皇的兒媳婦兒嗎?人活一世,就要活出個真性情來。」

  那縣知事搖頭晃腦,楞把一件不符禮法的事兒給添油加醋的捧出個花兒樣。

  「本官就是沒你這個魄力,那可是親兒子,本官下不去這個手啊。

  不過如今一細想想,兒子不如兒媳婦親。兒媳婦兒,你能把她當親媳婦使。那兒子你還得把他當祖宗供著,划不來呀,划不來。」

  這縣知事也不知從哪兒得出來這麼一副謬論。宣平縣雖小,可真是難得的出奇才。

  「魯元,你既然認罪了,就畫押吧!」

  那縣知事讓文書把魯元的供詞拿給其畫押,魯元不會寫字,只拿著筆在上頭畫了一個圓,就算認了。

  忽的,那魯老漢剛畫完押,便一頭栽倒在大堂上,鼻子和嘴巴里都竄出了血來。

  文書上前俯身一看。對那縣知事道。

  「沒氣了,這老頭應該是上堂前吃過毒藥。」

  魯元原來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一大清早,就是在喝了藥後,才來的縣衙門。

  那姚氏見魯元沒了氣,忙掙脫開了按壓著自己的小兵,爬到那魯元的屍首旁,哭的泣不成聲。

  那宣平縣的青天,當堂下了命。

  「魯大力一案,殺人犯魯元已經伏法,並且當堂斃命。姚銀梅無罪釋放,本官開恩,讓其領了魯元回的屍首,回家去吧。」

  不時,縣知事三拍驚堂木,退堂。

  另有小兵卸下了姚銀梅肩上的枷板。姚氏一把扯出口裡塞著的襪子。

  抱起那魯元的屍身,開始嚎啕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呀!為什麼要替我承擔這份罪過。」

  姚銀梅此時心如刀割,她寧願此時躺在公堂之上的人是自己。

  那蘇肆安等人也跟著唏噓不已,無論事情的真相,是否如同那魯元自己說的。

  在蘇肆安等人的心中,魯老漢始終都是一個好人。

  周得意主動背起了魯老漢的屍體,李五和蘇肆安亦攙扶起了姚氏,眾人一起回了魯家。

  就在魯家的院子當中,蘇肆安和周得意挖了個深坑,把魯老漢直接給埋了。

  埋葬了魯元後,那姚銀梅,才緩緩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殺害魯大力的兇手,並不是魯元。真兇就是姚銀梅。

  十月十三日那天夜裡,魯大力破天荒的回了家,一回到家裡,便開始翻箱倒櫃的找銀子。

  姚銀梅那時已經想了好久,誓死都不要和魯大力再過下去。便拿著早就寫好的休書,讓魯大力畫押。

  魯大力見姚銀梅欲要休夫,仗著晚飯喝了些酒,借著酒勁兒,就對姚銀梅拳打腳踢起來。

  姚氏奮起反抗,用力一推,誰知那魯大力一個釀嗆,後腦便磕在了桌角上。

  待姚氏回過神來,只見魯大力整個腦袋滿是血跡,再伸手一探鼻息,已然斷了氣。

  是姚銀梅抓著那魯大力的右手拇指,在休書上按的手印兒。

  姚氏怕事情暴露,才連夜拖著魯大力的屍體,拋屍井中。

  魯大力身子壯碩,姚氏身量瘦小,姚氏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用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才把魯大力的屍體運到了一里外的破井邊。

  好不容易,把魯大力的屍體扔到了井裡後,姚氏便已經體力不支,在那井邊喘了好久的粗氣,才緩了些力氣回了魯家。

  姚銀梅一直把這件事埋藏在心底,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她不明白,為何那夜的事情。魯老漢會知道的一清二楚。

  「或許,那夜魯大力在對你拳打腳踢的時候,魯大爺就已經知道了。」

  蘇肆安開始了自己的猜測。

  「魯大爺年歲大了,上了年紀的人,本來就覺輕。那魯大力對你動粗,聲音一定不小。或許就已經把魯元給驚醒了。

  魯大爺或許是想勸阻,剛走到你們的房門口,便聽著動靜不對。在從窗縫裡往內一瞧,發現自己的兒子已經磕死了。

  魯大爺並沒有聲張,或許他覺得自己的兒子罪有應得吧。

  他親眼看著,你拿起魯大力的手指,在休書上畫了押。或許,當時他以為,你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他。

  所以在你拖屍的時候,魯大爺其實就一直跟在你的身後。

  甚至,他還看見了,那大楊樹後面藏了一個人。就是當天夜裡被媳婦兒趕出來的侯八,這些都是你所並不知情的。」

  蘇肆安分析完,心裡也是止不住的震撼。

  在這個世道,老夫少妻本就不易。更何況,那魯元和姚氏之間,還有著那麼多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的混沌關係。

  姚銀梅雖然把魯大力的屍體拋於井中,可那魯大力畢竟是死於跌撞。

  姚銀梅有罪,卻不至死。

  或許是魯老漢不熟悉律法,又或許他只是想用自己的生命,來還姚銀梅一個清清白白的名譽,讓人知道,姚氏並不是那個正經的女人。

  她與魯元之間的種種都是被脅迫的。

  忽的,那魯家的房門突然間響了起來。

  銀川聞了聲,忙前去開門。

  難得的是,來人是魯家的鄰居,一位姓封的大嬸。

  那封大嬸端了一碗大碴子,還是熱乎的。

  見到開門的是銀川。才笑道。

  「我還當魯家沒人,只有姚家媳婦一個呢!快,閨女。把這碗大碴子接過去,剛做好的,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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