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新理念的嘗試

  有人可能想不明白為什麼西汽這些年極少接觸到這樣在世界範圍內已經不算先進的科學方法，其實道理也很簡單，一是多少年來華夏工業的落後導致追趕的困難，別人已經領先了數十年，現在才趕上人家起步階段，你讓這些費盡心思才追逐到這一步的人如何能夠理解人家成熟階段的先進技術呢？人家也是一步步走過來的，你讓還處在初級階段的西汽怎麼可能來個大飛躍呢？二是就不得不說西汽本身的劣勢，身處三線，出個門都費勁，雖然大家都還算是經常到全國交流去北京出差，但是先天的劣勢是沒法迅速彌補的；要迅速彌補只有一種方法就是引進人才，但是這就要說到第三個原因了，西汽這幾年已經陷入到了一個怪圈，就是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還拼命地想出去，而且廠里經營狀況不佳，雖然說很多老職工對這個廠傾注了很多感情，但是擋不住外面世界的誘惑，很多有點關係門路的職工已經開始在尋找機會調走了，這且不說，這幾年西汽新鮮的血液絕大多數還來源於本地人和職工子女後代，文化程度大多不高，像林超涵這樣能夠考到北京頂級專業院校並且接觸過前沿課題的，到目前為止也就他一個人了，此外引進的大學生全年難得有一個，這三年，才引進了四個人，就這四個人，還跑掉了兩個，剩下的就是林超涵和另外一個大學生了，那個大學生還不是學技術的，是學經濟管理的。

  這就是眼前的情況，周洪和他的同事、徒弟們還只是掌握著上一個時代的技術，對最新最前沿的應用科學，幾乎是兩眼一抹黑。

  這裡面不得不說第四個原因，就是西汽部分技術人員的固步自封了，技術人本身性格就比較犟，再加上長期待在這種相對封閉的環境，能超越發展那就有鬼了！數天前周洪等人還不肯接受計算機這種新鮮事務呢，現在CAE是個什麼鬼？周洪能夠認真聽林超涵在這裡吧啦半天已經非常地接受教訓了。

  但是這不妨礙周洪這種老技術人的眼光，他們是封閉了一些，但是不代表說他們不理解這種科學方法背後的意義，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夠用機器代替人工，去做各種模擬計算，那將是對人力的極大解放啊，這些天周洪已經深刻認識到，計算機的牛逼之處，至少它比人腦的記憶要准，反映速度要快，而且最重要的是，它還不會餓肚子，只要保持插著電源，它可以24小時工作，人不行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進食。

  最重要的是，計算機不會出錯，只要不錄錯，簡單的計算運算，只要王士妹編入好一定的程序，非常省事地計算出一些想要的結果，大量節省人力和時間。

  聽到林超涵說到這種CAE的各種神奇之處，周洪頓時眼睛開始放綠光了，就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他已經被計算機征服了，現在聽到有這種先進的方法，還不趕緊用起來？

  「那還等什麼呢？」周洪興奮地說，「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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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這下子輪到林超涵尷尬了，不是他不想上，而是條件不允許啊，這種專業的軟體在國外那都是蓬勃發展，很多公司專門為做CAE而成立，像MARC公司，當時就致力於發展用於高級工程分析通用有限元程序，MDI公司專做機械系統仿真軟體，CSAR公司專業方向是大結構、流固耦合、熱及噪聲分析，還有ADIND公司致力於結構、流體及流固耦合分析，等等不一而足。

  「周工，不是我不想嘗試一下。」林超涵苦笑著向他解釋，「主要問題是現在在國外這種CAE軟體已經商業化應用廣泛，但是在國內，我們大學院校里雖然有一些相關的分析軟體，但是一是適用性還沒有得到檢驗，二是要這些軟體要運算，根本就不是我們現在眼前這種486單機單晶片就能夠運行起來的，估計非得超級計算機不可！而超級計算機在我們國內屬於頂級裝備，等著進行應用分析的單位能夠排滿長安街，我們西汽要爭取到超算計算模擬的機會，簡直就是比登天還難吧！」

  這些也不是林超涵自己的認知，都是他從學校老師那裡聽到的感慨，他現在等於是照葫蘆畫瓢說給周洪聽了。

  不得不說，這又把周洪驚到了，超級計算機他也是偶爾才從報紙看到的，連印象都十分模糊，對他來說，這種東西跟他的工作相差十萬八千里，他都無法想像超算怎麼能跟他手頭的工作結合起來。

