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破產
2024-06-12 06:03:19
作者: 烈日焱焱
「那這麼說來,這個黃員外是專門碰瓷,訛人的?怎麼不報官呢!」
「報了。」
周書文繼續道,「那黃員外欺人太甚,叫帶著的小廝,把得意的三間鋪子都給砸的稀巴爛。
得意隨即就報了官,判案的還是上回那個姓朱的大人,叫朱正璽的。
可是這不報案還好,一報案反而出了事。」
「什麼事?」蘇肆安不禁繼續發問。那朱正璽,蘇肆安是認得的。
朱正璽為人清廉,遇事一定能夠秉公辦理。
「得意本是告那黃員外,砸毀店鋪,損害古董瓷器無數,一定要他照價賠償。
那黃員外反而咬了得意一口。說得意制假販假,鋪子裡所賣的全部都是仿品,假貨。
那個什麼朱大人,便請了老師傅前去掌眼,結果不知是為什麼,那得意鋪子裡的所有古董,都被人換成高仿的了,仿的那個真,就連得意一打眼兒都沒有看出來。」
蘇肆安聞言,不禁嘆了口氣。看來是有人謀劃好了,專門算計這周得意的。
「就當破財免災,吃了這個教訓,下次注意便是。」
周書文聞言搖搖頭,淚眼婆娑道。
「判案那天,德意知道自己的認倒霉,就想花大價錢,與那黃員外私了。誰知那黃員外死活不肯,見日的帶著一群小廝,在得意的鋪子外大吵大嚷,壞我們周家的名聲。
還不出三天,便來了一波又一波的老顧客,紛紛拿著在得意鋪面里買的古董,要求退換。
不曾想,那些老顧客拿回的古董,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是假的。若是都給退了,就算把周家賠的傾家蕩產,也是賠不起的。
倘若不給退,他們便鬧,周記名聲已經臭了大街了,生意定是做不下去,整日的只出不進。
連鋪面里的夥計都跟著罷工。
還是我嫂子把自己多年的體己錢拿了出來,才給那些的夥計結了帳。」
蘇肆安不禁小聲翼翼的問道。「周記是不是已經倒閉了?」
周書文聞言,又是長嘆一口氣。
「牆倒眾人推,得意這回得罪的,一定是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那些夥計罷工,不滿三天,鋪面里的東西便讓人搶光了。我嫂子把家裡能賠的東西都給賠了,幾間鋪面也都抵押了出去,收回是指定收不回來的。
現在得意和我嫂子,就剩下那麼一幢破祖屋了。」
蘇肆安聞言,心裡難免一驚。前幾日,在河源鎮跟周得意還都是好好的。
這才幾日的光景,怎麼就能大變了樣呢!
人世間的事兒,還真是變幻莫測。
前十年,還是清政府呢。現如今,不也換了天地。當朝天子都成了囚犯,還有什麼是不能發生的。
「肆安呀,你跟得意是自小一塊玩到大的兄弟。就算姨娘求你,你這回可得幫幫得意。便是什麼都不計較了,你也得勸他,讓他想開些。車道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萬事都能過去的,可得想開些,他還年輕,來日方長呢!」
周書文從來都不是個溫柔的人,換句話說,她平日裡最愛看別人遭報應。
就像是已故的三姨娘,周書文盤算了一輩子,最後還是在臨老,把杜鶯歌給逼死了。
可當這倒霉事兒落到了自家人身上,她也是從心底里開始打怵。
當了一輩子的惡人,臨了還也學著念起佛來。
蘇肆安自然會點頭應下,便是不為了周書文,他也會去幫周得意的。
畢竟,蘇肆安和周得意可是從小一起尿尿和泥玩,二十來年的交情,便是連李五也比不了的。
第二天一早,蘇肆安誰也沒叫,自己在門口攔了輛黃包車。徑直去了周得意府上。
那周府已經成了一個空堂衙門,丫鬟,小廝,老媽子。就連看大門兒的班房都不見了。
蘇肆安直接推門兒就進了周府,大堂,庭院也是空無一人。
蘇肆安直接去了周府的後院周得意的房間,正趕上周得意和周母二人在吃早點呢!
