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樂極生悲

  這是中午時分，忙了大半天的職工們都陸續下班，開始去食堂吃飯，也有人嫌飯菜不好吃，或者想換換口味，就到小廣場邊的商店和小餐飲店買點吃的。

  有位從車間出來的仁兄，渾身都汗透了，他來到商店買了瓶汽水，仰著脖子咕嘟咕嘟一氣喝了一半，然後滿足地坐在小凳子上，靜下來數樹底下的螞蟻。

  要說這西汽樹底的螞蟻也是有故事，不知道哪一年，有個小孩子童心大動，用幾粒大米飯，挑動螞蟻斗螞蟻，結果讓兩窩螞蟻打起了曠日持久的戰爭，這一戰，已經綿延有兩伊戰爭那麼久了。

  於是在西汽樹蔭底下，只要肯耐下心來看螞蟻玩，就能看到有趣的一幕，兩隊螞蟻本來並不相干、涇渭分明的各自忙各自的，辛勤地準備著糧食過冬，但是只要其中有兩隻不同屬於一隊的螞蟻不小心撞到了一塊了，立即就能引發一場無聲的慘烈戰爭，一直殺到雙方死傷枕籍無力再戰為止，這個時候，地上就會留下一堆肢體不全的螞蟻屍體，狀況極其慘烈。

  這位仁兄就是一位螞蟻大戰的觀察愛好者。

  

  他喝完半瓶汽水後，就低著頭看螞蟻，在他刻意地引導下，兩隊原本有一定距離地螞蟻被引導著迎面撞來。

  近了，近了，再近一點。他興奮的握緊拳頭，就等著兩隊螞蟻交鋒的歷史時刻。

  眼看著兩隊螞蟻突然就要接近了，突然，兩隊螞蟻像是接到什麼訊息一樣，突然發瘋一般地各自轉頭狂奔。

  這是什麼情況，這位仁兄傻眼了，觀察螞蟻戰爭數年了，從未沒有見過這麼和平的場面，難道說是兩窩螞蟻簽定了停火協定？還是達成了和平協議？

  這位仁兄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從各隊抓起一隻螞蟻放到一塊兒，但是完全沒料到的，這兩隻螞蟻用觸角互相碰了一下，也是毫無戰意地掉頭就跑。

  啊？螞蟻世界有了聯合國組織調解嗎？他悵然若失，若是螞蟻戰爭沒了，以後喝汽水他有什麼節目可以看的，生活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嗎？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不對頭了，他發現不光是那兩隊螞蟻在瘋狂地跑路，從樹底的螞蟻窩裡也瘋狂地湧出大量的螞蟻出來，數量多到令人嚇一跳。

  這是螞蟻總動員嗎？

  但是什麼叫熱窩上的螞蟻，這些螞蟻數量雖多，但都跟無頭蒼蠅似的亂跑，完全沒有章法，兩窩螞蟻完全無心戀戰，哪怕是撞到一塊了，也沒有一點要動手的意思。

  很快，不光是螞蟻，他發現，有一些耗子都竄了出來，到處亂跑，還有地底下有一陣輕微的震動，不仔細根本意識不到。

  不對勁！這是第一直覺。

  然後他發現地面在往處滲著水，什麼？他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睛，真的，地面在滲出一股水，帶著泥土味。

  很快地面的裂痕開始變大起來，在極短時間內，整片大地都開裂了出來，一股強大的水流迸裂射向開空，比噴泉還壯觀。

  啊？這是什麼情況？這位仁兄嚇得撥腿就跑。

  在引進自來水後的第四天中午時分，西汽地下的水管道突然炸裂，整個一公里多的人行主幹道，下面埋的管道全部炸裂，廠區里漏的水順著主幹道像瀑布一樣往下沖，很多人避之不及，被大水沖了個唏里嘩啦，還有些人被水噴到，身體受到一些傷害，少數幾個人措不及手，被水流衝倒，倒地受傷。

  當時林超涵也正在低頭沉思，思索著解決方案，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聲響，大量的水濺射了他一身，然後就聽到很多人喊，「水管爆啦。」

  他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就聽到有人驚呼，被水流衝倒，沿著斜坡就滑了下來，撞到林超涵，林超涵下意識地伸手一攬，也被絆倒了，順著水流，他緊緊地抱著那個人，兩個人被水衝到一處台階下才堪堪止住，林超涵顧不得自身疼痛，頂著巨大的水流將這個人彎腰抱起來，只覺溫香滿懷，也沒細想，抱著就往旁邊跑，脫離了主幹道，這才停了下來。

