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裝鬼
2024-06-12 06:01:39
作者: 烈日焱焱
陸文軒是家中的長房長子,在家族中聲望頗高。陸老爺對陸文軒的期望也就越大。
陸老爺大名陸之祥,因為年輕時與人爭鬥,被打折了右胳膊,故此人送外號『陸拽子』,
(zhuai平聲)。拽子的意思就是胳膊有病,轉動不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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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陸拽子身高八尺半,長得又膀。幼年時磕掉了一顆門牙,
不知多少年後,還是在洋診所,又鑲上了一顆純金的。
陸拽子走路時常常背著個手,
腳邁八字步,腦袋上揚,鼻孔朝天。嘴巴半咧,同人說話時,都是拿金牙衝著人的。對誰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陸拽子亦是家裡的長房長子,這陸氏銀號由他的父親傳給他後。他卻不愛經營,還好有陸文軒的娘在。
陸文軒的娘陸葛氏可是做生意的好手,陸氏票號在陸葛氏的經營下,逐漸擴大,成個享喻江南的第一票號。
這陸拽子雖然自己不理會生意,可是他也知道,這陸氏票號的重要。
陸氏票號是他家祖傳了幾代的買賣。不能在自己的手裡斷送,更不能在自己兒子的手裡敗光。
所以陸拽子對陸文軒的教育極為重視。
那陸拽子亦是個典型的嚴父。
只要陸文軒在任何方面出現一絲紕漏。
陸拽子只有一個字,就是『打』。
常言道,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只不過這陸拽子下手實在太狠。
陸文軒六歲時,因為打算盤,算錯了帳。陸拽子就用左手提溜起陸文軒的一條腿,把陸文軒整個人都倒著提了起來。然後用腳一下一下的踢陸文軒的腦袋。
陸拽子本來就人膀力氣大,那年陸文軒才不過幾歲,又瘦又小。陸拽子打孩子也不留餘地,踢得那陸文軒滿臉都是血。
陸拽子的娘看見自己的兒子如此毒打自己的孫子,怎麼會不心疼。忙顛著不足三寸的小腳上去拉陸拽子。
那陸拽子打紅了眼,管他來的人是誰,隨手那麼用力一撥,只見陸拽子的娘,兩腳不穩,往後搗呀搗呀的,往後一傾,摔了個大跟頭
。
陸葛氏更是不敢上前,就連個大氣都不敢喘。只能在背地裡揩眼淚。
還有一次,那時大戶人家但孩子不是上私塾,而是上自家開辦的學堂。學堂的先生,都是族裡頗有聲望的老前輩,而各房的子嗣,都在學堂中一齊念書。
陸文軒在學堂里表現素來優異,可那陸拽子仍是不滿足,他不要自己的兒子優異,他要自己的兒子一定是所有人中的第一才行。
一次族裡的先生讓眾學子寫一篇有關當下時局的文章。
陸文軒有一堂兄叫陸扶搖,是陸家二房的子嗣。比陸文軒大四歲,那陸扶搖出生便是在京城。對清末軍閥亂證頗有見解。所做的文章,字裡行間針砭時弊,頗有大家風範。
那年,陸文軒尚幼,不過十三四歲,對當下時局不甚了解。
但其文章也通古博今,宏觀大氣,是常人所不能及。
那先生先贊陸扶搖,再夸陸文軒。感嘆自己族中,後繼有人。
可那陸拽子卻不是這樣想,他認為自己的兒子不中用,及不上二房的陸扶搖。那陸文軒在一家之眾里,都不能拔得頭籌,日後還如何掌管陸氏票號。
那天,陸拽子扒光了陸文軒的衣服,讓他跪在人流最多的大街上。
正午時分,太陽正是最毒的時候。陸拽子手握一條馬鞭,沾著涼水。一下一下狠狠地的抽打陸文軒,打的陸文軒身上皮開肉綻,渾身上下連一塊兒好皮好肉都沒有。
那大街上的人還都紛紛地圍著看熱鬧,不知道的,還以為那陸文軒是十惡不赦的牢犯呢?