一碗豆花,兩根油條。看著還不像是新出鍋的,應該是昨日吃剩下的,又在鍋里溜了一回。
那周得意老遠便見了蘇肆安過來。忙起身招呼著,只是一看自家飯桌上的食物。
倒是露了怯。
「你們府里可是見日的山珍海味,我就不請你吃在這兒吃早飯了!」
周得意仍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好像什麼事兒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身上仍是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小臉洗的挺白,臉上連半點胡茬都見不到。
「幾個嫂子呢?」
蘇肆安抻著頭,在周府里打探個好久,除了周得意和周母,其餘的連個鬼影兒都不曾見。
「呃!」周得意聞言撓撓頭。親自搬了個凳子,讓蘇肆安坐下。
「都拿著休書,回娘家了。」
蘇肆安聞言,不禁一陣錯愕。周得意又不忘補充道。
「這樣多好!她們整天聚在一起嘰嘰咋咋的,聒噪的要命,我聽著都嫌煩。現在總算清淨了。」
蘇肆安知道,周得意的話全部都是口不對心。
難得,他能裝作這麼大氣,開闊,無所謂。若是換了旁人,便是不作死作活,也得生了一場大病去。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蘇肆安忍不住勸道。「要不你和我姨母收拾收拾,今兒就搬我那兒去得了。二姨娘挺擔心的,我們府上人多,還熱鬧些。」
「不,不不。」
周得意咬了一口熱饢了的油條。
「去你那兒幹嘛?我這車也賣了,以後你渡鬼什麼的,我也不能給你當司機了。」
那周母悶著頭,一股腦的喝盡了半碗豆花。忙的起身,也不說話,出門兒回房去了。
蘇肆安看的清清楚楚,那周母是眼裡含著淚,怕自己忍不住滴下來,才慌忙跑出門的。
「啪,啪!」
忽然兩聲清脆的聲響,周得意狠狠的抽了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蘇肆安頓時一愣,一回頭才發現,那周得意的臉上,也已經淚水積了面。
「你冷靜點,打自己也不是個辦法,好歹想想,該怎麼再謀個出路。二姨娘說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都會過去的。」
蘇肆安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過去勸阻,周得意比他想像的要堅強的多,只是這堅強背後讓人忍不住的更加心疼起他來。
「我已經想好了,現在我和我娘手裡除了這一間院子外,什麼也沒有。我準備把這宅院給賣了,換些銀票。把我母親先送回娘家,讓我舅舅幫忙照顧著。我想要去南京闖一闖,站穩腳跟後,然後再直奔北京城。當了一輩子中國人,不能沒見過中國的都城長啥樣啊!」
今日的周得意,的確和以前的他不大相同。
以前的周少爺,就是個只知道花錢的風流浪蕩子。就這麼兩天的時間,便忽的轉了心性。
蘇肆安有生以來,當真是第一次,對周得意如此刮目相看。
「我這手裡還有些碎銀子,你先拿著,全當我還你平日裡載我的汽油錢。」
蘇肆安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沓子銀票。這些都是他平日裡攢下來的體己。
蘇肆安一個月的月例不少,倒是沒有什麼太多花銀子的地方。平常的高消,都可以找周書文報的。其餘的,頂多就是請李五吃吃飯。
「呦!你這麼厚的一沓子銀票,你這也叫碎銀子啊!」
周得意把那銀票往回一推。
「你能給我這一回,你能養活我和我娘一輩子麼!還包我娶媳婦兒生兒子的。怎麼?看著我現在受窮了,在我眼前擺闊呢?」
周得意這些話都是玩笑著說的,他當然不會要蘇肆安的錢。
他向來只有那麼一條規矩,只有他救濟別人的份,自己是絕對不會接受他人的救濟。
「不是。」
蘇肆安連忙解釋道。「你且先花著,你不是要去南京嘛,可以湊巧。前幾日我爹還跟我說呢!讓我過個年後,去我姑母家住些日子。我姑母家也在南京,我姑父是南京經略使。說不定還能在那兒給你謀個什麼職位!」
那蘇肆安的話還沒有說完。周得意便忙擺了擺手打住。
「得了吧。我就不是個當兵的料。讓我在別人的手底下被使喚。我也受不了那個憋屈。那怕就是在大街上擺攤兒賣頭繩兒,我也算是個生意人。」
無論蘇肆安怎麼相勸,周得意也是執意要走,連年後也是不肯等的。
好男兒志在四方,或許現如今的日子,才是那周得意真正想過的。
用自己的雙腳,為了生計而奔波。用自己的雙手,為了一餐而奮鬥。
這種日子或許會苦了些,但總比當一個玩世不恭的敗家子要有價值多了。
蘇肆安回府後,把周得意的境況跟李五講了一遍。
李五埋怨他好久,為什麼早晨不叫自己也跟著一同去周府。
這邊蘇肆安和李五還鬧著彆扭。
那邊府里倒是來了個不速之客。
有看門的小廝來報,陸文軒陸公子登門拜訪。
「文軒兄!」蘇肆安不住一愣。「他怎的肯現身了?」
「快請。」蘇肆安忙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