  林超涵這才有時間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救的是誰。

  一看，頓時尷尬了，只見那人雖然閉著眼睛，昏迷著，但是，居然是沈玉蘭，她的衣服被水浸透，又被刮破，風光都差點露出來了。

  她本來腳上扭傷還沒完全好，趕巧碰上水流一衝，滑倒了，頭不小心撞到了什麼硬東西，直接昏迷過去了。

  林超涵探了探鼻息，鬆了口氣，還活著。

  然後他顧不上嫌疑，抱著沈玉蘭就往醫務室跑，沿路還得躲著成災的水流，就這麼一會兒，小廣場已經成了沼澤地了，幾個小商店已經被淹得一塌糊塗了。

  林超涵艱難地抱著沈玉蘭就在這一片汪洋中一步一挪地向醫務室走去，好在雖然在驚變之下，但是西汽職工們很快就醒悟過來，廠辦馬上打電話給水庫方面要求關上水閥。沒多時水流就小了。

  因為是下班時間，很多人被水流衝到，多少有點受傷，沈玉蘭算是雖然最不幸的一個，因為腳扭的原因反應不靈敏，受傷最重。林超涵自己也是落湯雞一般，被石子刮蹭得皮開肉綻，還好都是輕微的外傷。抱著沈玉蘭軟若無骨的身子，再加上自身的這般形象，頗像電視劇里那些逃難的悲慘難民了。

  雖然醫務室不是太遠，但平常很快走到的路，抱著一個人就有點步履維艱了，想到這裡，林超涵就伸長脖子四處張望，尋找幫手，然後他就看到了兩個女孩子，正捂著嘴十分驚訝地看望著他，他認得他們，是那天登山後攙扶沈玉蘭下山的兩個女孩子。

  圓臉的那位記得叫芮星眉，只見她很是誇張地喊道，「快來看啊，英雄又來救美人了！」

  另一個叫蔡芬的姑娘驚訝地喊，「你們倆不會是去約會被大水給沖了吧？」

  誤會了！林超涵正欲辯解，果然每逢這個時刻便會神鬼莫測一般出現的凌霄強也出現了，他跟王士妹正在一起，他目瞪口呆地走了過來，「情聖啊！請受小人一拜！」

  王士妹哈哈大笑三聲，聽上去依然那麼刺耳尖銳，她走過來在林超涵的肩膀上狠狠拍了兩下，打得林超涵差點一下子把抱著的沈玉蘭丟出去了，可見用力之大，她什麼話都沒說，但眼神里卻透露著一種「你懂的，我支持你「的無聲話語。

  林超涵頓時十分惱火起來，「你們怎麼這麼沒眼力勁，都什麼時候，盡想些烏七八糟的事，沒看到沈玉蘭都昏過去了麼？過來幫忙抬到醫務室啊。」

  眾人這才手忙腳亂地幫她抬著沈玉蘭到醫務室，醫務室里其實也遭遇了水災，連床塌都是濕的，沒奈何，就只能讓林超涵抱著進行檢查，其他人站在旁邊看熱鬧，死活不肯接手。廠醫是個女醫生，叫何雲，檢查了一下，說道應該沒大事，也主要是皮肉之傷，只不過頭上磕的那一下，還要注意觀察有沒有後遺症，先搞外傷藥敷一下就行。

  林超涵犯愁地說，「都這樣了還不醒，會沒事麼？」

  女廠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們自己小情侶不嫌膩歪麼，她早醒了，你扶她起來就是了。」

  「啊？」林超涵震驚地望向沈玉蘭，果然只見她眼睫毛不停地閃動，白皙的臉一下子，眼見地一下子從額頭紅到脖子上，連脖子下的皮膚都變得殷紅。

  嚇得林超涵手一松，沈玉蘭就差點掉地上了，幸好他手快，又扶住了。沈玉蘭緩緩地站了起來。

  「你早醒了？怎麼不站起來呢？」林超涵抱怨道。

  沈玉蘭低著頭，不吭聲。

  女廠醫拉著沈玉蘭上藥，旁邊幾個人就這麼一直死盯著林超涵看。

  凌霄強說，「行啊，英難救美這齣戲都演了，兄弟我對你的佩服有如西汽的自來水，噴個沒完了！」林超涵懶得搭理他，這小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那個芮星眉和蔡芬，一直在那裡交頭接耳，不停地望過來，低聲討論什麼，但不用問，也知道她倆在嘀咕啥。

  「你們誤會了，這純粹是趕巧！」林超涵無奈地解釋。

  一直沒有說話的王士妹走過來又是重重地拍了兩下，拍得林超涵呲牙裂嘴，嘆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好兒郎渾身是膽，林哥哥，你大膽地往前走，將來無非就是籬笆女人和狗。」

  語氣溫柔得林超涵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你沒毛病吧？我摸摸！」林超涵作勢要摸下王士妹的腦門，王士妹立即恢復了本色，「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染坊是吧？老實交待，你跟這姑娘什麼關係？叫什麼名，住什麼地？芳齡幾何？有沒有見過雙方家長？」

  林超涵都懶得搭理她了，「再重申一遍，純屬巧合！」

  那邊正在塗藥的沈玉蘭也紅著臉解釋說，「我們是意外撞到一塊的，你們別胡思亂想。」

  「哦，意外，還撞到一塊了！」凌霄強怪叫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