陸拽子就問陸文軒兩句話。
「先生教陸扶搖跟教你的不一樣嗎?」
「都學一樣的東西,為什麼人家做出來的文章,就比你做的強?」
陸文軒不知道該怎樣辯駁,他也沒有話可以辯駁。只能任由全城的百姓用異樣的眼光審視著自己,任由那馬鞭子肆意的抽打在自己的身上。
也就是因為陸拽子的原因,陸文軒從小就很自閉,任何心事都不會同別人講。只有在夢裡,才會和那個手持雙荷並蒂燈的小姑娘講。
現在好了,有蘇喚子在。蘇喚子不能說話,但是她卻能最認真的聆聽陸文軒的心聲,她也不用去安慰些什麼,有時不過是一個眼神都可以讓陸文軒覺得足夠溫暖。
這次,陸文軒從杭州回來。專門給蘇喚子帶了好些個杭州特產。
有西湖的龍井,龍井的蝦仁,冒化的雞血石,西冷印泥,鳩坑毛尖兒,杭白菊,天目雲霧茶,徑山香茗,雪水雲綠,建德苞茶。青溪龍硯,西湖綢傘,邵芝岩毛筆,蕭山花邊,富陽紙,王星記扇子。西湖天竺筷,餘杭絲綿。
但凡是能買到,能帶回的杭州特產,可算是一應俱全。
陸文軒又對喚子道:「我從杭州請了一個大夫。是富陽有名的神醫,福雲堂的掌柜,叫劉慶。聽說他醫術非凡,能把下了棺材的人,再給救回來。他以前也治過幾個失語的,效果不錯。我想請他來給你號號脈,你要是覺得可以,我這就回府召他來。你若是不願意,我就再遣他回去。」
那蘇喚子聞言,微微皺了一下眉。自幼蘇三虎給她請的名醫大夫並不少,可是沒有一個能治好她的啞症。
她亦不是不想再治,只是怕越治越失望。
陸文軒見喚子不是很高興,便急忙解釋。「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劉大夫在杭州頗有名望。以前也的確治好過同樣的病症,我只是想請他來試試。不過一切都還是尊重你的意願。」
蘇喚子打心底里確實不想再治,這麼多年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她早都已經習慣了自己這麼安靜的活著。可是,她又不想辜負了陸文軒的好意。
蘇喚子假裝擠出了一個笑臉,平靜的點點頭,示意陸文軒把那個劉大夫請來。
陸文軒見喚子應下了,忙回府去召那劉慶。
那個劉慶今年六十又七,打五歲起開始摸藥材,如今已從醫六十餘年了。
這劉慶亦有個名號,人稱『黑面醫』。
一是因為這劉慶長得黑。二是因為這劉慶要錢狠。三是因為這劉慶手法毒。
說起這劉慶要錢狠,一治病有個原則,窮困者分文不取,官商者診費十金。
也就是說,那些當官兒經商的人找劉慶看病,一次的診費至少要十兩黃金。
再說這劉慶手法毒,便更是奇了。劉慶自詡神醫,無論這人得了什麼病,只要他上前一搭脈,就知道能救不能救。
他只要說一聲,這病能治。那都不用問,最後一定是藥到病除。
他如果一搭脈,搖搖頭,表示這病不能治。那麼這個病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都治不好了。這時,劉慶也不向人家家屬詢問,直接開一副毒藥,弄死了事。也省的病人活著,難忍病痛,干遭罪。
不過對蘇喚子劉慶可不會這樣,蘇喚子得的是啞病,平日裡不痛不癢的,頂多是不能說話罷了,而且蘇喚子才二十出頭,青春正盛。劉慶才會把這麼一個黃花大閨女給毒死。
那陸文軒帶著劉慶來了蘇府。
劉慶在喚子的臥房,隔著紗簾給蘇喚子診了脈。
「劉大夫,這姑娘的病如何?」陸文軒有些迫不及待。
那劉慶診了脈,沉吟片刻。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並在一起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
忽的大喝一聲「能治。」
「這位姑娘是陰陽不調,脾腎陽虛,水利不通,以致堵塞個心脈所致。我先開一副調理腎陽的藥方,每日三劑給這位姑娘服下,過兩個月再視情況而換藥。此病不再猛攻,而在慢養,等著吧,少則三五個月,慢則個把年,這丫頭就能開口了。」
那劉慶,捋著山羊鬍,搖頭晃腦道。
陸文軒和蘇喚子聞言,好不開心。
忙遞上紙筆,讓劉慶開藥方。
只見劉慶提筆在紙上寫下。
黃芪六錢,白朮二錢,茯苓二錢,桂枝一錢,枸杞子三錢,龍鬚七錢,麥門冬兩錢,黨參一錢……。
「記著,按方抓藥。五碗水熬成一碗,早中晚,一日三副即可。」
蘇喚子一一應下。
那劉慶開完藥,就張羅著要走,埋怨陸文軒給他帶這麼老遠,不止催陸文軒趕快給他送回杭州。還向陸文軒索要這幾日耽誤的誤診費。
蘇喚子親自把劉慶和陸文軒送出了門。
回房時路過後院,正看見銀川往後院兒走,手裡還拿著一件白襯衣。
「大小姐回房啊!」銀川熱絡的打聲招呼。
蘇喚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才回了房。
卻說這銀川拿著白襯衣,正是要送去給章國初的。
那銀川到了章國處的房門口,見大門緊閉,便上前敲了敲門。
「表少爺,在嗎?」
「進來吧。」章國初在房內應道。
銀川聞言推開了房門,眼前的場景卻讓她羞紅了臉。
那章國初竟光著身子在房裡洗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