  「這個，原來這麼難啊！」周洪聽著也是頗為尷尬了，西汽這種狀況，要做CAE分析看來根本沒有多大機會了。

  林超涵也沒有接著說下去了，看著這幾位白髮工程師在那裡聚精會神地繪圖，林超涵心裡突然有點難過起來，他們已經為西汽貢獻了畢生精力，到老了還不能好好頤養天年，還要為了西汽而拼命，他覺得自己是該干點什麼了。

  於是他就跟周洪告了個假，出門去找郭志寅，這會兒林煥海正焦頭爛額地處理包括發動機這些試製樣品生產問題，和外廠溝通十分艱難，這方面林超涵也沒法替他分什麼憂了，只能顧著眼前的事，好在總師辦這邊的門是對他常打開的。

  總工郭志寅當然也有忙不完的事，比如這會兒他正在處理生產中的一個質量問題，別看廠里生產經驗豐富，但是每一個批次的車都有自己的獨特需求，部隊會根據自身的需要，提出一些小改進，這而這些改進，有些容易達成，有些則比較麻煩，需要大幅度的調整，郭志寅負責的工作中就包括這些事。眼前的生產也是大事，不能不抓緊啊。

  林超涵敲了敲門，走了進去，郭志寅正帶著眼鏡，拿著一份文件正在研究，旁邊還亂七八糟地擺了一些小零件。

  他抬眼望了一下林超涵，「喲，小超子，又有什麼新花樣要找我這個老頭子說嗎？」

  自從上次帶林超涵喝醉過一次酒，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顯得更為親密了一點，對林超涵來說，這是位亦師亦友的好夥伴，他現在對找郭志寅一點都不悚了，相比自己那愛坑人的父親來說，這位更愛坑自己的叔叔，他覺得找他解決麻煩更心安理得一點。

  「郭叔，我這次是來為了做CAE分析的。」林超涵開門見山。

  「嗯？你懂這個？」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到底不愧是總工，接觸到的信息面當真要廣很多，郭志寅頗有興趣地問道。

  「略懂略懂，只是我看到大家繪圖很辛苦，整個驗證流程又很落後費時費力，所以我改動了一點設計，覺得做一些CAE的分析是必須的。」林超涵大概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最後說，「我看到有一些退休的前輩們都趕過來加班加點，更覺得有必要提出這個建議了。」

  郭志寅笑了笑，「先不說這個怎麼做，你覺得我們做CAE分析能讓這些前輩們輕鬆一點嗎？」

  「難道他們不應該此時坐在家裡帶孩子，溜灣健身嗎？」林超涵有點不解地問。

  「你錯了。」郭志寅搖了搖頭，「你可以因為說要做更好的設計來引進CAE，不要說是為了這些退休的前輩們。」

  「為什麼呢？」林超涵問。

  「因為，你很快會發現，如果你引進了新的方法，改進的工藝，遇到的最大阻力恐怕就是這些老前輩們。」

  林超涵默然不語。

  郭志寅也沒有接著往下解釋，他說，「以後你會知道的，現在你說說你的想法吧。」

  林超涵頓時興奮起來，道「我現在正在負責做車架的設計繪圖，我發現了一個問題，這次部隊對車架的抗扭性能要求很變態，以前的只有15度，地形適應性差，現在部隊要求抗扭轉角度要求30度以上，我認為如果用常規的方法來做，可能很難達到部隊的要求，必須要有新的突破，所以我改進了一點設計，通過CAE分析方法能夠幫助達到這個要求。同時，車架也的確是做CAE的最佳試驗部件。」

  郭志寅有點好奇地問，「為什麼你會這判斷呢？」他接過林超涵那張新的設計圖紙，拿起放大鏡仔細看了起來。

  林超涵一邊幫他展開圖紙，一邊說，「這有兩個方面的原因，通過一段時間的研究，對過往資料的分析，我認為有兩個理由值得我們從車架入手，做CAE，這原因嘛，第一個方面，車架剛度是以前5噸車一直沒有解決的問題，只能靠堆料解決，造成整車自重大，有效載荷低，另外一方面，據我了解，以我們國內現有水平，像做計算橋殼、懸架這類彈性件，而且是多曲面件是難度太高，失敗係數也高，因此用車架這種近似平面構成的零部件來做是十分可行的，畢竟建模簡單，成功率高。」

  郭志寅思考了一會，才問道，「這是完全新的設計理念，在我們西汽歷史上前所未有過的，你如果失敗了，有沒有想過會反過來耽誤進度？」

  「這的確是新的理念，但是我們不嘗試，難道就能保證這次的研製成功嗎？」林超涵反問。